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士子們散去了,房遺愛的心病也沒了,等着何嚮明和謝文安到達徐州,李元禮也就是沒牙的老虎了。
本以爲何嚮明能早來的,誰曾想謝文安倒先來了,驛館裡,謝文安和房遺愛聊着一些事情,兩個人有說有笑的,顯得輕鬆極了,“少將軍,京城的情況也不妙啊,你回去之後免不了又得出點亂子!”
“京城那麼多人,又豈會沒點亂子?”房遺愛早就料到這一點了,關隴世家的人鬧不到中原來,但是鬧一鬧隴右大地還是可以的。
待得何嚮明到徐州的時候已經是入臘月份了,進入臘月,事情就多了,房遺愛也不可能在徐州久待,交代何嚮明一些事情後就領着人馬離開了徐州城。
重新回到京城,房遺愛卻沒來得及休息一下,就被李世民叫去了,也不知道李世民抽什麼風,非要李承乾和房遺愛陪着他去豐州。此時的豐州正是寒冷的時候,房二公子和李承乾只能陪着大唐皇帝陛下吹了一場冷風,豐州地處北地,多得是草場,只可惜現在草場大多幹枯,風一起就是一陣陣的黃土。
一來到豐州,李世民的心情就顯得無比沉重,走了好一會兒,李世民纔在一個破落的村口停了下來。這個小村子早已荒蕪了,也不知道已經多長時間沒人居住了。村口離着一個兩人高的石碑,上邊還刻着一把突厥人所用的彎刀。
手撫着石碑,李世民似乎想起了什麼,他朝着房遺愛和李承乾說道,“你們可知道這石碑是如何來的?”
房遺愛和李承乾自然搖頭不知的,李世民就慢慢的敘述了起來。這是一件痛苦的往事,也是一件屈辱的過往,李世民初登大寶的時候,大唐國力衰敗,而北方突厥人卻躍馬揚鞭。驕橫無比。沒有辦法,李世民只能年年進貢,這在李世民是無法忍受的,忍着無數的屈辱,李世民過了許多年。就在貞觀二年的時候,突厥劼利可汗在豐州立了一個石碑,還將石碑北面的村民擄去做了奴隸。那時候的突厥人是蔑視大唐的,因爲在他們眼裡大唐是懦弱的,他們除了年年進貢還能做什麼?而事實上,大唐確實沒能做什麼。
一直過了兩年。李世民再也忍不住突厥人的挑釁。悍然發動了北征。雙方近六十萬大軍在大唐東北方殺的是天昏地暗。大唐贏了,也贏得那麼的僥倖,如果不是突厥人內鬥,也許大唐東北部就淪陷了。那一戰,執失思力背叛了劼利可汗,這也是大唐能在逆境中打敗突厥人的主要原因。
隨着李世民的敘述,李承乾和房遺愛才能瞭解當年種種的一切,他們知道大唐贏的艱難,卻不知道這其中竟然藏着如此多的兇險。
說完過往的事情,李世民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望着漫天的黃沙,重重的在石碑上擂了一拳。“俊兒,明兒,你們要把這塊石碑留在心裡,因爲朕總有一天要把石碑立到突厥三彌山。”
李承乾和房遺愛能感受到李世民心中的憤怒,正是想讓後人記住這段屈辱。李世民纔沒讓人拆掉這塊石碑吧,“父皇放心,我等定當努力,將突厥人踩於腳下!”
“不,朕不要這些,朕以後再也不想看到突厥人,但凡大唐的土地,只有我大唐說了算,那一天不會太遠的!”
李世民已經忍耐了太久了,爲了打敗突厥人他忍了十幾年,當年西亭峽谷大唐上萬將士落於突厥腹地,他都沒有悍然和突厥人拼命,因爲那個時候大唐拼不起,國庫空虛,百姓虛弱,大唐拿什麼打一場大戰。可是現在可以了,如果突厥人還要挑釁大唐的威嚴,他願御駕親征,從而賭上大唐的國運。
從來不知道李世民也有這麼多心事,陪着李世民在豐州停留了一天,一行人就重新返回了京城。雖然剛進臘月,可是長安城裡已經有了年的氛圍。
這一天日光溫暖,房遺愛從甘露殿裡出來後就打算喊李明達一起去趟西市,可是半路被人叫走了,來喊他的是楊妃的侍女。房遺愛也不知道楊妃喚他何事,不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柳福殿還是老樣子,過了好幾年了,楊妃連休整都懶得休整。待得侍女上了茶水後,楊妃就揮退了伺候的人。房遺愛可沒有喝茶的心思,看着楊妃,他總覺得心裡怪怪的,“楊妃,不知道你叫遺愛何事?”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謝謝你,封言道的事情還得謝謝你才行,若非你答應下來,恐怕現在封家已經落人笑柄了!”楊妃伸手示意房遺愛喝口茶,自己卻慢慢地說着,“房俊,你也許不知道,封德彝當年可是於我和德兒有着大恩的,於情於理,我都得幫一幫他,所以希望你不要見怪!”
“哪裡,楊妃說笑了,你能出面說服封言道,也幫了遺愛不小忙呢,仔細說,遺愛還得謝謝你呢!”
房遺愛不知道楊妃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真的只是謝謝那麼簡單麼?楊妃的神情好像有着許多心事一般,也許她還在擔心着李恪和李愔吧,“楊妃,以前遺愛已經對你說過了。有些事情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吳王殿下已經長大了,他完全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能不管麼?房俊,你不懂的,有時候我真希望德兒是個紈絝子弟,這樣就不用有那麼多不甘和失落了!”
