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穀雨。
宜:嫁娶、出行、掃舍、裁衣、安牀、祭祀、冠笄、進人口。
席雲飛是個知行合一的人,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主兒,決定的事情基本不拖沓。
昨夜與母親劉氏說過蘇齊兄妹的事情後,劉氏欣然應允,席家人丁稀薄,能夠多兩個孩子她自然是高興萬分的,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而且,當初蘇齊一路護送下溝村衆人北上,與劉氏還有下溝村一衆已經建立了深厚的情誼,對於蘇齊唯一的親人,也就是蘇小南,劉氏也不陌生,知道是個純善的好姑娘。
當然,古代收養義子義女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相比於後世的領養和收養,古代在這方面就要嚴格許多,大唐法規有言:“無子之人可在同宗之內,輩分相當的人中間選擇一個男子收養。如果收養異姓男子,唐律規定要判處徒刑一年”。
當然,這裡說的是無子之人,收養的人進門主要是爲了傳宗接代,所以在血脈和族姓上纔有嚴格的規定……但席雲飛讓劉氏認義子義女卻是後世的做法,並不存在傳宗接代的意義。
認親的流程還是滿複雜的,下溝村一衆都是貧農出身,除了柳三有一些基本概念,其他人都不知道怎麼去操持,好在,李淵便在席家莊住着,對於這些禮儀法度,他是再清楚不過。
聽說劉氏要認義子女,李淵大手一揮,直接應了個見證人的差事,瞬間讓認親儀式上升了一個高度,更加莊嚴,也更加神聖了幾分。
要不是蘇齊這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哭哭啼啼的有點壞了氣氛,可以說這場認親儀式還是十分莊重的……
當然,認親儀式過後,席雲飛當場還宣佈了蘇小南與裴銘的婚事。
雖然河東裴氏那邊還需要裴銘的父母,也就是裴氏當代家主同意,但有李淵在場,席雲飛很是無賴的就將此事坐實了,在護短方面,他從來都是這麼的不吃虧。
裴銘與叔叔裴慶心中雖然有點不忿,但是當場並不敢言語,倒是蘇小南高興得直抹眼淚,一個勁兒的朝席雲飛說着感謝的話,好像這丫頭真的對裴銘十分傾心,倒是讓席雲飛老懷安慰。
至於進了裴家會不會受委屈?
呵呵,席雲飛覺得這完全不需要擔心。
給裴銘幾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讓自己的姐姐受委屈!
認親宴結束後,不少世家子弟回到家裡都會暗自嘲笑裴銘作繭自縛,娶了一個舞刀弄槍的女人回家,弱了他裴氏的名聲,以後別說出門玩耍,便是夫妻吵架,估計都打不過自家婆娘。
可是,幾個世家的長輩卻不這麼看,當他們得知裴銘竟然因爲一個計謀坑了司馬空,又因此與席雲飛締結了郎舅關係,都是羨慕得不行。當他們看到自家不成器的兒子還在調侃裴銘,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一句別人家的孩子過後,掄起巴掌便是一通教訓。
次日,商會傳出一則重磅消息,更是狠狠擊中了他們的小心臟。
席雲飛將煤爐和蜂窩煤的工藝秘方作爲蘇小南的嫁妝,提前送到了裴氏手裡,從此以後,煤爐與蜂窩煤的生產與經營,便由裴銘夫婦共同操持,一應所得盡歸二人所有。
這無異於一顆驚雷炸響,讓聚集在朔方的幾十個世家沉默了好些時候。
然後,幾乎是約好了一般,正在衛所上班的蘇齊成爲所有世家登門造訪的不二之選。
至於什麼目的,不用說大家也都知道。
······
四月的第一天,下起了最後一場春雨。
溫暖的夏風席捲朔方,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景象。
雨後的庭院,空氣中飄蕩着一股迷人的馨香。
“是兒,你快來看看這盆辣椒,竟然開花了。”花嬸拿着剪刀,正在修建院子裡的花草,看到年前種下的辣椒樹開了花,急忙招呼女兒一起來欣賞。
柳如是端着花灑正在給一盆七里香澆水,這種花有一種獨特的清香,而且花季很長,幾乎貫穿整個夏季,是愛花之人十分鐘愛的種類,在院子裡種上幾顆,整個世界彷彿都置身花海。
柳如是聞言,嘴角輕揚,走到那盆辣椒樹前,看着那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朵,眼裡有絲絲的柔情閃爍……
“紅裝雖豔性剛直,亭亭玉立鬥豔陽……沒想到辣椒結果之前,竟然如此柔弱。”柳如是撫摸着辣椒花的花瓣,感嘆着銳變的不易。
花嬸含笑道:“這句詩是二郎寫的吧?”
柳如是癡癡的點了點頭:“嗯,確實是郎君詠贊辣椒之作,青枝綠葉果兒長,辛辣甘甜任人嘗。紅裝雖豔性剛直,亭亭玉立鬥豔陽。”
“呵呵。”花嬸笑着道:“這臭小子怕是也沒見過這辣椒花,只道辣椒紅裝挺立,卻不知它也有弱不勝衣之時。”花嬸說着,偷偷去觀察柳如是的反應。
她雖然不是什麼大才女,但當年也是名噪一方的花魁人物,此時借花語人,便是爲了讓女兒能夠振作起來,像這辣椒的成長變化一般,活得更加堅強。
失去生育能力的柳如是沒辦法像尋常女子一般,活在男人的庇護下,那就只能另闢蹊徑,活出自我,活出女人的傲氣,讓自己擁有不弱於傳宗接代的本事,做主宰自己命運的女人。
柳如是不傻,自然知道母親的用心良苦,此時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辣椒樹,那一朵朵平平無奇的白色小花,在她眼裡好像變成了一個個不堪的自己。
等待着變成辣椒,變成果實的那一天。
良久。
柳如是眼眶漸漸溼潤,幾滴眼淚順着臉頰落下,滴在那一朵朵白色的辣椒花上。
“是兒?”花嬸伸手攬住柳如是孱弱的肩膀。
柳如是擡頭望天,此時她的眼裡已經不再悲傷,只有堅強,擡頭是爲了讓眼淚不流出來。
“娘……我想學習經商,我要像曉曉那樣,做獨立的自己,不依賴任何一個男人。”
“曉曉?”花嬸聞言一怔,也不知道沐曉曉給自己家寶貝女兒灌注了什麼奇怪的思想,不過眼見柳如是眼裡重新煥發光彩,她也不好開口阻止。
柳如是抹去淚痕,笑着說道:“嗯,我要像曉曉那樣,憑自己的本事得到大家的認可。”
柳如是的想法很單純,沐曉曉能夠憑着商業手段在商會在朔方呼風喚雨,這在她看來便是女人獨立自主的典範。
而且,操持造紙坊的那段時日,她雖然忙得焦頭爛額,但不得不說,忙碌使人專一,那段時日,她幾乎忘記了自己悲慘的過去,每一天都過得充實而又飽滿,每天都有學不完的知識,根本無暇去傷春悲秋……
或許,這就是命運的轉折點,總之柳如是的人生不但沒有結束,反而這纔是新的開始,多年以後,便是遙遠的薩珊帝國,都有人在議論着她的傳奇經歷,薩珊帝國的女人們更是因此掀起了一場維護女權主義的社會運動。
劇院裡不斷重複上演劇作家們編撰的戲曲,引來舉國上下所有人的追捧,其劇名曰:柳如是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