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了一陣,西門慶道:“你馬上去庫房支取一千兩銀子,帶着我的帖子去拜見知府大人,就說讓他多包涵。”
送走劉四,西門慶又把韓道國叫了過來。
“聽說這詩會在綠柳河上舉行?”
“大官人,帖子都已經送過來了。”韓道國說着,從袖子裡取出了帖子。
這是李縣令派人送過來的,每年詩會西門慶是最熱衷的。
這詩會少不了四方纔子,更少不了佳人。
作爲陽谷縣第一土豪的西門慶,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爲了準備這次詩會,他早就叫人寫好了不少詩歌,準備在詩會上大出風頭。
何況這一次詩會,聽說是縣裡的名門望族李家、吳家共同舉辦的,西門慶一想起吳月娘就心癢難耐。
在家休息了一天,西門慶次日一早精神抖擻的去了綠柳河。
河邊,有一長廊,迂迴曲折,陽谷縣本地的文人雅士齊聚,談笑風生。
卯時一刻,齊嶽跟着李縣令進入了走廊。
“咦,齊嶽,你怎麼也在這裡?”一個獐頭鼠目的傢伙跳了出來,正是被齊嶽逐出東湖球社的文秀才。
“文秀才,好久不見,你越長越衰了。”齊嶽故意把“帥”說成衰,文秀才沒有仔細體會,居然得意的揚了下頭。
“齊嶽,這地方可是秀才們聚會的場所。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啊-――”
文秀才說的很大聲,遠處的西門慶也聽到了,不禁仰頭哈哈大笑,一干幫閒文人也附和着笑了起來。
“西門大官人,被人罵還笑得這開心,你腦子秀逗了嗎?”齊嶽雙手揹負身後,懶洋洋的說。
“沒人罵我啊,齊嶽人家是在說你呢。”
傻逼,這文秀才固然是在罵我,可把你也給罵進去了。
齊嶽呵呵一笑,道:“請問西門大官人,你是秀才嗎?”
“這個--”
西門慶俊臉通紅,他從小就不喜歡讀書,連童生都算不上,還談什麼秀才。
不過有錢就有光環,作爲陽谷縣第一土豪就是舉人見了他,也要恭敬的喊一聲“大官人”,老子的銀子可比功名好使啊。
“大官人,這文秀才的意思很簡單,你我都是白丁一個。不過我比你聰明一點點在於,我知道他罵我--”
噗嗤!
一旁的吳月娘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她這一笑,西門慶面子上掛不住了。一個大男人,最怕的就是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出醜,這小笑聲就像燒紅的鋼針刺得西門慶麪皮發燙。
“大官人,我絕無此意啊。”
文秀才沒想到齊嶽抓住自己漏洞,隨意引申,他急忙解釋。
齊嶽不屑一笑,道:“文秀才,你自詡才華過人,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個拍馬奉承的無恥之徒罷了。”
“齊嶽,你怎麼血口噴人?”
“我說錯了嗎,你自己腳法不行,被趕出東湖球社後一直心懷叵測。今天見了我,就出言譏諷。我齊嶽是白丁不要緊,可你怎麼能這樣侮辱西門大官人?西門大官人家財萬貫,揮金如土,就算是白丁又有什麼關係?”
“你――你――”
文秀才被齊嶽一頓搶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西門慶乾坐着,感覺屁股火燒火燎一般。
一直以來,他就以土豪的身份橫行鄉里,蔑視一切。
可這個世界,讀書人最瞧不起的就是土豪。
哪怕你再有錢,也必須讀書。
就連趙家皇帝老兒都寫了《讀書歌》,以此激勵天下士人,你一個土豪哪怕再有錢,也是白丁一枚。
齊嶽表面上是替西門慶解釋,實際上是在揭人傷疤。
一口惡氣在胸腔奔涌,西門慶憋悶的緊,良久甕聲道:“齊都頭,這是賽詩會,我們還是安心作詩吧。”
“嘿嘿--西門大官人言重了,我們都是白丁,是來學作詩的,不是來作詩的。”
齊嶽冷不丁的一句話,又把西門慶起了個夠嗆。
哪怕老子就是一個白丁,也不需要你在一羣秀才面前提起啊。
這些秀才,最瞧不起的就是白丁!
西門慶本來信心滿滿,準備在賽詩會上一展身手,可被齊嶽這麼一攪合,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李縣令清了一下嗓子,站起來道:“今天這個賽詩會羣賢畢集,真是我陽谷縣的一大快事,希望各位才俊踊躍展現自己的才華-――”
總之,古代的官話和現代都是一個樣。
無非就是在某某領導的關懷下,我們在綠柳河邊舉辦了一個團結、勝利的賽詩會,現在請各位秀才們題詩――
當然,這種盛會都要有一點彩頭滴!
作爲主辦方的李縣令和吳千戶商量之後,命人將獎品放置在了高臺之上。
這獎品是一柄玉如意,根據市場價估算至少價值一百兩銀子。
對於一個月幾袋口糧的窮秀才來講,這獎品簡直就是大獎啊。秀才們一個個雙眼放光,嗷嗷直叫,就像餓狼一般。
齊嶽看在眼裡,覺得真是有辱斯文啊。
什麼讀書人、什麼經世濟民,還不是爲了銀子。
從這一點上看,直白的西門慶都比這些酸秀才好上一百倍。
“各位,請以河岸的荷花爲題,寫一首荷花詩如何?”吳千戶指了一下長廊外,只見河岸的淤泥中生長着一叢荷花,亭亭玉立,猶如絕代佳人一般。
荷花詩,幸好不是菊花詩啊!
齊嶽嘿嘿了笑了兩聲,只有他自己明白菊花二字的含義。
“你笑什麼?”吳月娘不忿的問。
“我笑這裡一個風流文士都沒有!”齊嶽大咧咧的說。
“看你這麼得意,你怎麼不去寫一首?”吳月娘搶白道。
能從心理上打擊齊嶽,她總能找到一點快樂。不過這傢伙的臉皮是特殊材料製成的,毫不在意的說:“月娘,讓這些磚頭先蹦躂幾下,我這塊金鑲玉再跳出去也不遲。”
想了好一陣,吳月娘才明白過來了:“你說的是拋磚引玉?”
“對啊!他們就是那一堆磚頭,我就是那一塊金鑲玉!”
吳月娘杏眼圓睜,像看怪物一樣盯着齊嶽看。一般來講,拋磚引玉是自謙的話,這齊嶽還真不害臊,居然把一干秀才比作磚頭。
“光說不練有什麼意思,不如你也下場寫一首?”吳月娘嘟着小嘴道,這個動作真是嬌媚無雙,看得齊嶽心頭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