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長孫氏離開小院遠去,李承乾大舒了一口氣,伸手從案几上端盞茶水,大搖大擺的坐在牀沿。神情中沒有了剛剛的惶恐之意,卻換成了滿不在乎,在李泰的仔細觀察下,眉目中還帶有這憤憤不平。
“四弟。”李承乾看着李泰,語氣中帶着埋怨的問道:“丁泉是有些奸猾,可他陪我玩的很好,因爲小錯就被逐出府了,母親也太小題大做了。”
李泰停止逗弄懷中的小麗質,面目嚴正,反問道:“大哥,你認爲父王是什麼樣的人?”
“父王?”李承乾滿面驕傲,聲音中透出些許輕狂的答道:“咱父王現在官拜天策上將,開府封國,手下大將衆多,兵馬無數,是大英雄,大豪傑。”
李泰心裡暗歎,還大英雄,大豪傑呢,應該是功高震主,舉步維艱。在太子和後宮的逼迫下夾縫求生!這種情況沒辦法,也不能和李承乾細說,要讓一個垂髻童子明白秦王府現在的處世艱難,還真不是一時半響可以說明白的。李承乾現在的性情也不適合瞭解這樣深邃的問題。
不能細說秦王府的艱難,李泰也只能左顧而言他他,對承乾道:“你也說了,丁泉有些奸猾,世人長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母親把他逐出府門是怕你學到惡習,歸根結底也是爲你好。想找小廝,改天讓母親幫你找個品行好的,也省着惹母親生氣。”
“再找也不是丁泉了,而且丁泉還捱了頓杖責。”李泰仍然有些忿忿的說。
思量着李承乾不識好歹,爲了個不明來路的小廝攀扯到了嫣兒身上,李泰更加沒心情哄這個不依不饒的小孩子,
於是,有些惱怒的問道:“大哥,那依你怎麼辦?你是想讓母親把那個什麼丁泉請回來?還是想讓母親發話杖責嫣兒一頓,然後也把嫣兒逐出府去?”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李承乾瞧見李泰有些惱怒,也知道自己剛剛說話不妥,急忙解釋:“四弟,我不是故意攀扯嫣兒的,就是說順嘴了,你身子不好,可別動氣,你若因爲我氣病了,母親可饒不了我的。”
李泰也明白李承乾不是故意攀扯嫣兒,拿嫣兒說事,就是小孩性子,想說就說了,也不知道這事嚴重起來的後果,這要是換個主事的,基本上嫣兒也得不到好,即便不會被逐出府去,一頓杖責是免不了的。還好,嫣兒算是平安無事,李泰也不愛和小孩子計較,也就放下了這事。
長孫氏呵斥承乾也不是因爲攀扯到嫣兒,只是恨鐵不成鋼,怪李承乾沒有擔當,分不清好壞,有錯不認。
李承乾到現在也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對長孫氏認錯也是表面文章,根本沒往心裡去。顧及嫣兒李泰也不想這個時候點醒李承乾。也就不再多說,低頭邊逗弄麗質,邊和李承乾說些不着邊際的話。
小孩子的小性子來的快,去的也快。李承乾漸漸的又開始張狂起來了,跟着李泰逗弄麗質。李泰對小麗質是哄孩子的嬉鬧,李承乾卻是沒深沒淺的瞎胡鬧,沒幾下,小麗質就有些惱怒。
見此情景,李泰忙把李承乾的沒輕沒重的手撥開。不想李承乾的衣袖退到臂彎,在手肘偏下方有雞蛋大小的淡紅色捏痕。神情不由一凜,問道:“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李承乾順着李泰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臉一紅,喃喃道:“沒事,我不小心磕到了。我以後要像父王一樣做大將軍的,和你體弱不同,不用大驚小怪的。”
“胡說。”李泰低聲喝道。
即使李泰長期昏睡,但從身邊人的言行中也知道承乾是經常來探望他,雖然無法將一個七歲的孩子當做哥哥,但也接受李承乾作爲家人的存在。看着李承乾身上的傷痕,心中生起了惱怒。言語中自然的帶有怒氣。
看着李承乾閃閃躲躲不肯直言的樣子,李泰恨鐵不成剛的道:“你以爲捏出來的傷和磕碰的是一樣?你當我看不出來?究竟是怎麼弄的?還不快說實話?”
