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版拓印有一個衆所周知的缺點。
那就是--拓印的字跡順序是固定不可變化的。
而眼前這張紙的出現,崔家家主很敏銳的察覺到一絲不對。
他站起身,攥着紙張的手在微微顫抖,嚥了咽口水道:“這些,還有多少?”
下人面露難色,道:“估計有上千份。”
這第二份是秦壽又購置了紙張之後,重新排版拓印的。
而內容自然是換了換,着重將崔萬年密會崔琨的事描寫了一番。
時間地點什麼的描寫的詳細。
反正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半死不活。
也沒辦法對證。
轟。
崔家家主頓時整個人如遭雷劈,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他的腦海裡霎時間閃過一絲可能。
渡酒肆的那小子,恐怕掌握了一種逆天的拓印技術。
如果這種技術一旦問世,頃刻間,就可掌控天下仕子的求學之途。
崔家家主雙目放光地盯着手中的紙,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千百種可能。
冷靜下來,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把這技術掌握在手中。
“快去,去把崔琨崔雲那兩個廢物給我叫過來,我要帶着他們去李家走一遭!”
下人趕忙道:“崔少爺和小姐昨日被那廝打斷了手腳,現在還沒法動彈。”
崔家家主眉頭緊蹙,冷喝道:“我當然知道,就是擡也得給我擡到李家去。”
長安縣,李家。
程處亮一早就來了。
秦壽此時剛忙活完,搬了張自己做的藤椅躺在院子裡曬太陽。
方纔他去了趟牙行,找了幾個工匠,在租賃的酒樓轉悠了圈。
稍微指出幾處需要翻新的地方。
接下來就全交給工匠了。
其實本來是想自己設計一番,加些現代元素進去。
後來想了想,太麻煩了,乾脆修繕一下就開張得了。
門匾是找了木匠定做的,沒有刻上名號,自然是要留給杜大人題字。
你想想,當朝重臣親筆題字,這一掛出去,多有排場。
一看到程處亮,秦壽起身拱了拱手道:“不知程公子前來,有失遠迎。”
“我還沒有多謝程公子昨日爲我出頭。”
程處亮苦笑了下道:“也沒幫上什麼,李公子言重了。”
“倒是公子,是真的叫我刮目相看。”
秦壽笑了笑,知曉是千牛衛的事讓程處亮驚訝了,也不多解釋。
“不知程公子此時前來,所爲何事?”
程處亮臉皮扯了扯,合着你這就把前幾天打的賭給忘了?
“小李公子可還記得賭約一事?”
秦壽恍然大悟,”哦哦哦,記得記得。”
“然後呢?”
程處亮:“???”
然後你妹啊然後。
沒好氣的說道:“你倒是告訴我怎麼贏啊?”
氣氛凝固了片刻。
程處亮看着秦壽有些茫然的眼神,
秦壽點頭道:“簡單,你懂什麼叫扣腕嗎?”
程處亮揺了搖頭。
秦壽解釋道:“我跟你講,就是在扳手腕的時候,你偷偷的把手臂往你這邊挪一點。”
“然後手腕要這樣,這樣一方面你自己力氣可以更充分使出來。”
“另一方面,被扣腕的一方,也就有勁兒使不出。”
說着,秦壽手腕呈度,做了個演示。
程處亮將信將疑。
秦壽笑着坐到木桌說道:“來,咱倆比劃比劃。”
程處亮看着秦壽人畜無害的笑臉,突然想起昨日他出手的狠辣,趕忙搖頭道:“算了算了,我相信小李公子。”
程處亮跟着坐到秦壽對面,說道:“小李公子,你…”
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房瑤漪帶着扇兒來了。
“外面馬車已經備好了,我們房家在河東道有些生意,你要不就去那邊躲一躲,等風頭過去了,你再回長安。”
“妮妮我會幫你照顧好的。”
秦壽笑了笑,說道:“之前出了事我就想躲着走,可越躲着,反而麻煩事越多了。”
房瑤漪從懷中摸出一張紙,說道:“這是你做的吧。”
“我想現在崔氏已經看到這東西,你這麼做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我不知道公子爲什麼能讓千牛衛出手,但千牛衛畢竟是宮中禁軍,不可能時時刻刻護在你身邊的。”
“若是崔氏暗中動手腳,我怕公子會出什麼意外。”
說着,房瑤漪貝齒輕輕咬了咬粉脣。
秦壽搖搖頭道:“在此之前,我確實想過逃走。”
“但崔氏家大業大,我能躲到哪兒去?”
秦壽嘆了口氣,目光柔和道:“房姑娘,你心地善良,知書達理。”
“房家得罪不起五姓,可你還是毅然擋在我前面。”
“—直以來我都很感激你。”
“所以這次我更不能躲在房家背後。”
秦壽說完,便不再言語。
房瑤漪愣在原地。
蘇小扇眼睛酸酸的,她怎麼聽不出這訣別般的話。
“說得好,有氣魄!”
便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暴喝。
聽聞此言,院內幾人都循聲望去。
只是這一眼,卻叫房瑤漪與程處亮兩人臉色黑了下來。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崔氏長安分支的家主--崔復立。
崔復立招了招手,崔氏下人將兩個人擡進來,放在地上。
崔琨,崔雲兒面容扭曲,惡狠狠地盯着秦壽。
秦壽眯起眼,眼神冰冷看着二人,說道:“看來還是不疼?”
這崔氏還真是囂張,哪怕有李二的千牛衛撐腰,都不放在眼裡。
隔夜就帶着人來找回場子了。
李家宅院附近,藏匿在暗處的千牛衛剛要衝出去。
便被王京景攔住。
千牛衛兵詫異,剛要詢問。
便聽到王京景說道:“先不要動。”
他心裡很好奇,這個少年究竟有怎樣的能耐。
居然讓陛下如此看重。
甚至將千牛衛都調了一批守衛在附近。
況且崔復立可不是尋常人,在朝中地位很高,遠不是崔琨這種可以比擬的。
王京景還是需要給幾分薄面的。
聽到秦壽狂傲的話,崔復立笑了笑,揹着手走到前面。
崔家家主,龐然大物的頂端,氣勢自然是不怒自威。
“不愧是出口成章的才子,有傲氣,有傲骨。”
“雲兒與公子交惡的原因我已經查明。”
“此事確是雲兒有錯在先,是我管教不嚴。”
“我若是早知曉此事,也會像李公子這般,打斷她的手腳。”
說着,崔復立一腳踹在崔琨身上,罵道:“你個廢物,不問是非,居然還帶兵圍了李公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