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近日以來郴州捲起的風波也開始影響到東江湖書院的士子們，尤其是呂璟歸來後的沉默，更加成爲衆人討論不斷的話題。
在通往儒家學舍的棧橋上，兩個相約而行的書院士子正在互相攀談着前行，原本連貫的腳步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三郎，這棧橋旁何時有了早食鋪子？”爲首一人臉色沉穩，十七八的年紀，言談舉止卻給人一種三十來歲的錯覺。
“未曾聽說，不如你我同去一探究竟？”李綱年紀要小一些，發現遠處有熱鬧可看，心中頓時動了心思。
李光聞言一笑，當先邁步朝橋邊奔去，李綱則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仍是清晨霧靄濛濛的樣子，原本冷清的棧橋旁已經聚集了不少士子，在他們的中央，是一間草草搭就的茅草棚，內裡的各種吃食正不斷向外冒着熱氣，很是誘人。
“快來看啊，熱乎的油條、大碗茶，還有茶葉蛋嘍，好吃不貴！”
李綱仔細往裡瞅了兩眼，臉上頓時流露出幾分震驚神色。
“二郎，那不是蘇州的朱勔嗎，怎麼秦檜也加入進來了，這......”
李光搖了搖頭，和李綱不同，身爲唐朝汝陽王李璡之後，他的家族在大宋也頗有實力，自小經受的教導讓他多少對呂璟等人的行爲有些不以爲然，轉身就要離去。
“二郎，正好腹中飢餓，我們也去嚐嚐，那茶葉蛋很是新穎呢。”
李綱卻來了興趣，硬拉着李光走上前去，問過價錢之後卻有些傻眼。
“竟然只收學分？”李綱看了看那尚還冒着熱氣的茶葉蛋，最終還是沒有抵禦住誘惑，賒了一個學分，爲自己和李光一人買了一個。
不只是他們，在得知可以賒賬後，很多士子都做了如此選擇，區區一兩個學分，在他們看來並不難得。
早食鋪子的興旺很快告一段落，在大多數人看來，書院之中課業纔是重中之重，呂璟等人新搞出的花樣不過爲衆人增添一些茶餘飯後的閒談罷了。
就連一向很支持呂璟的陳師錫，都忍不住派人暗中問詢，難道呂大郎只是想重溫一下自己的發家史？
答案當然不是，約莫五六天的功夫，在書院終於迎來休沐之時，所有人都已經隱約發現了不對。
呂璟等人爲冷清的書院注入不少活力，或是晨時的早點鋪子，或是午間的茶棚，更有那附庸風雅之人，可以乘坐舟船悠然的繞湖遊玩，生活似乎都變得有趣許多。
但等到冷靜下來，就連最近甚少花費的李光，都發現自己已經欠下了三十學分，更不要說其他人，相熟的士子們湊到一處大概計算之後，得出了一個讓他們頗爲震驚的數字。
書院如今總共加起來不到五百的士子，平均每人都要欠下一百多的學分，短短一週時間，朱勔等人竟然聚集了上萬學分！
而這還只是開始，在教諭們宣佈休沐的第一時間，朱勔笑容滿面的將所有士子們邀請到了廣場，隨後武澤取出賬簿開口頌揚。
“李綱，共欠賬一百五十七學分，分別爲......”
唸到李綱的時候，後者尷尬的撓了撓頭，人家這賬目清晰，由不得人不認，可是想想這麼多學分，他又真不知道該從何還起。
其他士子也是同樣的情況，有人直接想要用珠玉之類的事物抵賬，卻也被拒絕。
就在所有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呂璟在朱勔等人充滿深意的微笑下，終於站了出來。
“諸位，小生王景，眼見衆位兄臺都爲這學分所困，特地想出了一個辦法。”
呂璟笑着示意朱勔將一面木牌插在了地面上，繼續開口言語。
“這上面的內容小生可以確保真實有效，活計有限，諸位一定要珍惜，欠賬不還，可是會影響清譽的。”
“我好好的休沐日啊......”看清了木牌上的內容，有士子不禁發出哀嚎。
原本約好了和友人去城中吃酒，這下好了，竟然要去給人做工還債？
“大郎......”眼看着衆士子沒有反應，朱勔有些猶豫的將目光看向呂璟，見他點頭，連忙命武澤繼續念賬。
此時因爲是休沐，書院中來往人羣逐漸增多，武澤這一念，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在下李綱，對算學之道還算精通，可否應下這查賬一事”
想想自己欠下的學分，李綱最先做出了選擇。
有了開頭的，接下來衆士子雖然心中彆扭，還是紛紛做出了選擇，木牌上的內容很快被佔據一空。
“好了，今日到此爲止，沒有輪到的兄臺也不必氣餒，我們還會有任務發佈。”
呂璟大手一揮，那面寫滿做工內容和可得積分的木牌立刻被武澤收起。
包括李綱和李光二人在內，共計三十名士子，一下從不食人間氣息的士大夫，變成了呂璟等人手中的打工仔。
“大郎，真有你的！你看那些傢伙平日裡還敢嘲笑某家，現在如何？還不是乖乖給咱們做事！”
回到廬舍的途中，朱勔仍舊難以掩飾心中的興奮。
武澤則要冷靜一下，開口問道：“秦檜真的能夠搞定書院和那位青山君？”
“當然。”呂璟笑了笑，肯定的開口迴應。
事實上也果真如此，等他們回到廬舍的時候，秦檜已經帶着支華早早等候，手中拿到了蘇軾親自簽署，足足二十萬的學分！
“咱們這樣算不算販賣人口？”支華有些擔憂。
小正太秦檜卻大手一揮，直接開口道：“吾等乃是物盡其用，還能幫助諸位同門體驗人間疾苦，此乃大道！”
呂璟微微頷首，等過了這個初始階段，接下來他就可以抽身而退，完全由朱勔等人來主導此事了。
......
約莫午間的時候，因爲呂璟歸來壓抑許久的郴州再度生起波瀾。
嶺南商會各出資人齊聚一堂，據說在呂璟的主導下達成了某種約定，隨後就對各方面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排查！
小到郴州每一項與商會有關的交易，大到正在全力開展的郴連道和水運津渡的工程，所有地方都同時出現了商會監事的身影。
他們或許年紀不大，但卻擁有遠勝常人的教育水平，而且背後大多不乏家族支持，再加上和本地勢力瓜葛不深，這一查，還真出了不少事情。
“官人，奴有些害怕......”呂府之中，琴箏神情間難掩擔憂。
呂璟笑了笑，將她攬入懷中，開口道：“你放心，那些傢伙不但不會憎恨我，說不定以後還得感謝我呢。”
言語完畢，他的目光落在新近查出的一番賬目上，樑老實的名字顯得分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