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谷口之後,陳敬瑄向左右的懸崖峭壁看去,整個峽谷寂靜得要命,除了士兵嘈雜的腳步聲外,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連鳥叫都沒有一聲。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感到不安起來。他看了看在前面馬上的趙德湮,也沒有提醒他,就暗示自己的侍衛,放慢了速度,悄悄落在了後面。
而趙德湮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還在一個勁兒地催促士兵們加速前進。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峽谷左右的懸崖上傳了驚天動地的巨響聲,緊接着一塊塊巨大的石頭,從山崖上狠狠地砸了下來。趙德湮及其周圍的幾十個侍衛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塊房屋大的石頭砸成了肉醬。峽谷裡的士兵絕望地望着從山崖上墜下的巨石,卻根本沒有地方躲藏。許多聰明一點的士兵緊緊在貼在石壁上,企求滿天亂飛的碎石不要砸在自己身上。
一時間,峽谷裡除了石頭巨大的碰撞聲,就是士兵臨死前的慘叫聲。高鳳率領的前軍士兵以及緊跟其後的一部分中軍,共計兩萬多人,剛走出峽谷,就聽到身後的巨響聲,很是驚慌,不知中軍出了什麼狀況。
就在這時,一個滿臉是血的小校慘叫着跑過來,氣急敗壞的說道:"高將軍,刺史大人他們在峽谷裡遭到了埋伏,全軍覆滅。"高鳳大驚,撥轉馬頭就想逃跑,那士兵絕望的說:"峽谷已被巨石封住了,根本出不去。"
就在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無聲無息飛來滿天箭雨,許多士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射倒在地,頓時官兵陣形大亂,高鳳急了,忙組織反擊。又聽一聲炮響,從兩邊樹林和高梁地裡衝出了密密麻麻的士兵,向他們殺了過來。這些個官兵平時欺負一下百姓還行,一旦遇到這種生死相搏的時刻,一個個都慫了,紛紛拋下武器,舉起雙手投降。
高鳳揮刀砍倒幾個投降的士兵,還來不及說話,就聽一聲清脆的槍響,他的腦漿就灑了一地。其他地方的唐軍指揮官也沒好到哪裡去,大都被王友信帶來的阻擊手獵殺。剩下的唐軍,沒有人組織抵抗,變得羣龍無首,很快就崩潰了。
陳敬瑄聽到第一聲巨響,就知道中埋伏了。他來不及思考,撥轉馬頭就向谷口狂奔,手下的士兵也紛紛跟着他向谷口潰敗。
待這三萬多人逃出葫蘆谷之後,還來不及喘氣,就迎面就撞上了王友信率領的伏兵。陳敬瑄看到前面黑洞洞的槍管,就知道大事不妙,因爲他知道這個管子的厲害,連忙調轉馬頭從斜面衝了過去。而他手下的士兵卻沒有這麼幸運了,許多人被密密麻麻的子彈打倒在地,一時間哀號遍野,沒被打倒的士兵就象炸了窩的螞蟻,紛紛鑽進了兩旁的高梁地。
陳敬瑄一口氣逃到了渭水邊,看看驚魂未定的手下,嘆了一口。天黑的時候,侍衛來報,一共收攏了兩萬餘敗兵,絕大多數都是他的士兵。晚上,陳敬瑄坐在篝火邊想了半天,覺得如此大敗而歸,在朝廷上已沒有了立足之地。
畢竟現在手下還有兩萬多將士,他突然想到趙德湮經此一戰,估計主力絕大部分都覆滅了吧。那我何不鳩佔鵲巢,去佔了他的地盤呢?那時候實力有了,再和朝廷談條件,也比現在的日子要好過得多。
說幹就幹,他馬上招來了自己的幾個親信將領商量這件事情,絕大部分都紛紛表示同意,其中有個別的擔憂自己留在京城裡的家眷受牽聯。陳敬瑄惡狠狠的說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自身都顧不上了,還想什麼家眷,你回去了,可能家眷估計死得更快一點吧。如果我們攻佔了山南道,那時候拳頭硬了,想必朝廷也不敢輕易得罪了,你們難道沒看到聖上和朝廷對藩鎮的態度嗎?"
很快,手下找來了趙德湮的幾個小頭目,陳敬瑄向他們許以厚利,這幾個人看到金錢的份上也就答應了。
幾天之後,陳敬暄在這幾個小頭目的配合下詐開了興元府。果然山南西道絕大部分部隊已被趙德湮帶走了,剩下的盡是些老弱殘兵,這些人怎麼會是陳敬瑄的對手,很快就投降了。
之後陳敬瑄寫了一封書信,派人快馬加鞭的給他弟弟田令孜送去,同時也給滑州宋德威送了一封去。
這一天上朝的時候,李儇拿着一封書信喜氣洋洋的對衆大臣說道:"寡人真沒想到陳敬瑄還有這等計謀和膽量啊。居然不聲不響就把山南西道給朕收回來了。"衆大臣聽了都莫名其妙:想當初不是讓他和趙德湮聯手收回楊無病的滑州嗎?怎麼現在變成他在宋德威的配合下收復了趙德湮的山南西道呢?