小孩子的心理是敏感的,李泰的怒火嚇到了身邊的小麗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李承乾,切生生的說道:“大哥,快說實話啊,四哥生氣了,娘告訴過不讓惹四哥生氣的。
李承乾聽言顯得十分委屈,想說又不想說,猶猶豫豫的。
李泰看這李承乾唯唯諾諾的樣子,長嘆了一口氣,屏退房裡的下人。然後坐到李承乾身旁,壓下心中的怒氣,和聲勸道:“大哥,我們是兄弟,人常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又有什麼不能和我說的呢,倘若是外人欺負你,即便是我幫不上忙,也要知道其中的緣由啊。即便是你欺負別人,萬一事露,知道前因後果我也好替你向母親求情。你這樣不明不白的,讓母親看到了不是要心疼死,我也不好替你說話啊。”
“我纔沒欺負別人。”李承乾急切的嚷着。“是承道、承德他們兄弟好幾個欺負我,我不服,就……。他們說咱們父王欺負他們父王,他們就欺負我出氣。”
雖然李承乾又是“咱們父王”又是“他們父王”,一段話說的顛三倒四,含糊不清,但李泰明白了事情的由來。不外乎李承道、李承德聽到他們父親,也就是現在的太子李建成的抱怨,於是就將怨恨轉到了李承乾身上。
看着李承乾委委屈屈,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的樣子,李泰心生不忍。
琢磨出一個教訓李建成父子的惡作劇,對於李泰來說不難,問題在於此生到現在李泰在父母的呵護下,屬於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根本不瞭解秦王李世民和太子爭鬥到了什麼程度,李世民針對太子已經佈下了什麼對策。兩眼一抹黑只是知道結果的李泰根本不敢有任何小動作。他這支二十一世紀的小蝴蝶可是不敢胡亂扇動翅膀。
李泰不敢輕舉妄動,卻不代表李承乾能忍受得了,另一方面來看,李承乾的性格有些疏狂的因子,緣由已經和李泰說明白了,自然希望李承乾能幫得上他,小孩子當然考慮不到李泰能力問題,只是單純的希望李泰能幫忙。若是問他這個忙要怎麼幫,估計李承乾十有八九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李承乾是說不出來,李泰是不敢說。
李泰看着李承乾用可憐巴巴,充滿希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溺水之人身邊的那根稻草一樣,李泰也只要推脫着說道:“李承道他有兄弟,咱們也有,改天咱們也去收拾他們一頓,讓他們也知道厲害.”
“這樣啊,估計收拾不了他們。”李承乾帶着無可奈何的語氣道:“咱兄弟幾個,老五李祐還小,去不了;老四你身體不好,就是要去我也不敢讓你去;老三李恪整天裡不是圍着他母親轉,就是躲房裡讀書,也不能去;老二早就沒了,算下來,就剩我自己了。改天?能改到那一天去?”
李承乾似模似樣的分析讓李泰忍不住和他逗趣,指指身邊的嫣兒道:“我可以讓嫣兒代替我去啊,她比我們大的多啊!”
嫣兒聽李泰說着有趣,看着李承乾注視自己的目光,順勢舉舉自己單薄的玉臂。
看着嫣兒故意的作態,李承乾含在口裡的茶水直接噴了出來。卻還有心思調侃李泰道:“且不說她去行不行的問題,但就說你舍讓得嫣兒去打架?我說錯了一句話都讓你惱怒不止,若是傷到了嫣兒姐姐我可擔當不起,哈哈。”
“那是,你還真說對了,我可捨不得讓嫣兒去。”李泰順着話說道。
幾句玩笑讓凝重的氣氛一掃而空,小麗質也稚聲稚氣的湊趣道:“我也捨不得嫣兒姐姐。”
隨着衆人的嬉鬧,烈日也緩緩的掛在中天,嫣兒生怕餓到李泰,急忙提醒李泰到了吃飯時間。,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李泰對衆人說道:“時候也差不多了,開飯吧”
“吃飯嘍!四哥,我要吃好吃的。”小麗質滿眼放光的說道。
“小饞貓。”李泰抱着麗質招呼着李承乾走向案几。自有宮人將早已準備好的飯菜擺放上來。
嫣兒伺候着李泰吃飯,同樣自有宮人爲李承乾和小麗質服務,這個時代講究的是食不言,寢不語。爲李泰單開的小廚房做出來的飯菜讓小麗質吃的小肚飽飽。
一頓飯吃的時間不短,待到宮人們撤下飯菜,端上熱茶已經是正午時分了,火熱的太陽照耀在衆人身上帶來淡淡倦意。麗質年齡最小,已經開始打瞌睡了,卻仍不願走,膩在李泰身旁。
李承乾想着長孫氏的囑咐,就要帶小麗質回房,安頓她睡午覺。
李泰看着李承乾小大人的樣子不禁爲其可憐,細想李承乾的周圍,父親忙着爭霸天下沒空教導他;母親忙着打理王府,還要去李淵身邊替李世民盡孝,稍得空閒就來看望自己這個病秧子,相比之下李承乾得到的照料要少很多;兄弟姊妹,小的小,弱的弱,也玩不到一起去,只能和叔伯的兄弟玩耍,他又不是那種溫柔敦厚的性子,自然總被欺辱。受到委屈又無處訴說,兄弟姐妹也沒人能幫上忙,出了事情全是自己承擔。
看着照顧小麗質的李承乾,李泰心中有點酸酸的,又沒什麼辦法,只能起身輕輕拍拍李承乾的肩膀,小意的安慰道:“別在和李承道他們玩了,我這樣也幫不上你;三哥還是個不愛出頭的,你自己怎麼鬥得過他們?小孩子的事還沒辦法和父王告狀,白白讓他們欺負了去,不值當啊。真的氣不過,就等幾年我身體好了,咱們兄弟再和他們打過。”
聽李泰的一番話,李承乾也心生感動,說道:“放心,我又不傻,幹吃虧的事我纔不幹呢。以後不和他們玩了,得空就來看看你,或者去和父王學打仗,就是鬨笑麗質玩也不錯。你放心,且安心養病,等你病好了,我們兄弟去打他們個人仰馬翻,哈哈。”
看着李承乾自己也不太記恨,李泰也就沒多說。聽着小麗質明天再來的約定,目送李承乾帶着小麗質離開小院。
李泰早就是強打精神相陪,送走了李承乾,小麗質後,和嫣兒閒聊了幾句,在嫣兒的服侍下重新躺倒了牀上。
昏昏的沾牀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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