不過完顏宗翰依然下定決心,渡河南攻,將不知天高地厚的殘宋朝廷撕得粉碎。
在他眼中,這所謂的百萬義軍,也只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只要他所領的大軍衝殺過去,馬上會作鳥獸散的。剛剛遭遇過慘敗的宋人,無論是戰力還是士氣都不能和靖康元年時候相比。而且他也完全不能容忍因爲他的失誤,導致後患不能除,給宋人以喘息的機會,讓他們捲土重來。
無論如何,都要趁現在黃河南岸及開封附近防禦很弱的情況下,將殘宋小朝廷攻滅,重新扶持願意臣服於大臣的人當皇帝。在這一點上,完顏宗望及其他完顏氏的皇室成員及女真貴族意見都是差不多的,他們不能容忍女真人還未班師之際,宋人又立新帝,並放出狂言,要抵抗到底,決不妥協。
兩路人馬商議的結果就是,準備北歸的大部人馬,轉頭南下,原本攻擊東南及陝川一帶的人馬,也全部停止原有行動,轉攻開封方向。不過無論是完顏宗翰還是完顏宗望,抑或者完顏宗弼等其他資歷稍次一點的皇室成員都沒料到,他們倉促間改變決定,掉頭南下,在不適合女真人作戰的季節對宋軍發動攻擊,根本沒機會取得與第一、第二次攻宋戰役那樣輕鬆的戰果。
因爲如今的殘宋小朝廷,佔據主導地位的是那些一力主戰的人員,和議和打算的人,基本沒有他們的立足之地。
也就在幾路金軍停止北撤,掉頭南下之際,開封城內的李綱、宗澤、王晨等如今大宋朝堂上說話最有份量的人,正在緊急佈置迎敵之對策。
金人停止北歸,再次南下的消息已經得到了證實,所有人都知道,金人這次沒給新成立的大宋小朝廷以喘息的機會,接下來的幾個月,惡戰將會在黃河以南,開封附近展開。
能不能擊退或者擊敗金人的攻擊,誰也沒有底。
不過王晨模糊地記得一點,那就是原來歷史上在宗澤任開封留守後,金人很快就再次南侵,而宗澤率新募集的那些人馬,最終擊退了金的攻擊,開封沒被金人再次攻破。如今情況應該比原來歷史上的情況稍微好一點,不但宗澤在開封鎮守,李綱這個曾成功地組織了開封保衛戰的大臣也在朝堂上,朝堂上沒有人敢怯戰。更重要的是,還有他這個穿越人也在小皇帝趙諶的身邊。
“陛下,臣覺得,應該派遣大軍,在黃河南岸防禦,阻止金人的渡河!”王晨當着趙諶及李綱、宗澤還有其他大臣的面,提出了自己的觀點,“黃河天險是拱衛就是最重要的一道屏障,只要派駐的大軍傾全力防守,金人是沒可能那麼容易渡河的。要是放棄黃河天險不守,那金人渡河後,很快就可以攻至開封城內,如此定會摧毀我大宋軍隊的士氣,開封城內人心惶惶,城破那是必然的事。”
“陛下,曾贊同王殿帥此議!”已經與王晨就這個問題討論過的宗澤馬上站出來支持,“陛下,如今朝廷可以掌握的兵馬有數十萬,遠勝金人。王殿帥所說黃河是防禦開封的最好屏障,這一點臣非常贊同。要是放棄黃河不守,金人肯定很快就能攻至開封城下的。上前金人攻我大宋,能這麼輕鬆渡過黃河,蓋因爲是守衛黃河的大軍不戰而潰,不然金人根本沒可能這麼輕鬆地渡河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宗澤嚴厲地看了一眼在殿內站立的折彥質。上次金人攻宋的時候,金人在黃河北岸擂了一夜戰鼓,結果南岸十幾萬宋軍嚇的全部逃走,丟了一地的輜重糧草,其中就有折彥質這個被喻爲“名將”的折家將。想到這事的時候,宗澤心裡的憤怒是無以言表。
折彥質也是馬上想到了這事,他羞愧的無地自容。兵敗後,他率殘部撤離,連解開封之圍都不敢,最後在二帝被擄,宗澤率軍收復開封后纔敢率殘部回來。
雖然朝廷並沒追究當日之責,但今日提起來,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折家人都是有傲氣的,即使做了丟臉的事,心裡殘存的那份驕傲讓他只猶豫了一會,就站出來,自請罪後大聲請命:“陛下,臣當日率軍鎮守黃河南岸,卻沒好好約束手下人馬,終至全軍不戰而潰。臣原本無顏再回來,唯有一死才能贖罪,但想着二帝蒙塵,河山未收復,臣不敢現在就死,想將功贖罪。臣願意領軍再鎮守黃河南岸,臣也敢立下軍令狀,金人攻來的時候,臣會戰至最後一人,決不後撤,臣願意以死報國,還請陛下准許臣再領軍。”
朝議還沒定下要不要守黃河南岸,要如何守,折彥質就站出來請命,這讓許多人意外。趙諶對此不知所措,拿眼睛看向王晨,王晨微微地點點頭,表示他同意折彥質的請命。
折彥質丟臉過一次,敢率殘部再回開封,並在這樣的時候站出來主動承認自己的過失,還當面請命,王晨相信這個中年將領會如他自己所說那樣,即使戰死,也不會後撤的。
也就在李綱與宗澤都愕然,沒來得有所表示的時候,趙諶應允了折彥質的請命:“折卿的請命,朕許了。相信折卿會不辱使命,拼死力戰的。”
“臣多謝陛下信任!”折彥質跪伏在地上,淚流滿面,並一再保證,他一定會用軍功證明自己的能力的。自己在黃河邊上表現這樣無能,但朝廷依然委以他重責,他如何還能控制住情緒?