“生來如此,又如何選擇,至少吳王殿下現在活得很好,你說不是嗎?”房遺愛永遠不希望李恪去爭什麼皇位,因爲那是不可能成功的,一個前隋的後代又怎麼可能當上大唐的帝王,就算李世民願意,朝臣也不會同意的。
“生來如此,呵呵,可是我看你倒有許多選擇呢!”楊妃突然瞟了房遺愛一眼,只一個眼神,就讓房二公子愣了好一會兒,剛纔一定是錯覺吧。肯定是錯覺的,楊妃會笑的如此祥和麼?
“哪有,楊妃。你可別挖苦遺愛了,就我還選擇,好像不少破事都是無奈攤上的,要是能選擇,遺愛倒想舍掉許多破事!”房遺愛這牢騷可不是亂髮的,要說舍掉,那第一個就是舍掉陰美人,跟陰玉鳳攪和在一起,天天都得提心吊膽的,還偏偏陰美人跟個狐狸精似的。勾的人想走都走不了。
楊妃倒是詫異了。身邊那麼多美人。還有不想要的?楊妃想了一圈,也沒想到房遺愛願意捨去誰,“怎麼說着說着,你倒犯起愁了?”笑了笑。楊妃邁着小步慢慢走到了琴邊。
坐在琴前,小心的調試了下琴絃,楊妃露出了一個優雅的笑容,“好久沒彈過了,你想聽什麼?”
聽楊妃彈琴,那也是享受吧,房遺愛幾乎想都沒想直接開口道,“廣陵散....”有道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當聽到廣陵散三個字,楊妃的身子不自覺的顫抖了下。又是《廣陵散》,這世上竟然還有跟她一樣喜歡《廣陵散》的人,喜歡這首曲子的,大都老了。可房遺愛老麼?
喜歡什麼就彈什麼,楊妃手中的《廣陵散》和楊宛之彈奏的又有不同,她的曲子更加的輕緩和滄桑,隨着那錚錚琴聲,房遺愛的心也不斷的跳動着,那有韻律的心跳就好像被琴聲感染了一般。如果世間還有神曲,那一定是楊妃彈奏的《廣陵散》了吧。不知爲何,房遺愛眼角竟然有了幾絲溼潤,聽到這一曲,嵇康會笑麼?
其實有些事情不用問的,光猜也能猜出個大概來,恐怕楊宛之的《廣陵散》也是得了楊吉爾的指點吧,否則她們兩個爲何彈奏的如此相像,而楊淑妃的曲子,更加的成熟,更加的注重心情。
曲子停了,楊妃卻愣住了,她看着淚流滿面的房遺愛,竟有種想笑的感覺,可總是笑不出來。掏出香帕,楊妃輕輕地替房遺愛擦去了眼角的淚痕。當做完這些動作,楊妃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事。
聞着帕子上的味道,房遺愛也回過了神,他看了看眼前的楊淑妃,有點尷尬的苦笑道,“這個.....那個....時候不早了,遺愛也該走了!”
楊淑妃沒有阻止,只是到門口了,房遺愛又回過了頭,他看着楊妃的眼睛,認真的說道,“謝謝你的琴聲,但願以後還能聽到,有個人讓我帶個話,她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那一瞬間,楊妃愣了下,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房遺愛,這小子太膽大了,竟然和宛之有接觸。提到琴聲,有提到那個人,除了楊宛之還有誰,因爲這一生她只教楊宛之彈過《廣陵散》!
“你會的,以後想聽,只管來便是,貌似這太極宮也擋不住你,不是嘛?”楊妃很少用這種玩笑的語氣說話的,可是今天她竟然說了出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時光匆匆,永遠找不回昨天,看着窗外的樹枝,楊淑妃手指慢慢劃過自己的臉龐,多少年沒這麼開心過了。她不會求太多,因爲有些事情根本毫無可能,人這一輩子,得一知己足矣,她彈琴的時候有人在聽,這就是生活。
冬天裡沒有蝴蝶,有的是瑟瑟發抖的老母雞,房二公子現在都被老母雞的聲音搞煩了,走到房全後邊,房二公子照着這傢伙屁股上來了一腳,“房全,你到底會不會殺雞,不會就讓別人幹,你他孃的殺雞殺半天光聽老母雞的慘叫了。”
“二公子,你消消火,你不是常教導小的們不會就要學麼,這不小的正跟燦叔學着呢!”房全渾沒當回事,不就是挨一腳麼,二公子又沒用勁兒,就當給他打氣了。
房遺愛徹底的無語了,他發現房府的下人也變了,以後這個家還如何管哦,瞅見李月蘭捧着一盆大紅棗走過來,房二公子果斷的放棄了房全,摟着李月蘭就叨叨了起來。
“好夫君,好公子,你就饒了妾身吧,正忙着弄年糕呢!”月蘭美人剛發個嗲,房二公子大手爪子就放進了盆裡,捏了幾個棗就往嘴裡送,一邊吃還一邊嘀咕道,“得了吧,你會弄年糕?不會是給別人當下手的吧?”
“哼,夫君,你別小瞧妾身,不就是個年糕麼,還能難住妾身?”月蘭美人老不服氣了,她李月蘭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搞不定那什麼年糕麼?
一對夫妻很快打了個賭,至於賭什麼,就不能讓別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