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溼的龍門縣牢房。
趙回與一個擁有棕色皮膚,罕見種類的夥伴背靠着背,臉色充滿了無奈。
“基林貝克,是我趙回對不住你了”趙回神色頗爲無奈,大唐與他生存的環境有着本質的區別,生活習性也有很大的不同。他們存在的部落,位於茫茫平原。平原上有成千上萬頭野牛,縱橫馳騁,勢不可擋。而他們就是倚靠捕食野牛,存活下來的戰士。彼此之間,和睦共處,一同對敵,感情格外深厚。然而他們那裡以強者爲尊,勇士擁有極高的特權。
對於仇敵,崇尚於英雄主義的報復方式。
故而得知自己父親遺留在大唐的兩個兄弟讓人殘忍的燒死後,立刻以他們那裡的方式來處理問題了,憑藉着武勇打上門去,殺仇敵復仇,然而想不到此舉嚴重的觸犯了律法,讓人關進了潮溼陰冷的牢房。
那個被稱作基林貝克的棕膚色人咧嘴一笑,露出了滿口潔白的牙齒,表示不用介意。
足音響起,三人的腳步聲傳入他們耳中,兩人往外望去,卻見四人徐徐而來。
一個是牢房守衛,一個是多次與他們查問案情的龍門縣縣尉尤峰,此外兩人皆是一次見,一個年紀輕輕,卻是英武不凡,氣度恢弘,另一個確如天上仙女美豔動人。
杜荷的輕功已入化境,落地無聲,他們自然難以察覺。
來到兩人所在的牢房前,杜荷目光落在了基林貝克的身上,眼中露出狂喜之色:衆所周知中國多爲黃種人,而棕膚色正是美洲大陸印第安人最顯著的特徵。趙回外貌魁梧,眼睛膚色皆於他們一般無異,基林貝克卻明顯不是一個種類的。
杜荷上前一步,讓守衛打開牢房,步入牢房內部,方纔開口道:“在下長安杜荷,來這裡是來幫助你們的,關於你們的事情,我大致上已經聽尤縣尉說了,瞭解了一個大概。只是這裡是大唐,有着法制與規定。你們既然觸犯了規定,就應該受到相應的懲罰,至於你親人的仇,只要在下查明一切,決不姑息那作奸犯科之人。”
有的人天生猥瑣樣,讓人無法信任,有的人在言語間卻有着獨特的魅力,讓人無條件的產生信任的感覺,杜荷正是屬於後者。
面對杜荷這番話,趙回站起還禮,一舉一動都是標準的古人禮節。
杜荷有些意外。
趙回笑着解釋道:“這都是我父親大人教的,他說即便身在他鄉異域,也不能忘記我們的身份,我們的國家。禮儀是我們國家最爲傳統的文化之一,作爲一個華夏人,必須要掌握我華夏的語言和禮節。”
禮節是人與人接觸的相互尊重,這一點是中華的傳統美德,趙英身在異域,不忘這一點,實在難得。
“我知道你們來至於遙遠的海外,只是有些好奇,你父親是如何抵達你生存的地方的?”杜荷也終於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以他們那個時代的航海科技,想要在海上遠行,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趙回嘆道:“箇中經歷,我早已從父親口中,聽了不下千百次了。當年,我父親南下江南與江南的米商談生意,卻不想遇到了百年難得一件的暴風雨,當時的船長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船員,表示風力太強,逆風而行,只會船翻人亡,不如順風而走,貨船不受控制,順風漂流。大風颳了整整五天五夜,終於停息。清點人數,傷亡過半,貨船嚴重受損,連輪槳、舵盤也徹底損壞。貨船依靠輪槳而動,輪槳損壞,則只能依靠帆船藉助風力而行。舵盤損壞,船也不能拐彎,只能一路西行。不幸中的大幸,貨船裡裝滿了食用的大米,天空也是作美,三兩天就下一場大雨,不愁吃喝。就這樣,他們在海上漂流了整整兩個多月,這次期間病死的,承受不了自殺的,高達五十餘人,原本兩百人的大貨船在那個時候,只剩下五十多人了。兩個多月後,他們終於遇到了一座孤島,踏上了陸地,但他們以不知生在何處。那五十多人除了我父親和我的母親,當時的一個船家女外,大多都是船員,尤其是那經驗豐富的船長,他更是精於工匠技術。於是,他們五十人在孤島上居住下來,一面以稻米做種,耕種自食,一邊修葺貨船,打算回家。做了足足一年的準備,他們再度上了船。起初他們是往北而行的,但因氣候緣故,天一直陰沉着,不知日出日落,無法分辯方向,在遇到一次漩渦後,徹底迷失了,不知東南西北。只能漫無目的的航行。這種情況,維持了整整一個半月的時間。看着初生的太陽,他們方纔知道自己走錯了航線,本因往西走的他們,再度往東行了一個多月。