皇帝這樣表示了,李綱和宗澤也都不表示什麼。當然他們也並不反對這事,如今朝廷所掌握的兵馬雖然不少,但可戰之將卻非常少,作爲折家將中能力還算不錯的一員,率軍再回開封,誓言要以軍功洗去恥辱的折彥質,自然是他們首先考慮到的一名戰將。
只不過折彥質在金人第二次攻來的時候在黃河邊的表現太讓人失望,這讓他們有所顧慮,沒想過將其安排在黃河防線,而應該在其他地方,但現在也只能順從皇帝的意思了。
皇帝的意思肯定得自王晨的授意,這是李綱和宗澤都認定的事。既然王晨認爲折彥質可用,肯定自有一番考慮,那他們也不好明確反對。當然無論是李綱還是宗澤,都想散了朝會後和王晨詳細說說關於折彥質的事。畢竟現在是非常時期,在安排領軍將領的時候不能有馬虎的。
接下來繼續討論戰事的安排,王晨和宗澤都認爲必須集數量不少的軍隊防禦黃河,而李綱也是如此認定,反對的聲音也就沒有了。
在場的人都認可黃河是防守開封的最重要一條屏障,既然是天險,那肯定會集重兵防守的。
在這一點上取得了共識,那後續的商量就容易展開多了。
李綱的提議是,以大軍幾萬人鎮守黃河防線,派數量不等的兵馬鎮守滑州、鄭州等開封以北的城池,防止金人在渡河過來之時,沒遇到抵達就可以長驅進入開封。
宗澤也認同了李綱的建議。不過李綱和宗澤的這個理念遭到了王晨的質疑,“李相公、宗相公,下官覺得,只要傾全力防守黃河防線,金人是渡不過黃河的,因此下官認爲,我們佈防時候最重點的安排應該在黃河防線的佈置上,必須死守黃河防線,決不退讓。”
王晨的提議馬上得到了趙諶的認可。
在朝議的時候,趙諶差不多成了王晨的應聲蟲,只要王晨是主動發表意見的,他一定會馬上支持。因爲這一點,王晨也不輕易發表自己的意見,免得被人誤認爲他是脅迫皇帝行事,專攬朝政大權。
這話重重地敲擊在了宗澤和李綱的心裡。
王晨的論點與他們所想的並不太一樣,無論是李綱還是宗澤,都認爲黃河防線是守不住的,金人最終會渡過黃河,與金人決戰的地方很可能是開封城下,但王晨卻認爲決戰的地方是黃河防線。
看到李綱和宗澤都露出了驚疑的目光,王晨也馬上解釋了他爲何如此認爲。
“陛下,臣認爲,只要探明金人渡河的方向,在金人渡河的對岸嚴加防守,金人是不可能搭建浮橋到南岸的。金人都長於北方,沒有多少人習知水性的,他們不可能駕舟過河,朝廷只要派出一定數量的船隻,遊弋在河面上,可以隨時掌握金人渡河的情況,隨時做出應對,甚至可以利用戰船焚其浮橋。已經快進入黃河的汛期了,河水會進一步氾濫,一到黃河的汛期,不要說金人,即使熟知水性的南人,想渡過黃河都非易事,所以臣認爲,只要我們傾全力守黃河防線,是能夠守住的。能將金人阻在黃河北邊,不讓開封附近遭受戰火的再次塗炭,那我大宋遭受的損失就會少很多。”
王晨一番並不是很高深的論調讓李綱和宗澤陷入了沉思,而這時候,剛剛請命獲准的折彥質認出來支持了王晨的提議:“陛下,臣認爲王殿帥所言非常有理,只要佈置得當,我軍完全有能力將金人阻滯在黃河北岸。如今已經進入夏天,金人很難少在夏天時候發動戰事,只要我們堅持住,金人肯定會收兵北歸的!”
“朕許了王愛卿所提!”趙諶再次拍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