原來田令孜接到哥哥陳敬瑄的書信,就按照他的意思向李儇編了一個故事:說陳敬瑄與趙德湮的聯軍在討伐滑州的時候,收到趙德湮手下小校的檢舉,說他有不臣之心。陳敬瑄幾經周折,找到了證明趙德湮造反的證據,然而自已兵力不足,就當機立斷,暗地裡聯絡滑州的宋德威,雙方夾擊之下大敗趙軍,趙德湮也被殺死之後,陳敬瑄又率領大軍星夜馳奔山南西道,使詐攻破城門,替陛下收復了山南西道。趙德湮的龍袍,儀仗和首級稍後送往朝廷。
李儇扳着指頭算了一下,畢竟山南西道比滑州那個彈丸之地要大得多,相比之下也更爲划算。所以他也很是高興,就正式封陳敬瑄爲山南西道節度使,並且也賞了宋德威一個滑州刺史的官銜。
且說宋德威接到陳敬瑄這封書信,不由得瞠目結舌,連忙找來王友信和還沒有去西川的袁正綱商量此事。
王友信看到這個結果也覺得不可思議,他真的沒有想到會出這麼大個烏龍。袁正綱看了卻高興地說道:“這也是一件好事啊。蜀王殿下正在西北大戰,在這個時候能不和朝廷翻臉就最好不要撕破臉皮。而且因爲這件事,如果我們配合一下,也可以抓住田令孜和陳敬瑄的把柄。那麼我們滑州東北的壓力就會小很多。而且可以要挾田令孜,得到聖上和朝廷更多道義上的支持。不過既然蜀王沒有和聖上撕破臉皮,我這個欽天監監正還是隻有回長安去羅。"
宋德威詭異一笑,說道:"袁大人,你剛剛不是說了可以要挾田令孜嗎?那麼你離開欽天監這件事就讓他去給你善後吧!"兩人聽罷,哈哈大笑,都誇宋德威現學現用,是個人才。
滑州之戰就以這種奇葩的方式收場了。從這件事裡面田令孜,陳敬瑄,朝廷及滑州多多少少都得到了好處,唯一倒黴的就只有趙德湮了,偷雞不成連內褲都輸掉了。
而西北戰場上,土蕃人,沙陀人,党項人從西北東三個方向,遠遠對蘭州成包圍之勢,但卻誰都不願先行動。局勢就這樣僵持下來。
對於這種情形,楊無病是不願意長久耗下去的。於是他就召來了西北戰場上所有的文臣武將,共同商量看怎樣打破這個僵局。
孟昭圖作爲行軍總管,第一個發言,他站起身來走到地圖前,用小棍指着地圖說道:"王爺,各位將軍們,大人們。現今我軍和其他三方的兵力部署標得很明白了。大家請看,三家聯軍的兵力足足有我們的四倍,但他們爲什麼不先動手呢?我分析的原因是:第一,三方同盟並不齊心,彼此也並不信任,各自都打着小算盤,希望其他兩方來和我們耗實力,然後他在後面撿桃子,因此誰也不願先動,才造成今天這個局勢。其二,蘭州就好比我們四方中間的一塊肥肉,但這裡確實地理位置很是重要,更是李克用的後院,如果我們一旦進攻蘭州,李克用肯定會撲過來拼命,而土蕃人就未必了,他們大有可能沿大非川南下,偷襲河州,撈一筆就回青海湖或邏些,那裡山勢高險,環境惡劣,我們沒辦法派大軍前往,只有瞪眼看着他。至於党項人,如果我們敗了,他們肯定會撲上來惡狠狠的咬兩口。但如果我們打勝了,他們再向我們投降也不是不可能的。當然,這也是我的一家之言,具體怎樣打,還希望各位多多動動腦筋,羣策羣力。"
郭琪作爲中軍大將,第二個站起來發言:"孟總管已經把事情說得很清楚了,我個人傾向於先收拾李克用。畢竟在這三方他的實力最爲強大,如果我們一旦先對土蕃人動手的話,我擔心他會從後面咬一口,那麼我們就經受不起了。而且我們如今的武器比他們先進得多,打這一仗,雖然損失會慘重一點,但我還是很有把握幹掉他們的。"
崔世安站起來反駁道:"郭將軍此話差矣,我在南詔呆了一兩年了,和土蕃人打交道最多,知道他們是屬狼的,如果我們一旦進攻李可用,我敢保證他們絕對會來襲擊河州或者從後面偷咬我們一口。而且他們仗着地理位置熟悉,駕馭馬匹能力極強,來去如風,一擊不中就遠遁,根本沒辦法追擊。最主要是過大非川之後,山勢很高,氣候稀薄,在這個地方真的不適合我們蜀軍作戰,而對於他們來說卻如魚得水。"
之後衆人分爲倆隊,就先打土蕃人還是先進攻李克用吵了起來,紛紛找出論點,企圖說服對方。一直吵到中午,楊無病一杯接一杯的喝茶,然後上廁所。
當他又一次上廁所回來時,蘇青和楊智正吵的臉紅脖子粗。就苦笑着拍拍桌子道:"停停停,大家吵夠了沒有啊,我的肚子都餓到貼到背了。實在不行咱們先去吃午飯吧,吃了午飯接着吵。"衆將聽了一愣,然後都笑了起來。
接着大家陸陸續續站起身來,準備出去吃飯了。。就見一個侍衛匆匆忙忙走了進來,遞給楊無病一張捲起的紙條。大家一愣,就紛紛不動了,眼巴巴的看着那張紙條,看看到底又有什麼事發生。
楊無病拆開紙條,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後就哈哈大笑地遞給孟昭圖道:"老孟,你給大家念念,也算讓大家聽個笑話吧。"大家聽完之後,先是膛目結舌,然後就紛紛狂笑起來。他們沒有想到打仗居然會打出這個水平,也是服了陳敬瑄的急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