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跑出殿門纔算徹底鬆了一口氣,眼前就是蕙蘭那焦急的面孔,沒等開口安慰蕙蘭,就聽見殿內李世民一陣大笑。
李泰十分好奇,躡手躡腳的剛將耳朵貼近窗櫺,就聽見殿內隱約傳來李世民的聲音:“我還是小看了青雀,沒料想他竟能有如此見解。似乎沒人教授他這些知識吧,爲何他會了解的如此透徹,僅憑聰慧不足以形容吧,莫非真的有生而知之的人?“
然後是長孫皇后的聲音;“陛下不是一直想知道青雀心智聰慧到何種程度嗎?今天也算是略探一二。是生而知之還是學而知之都不重要,以後又機會再詢問他也不遲。只是他的性情,還真讓人擔心。”
“對,那不重要。只要是我兒子夠聰明就可以了。”此刻李世民又恢復到了作爲父親的身份。
“陛下,我有點擔心青雀。”
“擔心什麼?”李世民帶有驚訝的詢問長孫皇后。
長孫皇后幽幽的聲音響起:“我擔心青雀過於聰慧,有損壽數。”
窗外的李泰也想聽聽李世民會怎麼答覆,於是屏住呼吸,側耳傾聽。半響,李世民才長嘆一聲說道:“壽數天定,我到是並不擔心。我擔心青雀的心性,他若是愚笨之輩到也無妨,沒人會與他爲敵。可他偏偏心智過人,我怕他的心智誤了他。若只是得過且過,不求上進也就罷了,可他偶爾的衝動,不明是非,婦人之仁,會毀了他的。”
李世民的擔心是很有道理的,現代而來的李泰在觀念上和唐朝人有很大的區別,有些在李泰看來不合理的事情,在唐朝人的觀念中卻是順理成章的,這樣就給別人一種不明是非的感覺。
李泰若是愚笨之人,別人不會和他計較這種“不明是非”,但現在李泰給人的感覺卻是聰慧過人,那麼李泰的不合時宜就容易被人誤解,給李泰招來麻煩,衆口鑠金之下,李泰將會萬劫不復。
在李泰不做改變的情況下,長孫皇后也沒有辦法,對李世民嘆道:“現在擔心他也沒用,他又不是個容易勸服的人。也許等他長大了,就能懂得。我以後也會多對他將一些世事人情,你再多看顧他一些,保他個一世安寧就是了
殿內陷入了沉默,心存感動的李泰又偷聽了片刻,沒有聲音傳來,剛想偷偷離開,就聽見長孫皇后說道:“陛下,下次不要再逼迫青雀了,今天和陛下一同算計青雀我有些後悔了。”
“後悔什麼?不算計他一次還不知道這小子竟有如此聰穎。想想他今天的這些話語,條理分明,雖然還有些幼稚,有些虛無,但仔細品評還是有幾分道理的。足以證明他的心智過人。看着他今天的表現,到是讓我樂不可支啊!”李世民興奮的說着。
和李世民的興奮不同,長孫皇后很是幽怨的說“可是,看着青雀左右爲難的樣子我很心疼。他還是個孩子啊。”
李世民對李泰是望子成龍的興奮,對長孫皇后的幽怨卻是心痛,忙說:“好,好,以後不逼迫他了,他是韜光隱晦也好,是藏拙守愚也罷,都隨他去了。”
李泰在窗外又等了好一會,再聽不到李世民的聲音了,才一副做賊的樣子帶着蕙蘭偷偷離開。
回去的路上,李泰一頓懊悔,他才明白。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戲,李泰就是那個在舞臺上翻滾折騰的演員,應該說是小丑,一個演技並不精湛的小丑。一舉一動全在李世民的掌控之下,從開始的利誘,到後來的威脅,見威逼利誘無果後,李世民又打出感情牌,僅僅是小小的一個誘餌就讓李泰這條小魚乖乖的釣上鉤。所有的一切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場鬧劇,目的只是逼出李泰的底線,而李泰就像李世民手裡的提線木偶一樣,乖乖的將自己暴露。
越想越懊悔,當李泰以爲自己比別人多出一千多年的見識,自以爲是的時候,一盆涼水從頭到腳噴灑過來,將李泰澆個頭心涼。李泰自以爲是的低調全被李世民看在眼裡,以爲真的可以瞞天過海,逍遙快活的時候,李世民給他敲響了警鐘,或許李泰眼界比古人開闊些,不代表着李泰在心機上也同樣高於衆人,和那些整天在權利鬥爭中沉浮的大臣相比,李泰還太幼稚。今天是李世民並無惡意的試探,李泰還可以安然無恙,若是他日真的有人針對李泰而來,李泰不敢想象。
漸漸的李泰由懊惱變爲恐懼,直到回到梧桐苑,坐在那張熟悉的搖椅上時李泰仍然心存忐忑。
連一向多話單純的墨蘭也感覺到李泰的失常,幾次想要說話都忍住了,眼巴巴的看着情緒低沉的李泰。
嫣兒向蕙蘭追問爲何李泰會變成這樣,蕙蘭並不知道李泰在崇教殿發生了什麼,只能將拜師的部分仔仔細細的和嫣兒講述了一遍。
嫣兒判斷不出李泰究竟是怎麼了,追問李泰又得不到回答,只好站在搖椅後邊,輕揉李泰的頭側,勸慰道:“四郎,放開些胸懷,不管什麼事總會過去的。過於計較傷的是自己的身子。無論怎麼樣不還有陛下和娘娘爲你做主嗎?看開些。”
嫣兒的勸慰沒有讓李泰的煩躁的情緒緩解多少,晚飯吃了很少的一點,沒等天完全黑下來,早早就躺在牀上休息了。
躺在牀上的李泰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不停的反省着得失。
現在只有李世民和長孫皇后稍稍對李泰瞭解一些,在長孫皇后溺愛的維護下,暫時還不必過於擔心。加上李世民有心照顧下,最近幾年應該能過的順風順水。至於將來,想要做逍遙王爺不僅僅是要有身份,還要有一定的實力。在這個時代,即便是皇子,沒有實力也只能被別人奴駕,在不爲人知的情況下獲得一定的實力,是目前李泰需要做的,路還有很遠呢。
李天又檢討今天自己說過的話,雖然有些過,但還能在理解範圍內。說的都是些膚淺潦草的東西,若真有人問起,也可以說在病痛無聊中看書的心得。即便是別人半信半疑,也能勉強搪塞過去。只是以後要注意不要再出風頭。
封德彝和魏徵爭論的不僅僅是治國之策,而是兩種理念的爭鬥,更是關隴貴族和山東豪門之間的一次交鋒,是兩個門閥集團在爲自己未來的利益爭鬥。而孔穎達的參與,一方面是推行儒家的治國策略,另一方面也是爲他所代表的士子文人搶蛋糕。
李泰能看到這點,卻沒和李世民說。李泰開始爲自己慶幸,若是在崇教殿將什麼都說出來,是否能回來還真的是個疑問,最大的可能是李世民將他帶在身邊,那李泰以後的日子真就難熬了。
李泰能看到這些,相信鬥爭經驗豐富的李世民也同樣明白,處理這些爭紛李世民是輕車熟路,根本用不到李泰操心。
李泰就這樣心亂如麻的在牀上來回翻滾着,思緒飄飛中不知不覺的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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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