當時的船長告訴衆人,食物只有剩餘一個多月了,原路返回,沒有任何島嶼,只有死路一條,只能繼續北行,幸運的話還能發現島嶼。於是一行人硬着頭皮北行。記得我父親說當時的東風很大,他們的航行速度非常快,大約過了一個多月,就在水糧告急之際,他們抵達了一塊未知的地方,在那裡他們發現了人類。不同於我們華夏種類的人類。他們對於我父親這些外來人,非常熱情的接納了下來。經驗豐富的船長因爲勞心勞力,不久後就病死了。如此也等於斷了父親他們的歸家之念: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能夠活在現在,全靠船長的豐富經驗。沒有船長,他們在海上根本寸步難行。天幸,船長在死前將自己的心得寫成了一本書供給我們參考,學習。只是剩餘的四十幾人已經沒有膽量繼續在海上漂泊了。他們都在當地成了家,爹爹因心念家中妻兒,一直沒有再婚,而娘無悔的在一旁守護着,直到十年後,爹爹才接納了孃親,安穩了下來。此後三十年,自從我懂事以後,爹爹天天教我華夏的文化,並且讓我學習造船、控船之術,我知道爹爹將回家的奢望寄託在了我們這一輩人身上,他給我取的名字叫趙回,字歸鄉,正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夠返鄉回家。我知道父親這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夠回家。他臨終前的遺言也是希望我能帶着他的骨灰,將他的骨灰葬於趙家祖墳。並且以趙家子孫的名義代替他,給爺爺奶奶磕頭,向那兩個哥哥致歉。於是,我沒日沒夜的學習各種海上生存技巧。那些與我父親同來的人也有一樣的想法,生存的地方固然好,可那畢竟不是家啊兩年前,我們這一輩六十八人加上五十二名願意加入航行的當地好友,共計一百二十人,帶着先輩的期望,踏上了回家的路。”
“這回家的路比我們想象中的艱難十倍,百倍。我們這一百二十人在海上歷盡磨難,經歷了重重險阻,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終於回到了夢寐以求的家。可是……代價太大了。”
說到這裡,趙回一個大男子竟然“嗚嗚”的當衆哭出聲來。
那個棕色皮膚疑是印第安人的人也滾下了淚珠。
“一百二十人啊,當我們到了江南的時候,卻僅僅只是剩下兩人了,其他人全部死在了海上……”
杜荷、武媚娘、尤峰三人相繼露出了不忍的表情,確實這個代價實在太大,箇中的艱辛,趙回這裡用幾句話概括,但那一段歷程之困苦,不是親身經歷的人,永遠無法想象的。
杜荷感慨道:“一切都過去了,歡迎回家。雖然現在已經不是你想象中的大隋,但大唐與大隋一樣,都是我們華夏人的國家,都是一家人。”
趙回沉重的點了點頭。
“對了,番薯,你們還有嗎?”杜荷見趙回一臉的迷茫指手畫腳的筆劃了一下番薯的形狀,隨即道:“就是你在江南遇難,讓人救了以後送給他的那種東西”
趙回大悟:“你說的是甘薯啊,這一路來還真靠它,若沒有甘薯,我們早就餓死路上了。不過我這裡已經沒有了,送給了救我的武家人一些後,其餘的都在路上吃掉了。不過,在江南東邊的小島上應該有。在好幾個月前,我們遇上了風暴,漂流到了那島上。島上沒有什麼食物,我們一行人就將甘薯種了下去,豐收後,纔再次上路的。還沒有行駛幾天,就觸礁遇難了。最後被武家人救了。當初我們出來的時候,還有很多無法攜帶,就做了個地窖將剩餘的存放起來了,那個島上有的。”
“太好了”杜荷高興的大叫了一聲道:“有了這種甘薯,我大唐以後就不再爲食物後煩憂了。趙兄弟,只要你願意將那些甘薯送給我大唐,那就是天大的功勞。”
趙回無所謂的道:“那東西在我們那裡多的可以堆成山,很稀罕嘛?立功不立功,我不在乎。但你若是要,我就全部送給你了。”
“好我們一言爲定,不過在此之前,先要爲你的爺爺奶奶討回公道。”杜荷笑着說着,眼中閃過了一道利芒。
PS:晚更了。剛搬家就遇上停電,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