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炙熱的陽光烘烤着大地。滿山的翠綠在熱浪的侵襲下褪去了顏色。就連呆在樹上咶嘈的知了,彷彿也受不了這炎熱,間或有氣無力的**幾聲之外,就沒了動靜。
這是梓潼許州鎮一個不起眼的小山村,它坐落在一圈矮山丘裡,前面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小河兩岸是密密麻麻的垂楊柳,在烈日的肆虐下,也顯得了無生機。
此時,這個小山村一片寂靜,氣氛顯得很是壓抑。村子正中一幢豪華的莊園,大門緊閉。在莊園前的路上,匆匆忙忙走過幾個衣服破爛的農夫,他們偶爾飛快地瞟那莊園幾眼,用不可言狀的眼神交流着什麼,但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從他們的臉上明顯能看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莊園裡面的一個小院裡,參差不齊的站着幾十個人,表情各異,也沒有誰說話。在小院的天井正中,擺放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顯得十分詭異。
半響,一個三十多歲,臉色微黑,很是彪悍的中年男人,壓低聲音哀哀的對着一間房間說道:‘’阿姐,無病走了,我們也很傷心。但你看這天氣,早點讓孩子入土爲安,你總不願意看着他身體不全的去投胎轉世吧。‘’
臥室裡面寂靜無聲,一位衣着華麗的中年婦女,坐在牀榻上,懷裡緊緊摟着氣息全無的孩子。那婦女面色憔悴,一臉麻木,哭腫的雙眼一片茫然,彷彿己經失去了知覺。在她旁邊的地上,坐着兩位年輕女人,她們都用手緊緊握着孩子的腳,臉色蒼白,也不言語。她們已經保持這個姿勢一天一夜了。
此時在莊園前面的祠堂裡,一位穿着白衣,四十多歲的男人正跪在地上,兩眼無神的望着高高在上的祖宗牌位,嘴裡喃喃的說道:‘’不肖子孫楊耀祖愧對列祖列宗,楊氏唯此一脈在我這裡斷絕,耀祖今後有何面目來見列祖列宗啊!‘’說罷就如同瘋了一般的瞌頭,只碰得滿臉鮮血,仍不停止。看得站在門口的老管家楊忠目瞪口呆,卻又不敢上前勸阻。
不一會兒天色驟變,從小河對岸氣勢洶洶地涌過來一片片濃密的烏雲,柳樹的枝條也輕微的擺動了起來,起風了。
風勢越來越大,狂風席捲着滿地的枯枝敗葉,劈頭蓋臉地撲向這個毫無生機的小山村,壓得高聳的大樹彎下了腰,房上的瓦也被風吹得格格作響,氣勢甚是驚人。
此時,楊耀祖勢如瘋虎般從祠堂裡衝了出來,只見他雙手張開,仰頭望天空,厲聲叫道:‘’賊老天,你要收就把我收走吧,你爲什麼要爲難我那可憐的孩兒。‘’
話音剛落,呯的一個炸雷打響,緊接着就像放鞭炮一樣,密密麻麻響成一片,伴隨着鋪天蓋地而來的是交織成一道道火網的閃電,照得天地一片通明。楊忠見此景象,很是害怕,連忙上前想把主人拉進屋去,卻被他一掌推倒在地。此時楊耀祖已經陷入瘋狂之中,他滿臉鮮血,在閃電的照耀下,顯得甚是恐怖。
一道道閃電刺破青天,逐漸向莊園的後面延伸而去。伴隨着又一聲驚雷,小河對面的天空,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直刺後院,打在天井的魚缸上面,只聽嘩啦一聲,那魚缸應聲碎未,裡面幾尾價格昂貴的金魚落在了地上絕望的掙扎着,卻沒有人去理會。緊接着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彷彿天河倒灌入人間,天井裡面的人也嚇得四處逃竄,紛紛躲在屋檐下。
臥室裡面跪在地上的一個年輕女人,突然感覺到手裡輕微一動,她不可思議的擡頭望去,只見弟弟臉上的黑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着,緊閉的嘴也微微張開了。
彷彿一泓春水注入了她枯竭的心田,一下子感覺到有了知覺。激動地對中年婦女叫道:‘’娘,弟弟活過來了。‘’但她那沉浸在悲痛中的母親,並沒有聽懂她說的什麼,只是茫然的看向她。她站起來快步走過去搖着母親的肩頭叫道:‘’娘,你看弟弟活過來了。‘’這婦女這才反應過來,低頭一看,不由得喜極而泣,大聲叫道:‘’快請天師過來,我兒子活過來了。‘’頓時外面亂成了一團,紛紛涌了進來。
五一假的最後一天,楊竣鴻意猶未盡的告別了自己的女友去公司上班了。當下大學生多如狗,畢業即失業。作爲一所不太出名的211大學機械設計與製造專業畢業的楊竣鴻,也並不是那麼好找工作。好在未來岳父大人的關照下,他好不容易進了九院下屬在梓潼的一家兵器製造公司。工作如此不易,也使得他在裡面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很得上司的欣賞。去年公司的人事大調動,由於上司的力薦,他當上了一個研發小組的組長,當然工資也長了一大截,這也使得他對前途充滿信心。
他邊開着車邊想着臨行的時候女友說的話:我們得儘快想法攢點錢買房了,我爸媽已經催了我幾次,問你什麼時候娶我。小楊想到這裡頭都大了:媽的,這房價也太變態了,今年以來,一天一個價,而自己一個月不吃不喝的工資還不夠買一個平方的房子,等錢攢夠了再買的話,估計頭髮都白了,他越想越是煩惱。
突然,他看見一輛幼兒園的校車從對面衝了過來,看這情況,可能是剎車失靈。他處在右邊靠山的路,而左邊卻是幾十米深的懸崖。校車越來越近,他甚至能看清司機那絕望的表情。當聽到校車裡面孩子們的尖叫聲時,他咬了咬牙猛地把方向盤往左一打,斜撞過去。只聽呯的一聲,校車改變了軌跡,向左撞在了山崖上,晃了幾晃停了下來。而他卻連人帶車衝出了懸崖,望着懸崖下面越來越逼近的亂石堆,他只來得及想道:爸媽,小媛,對不起了。呯的一聲巨響,他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迷迷糊糊中他聽見耳邊有一個聲音說道:‘’公子現在很是虛弱,你們去把窗戶關上,這幾天就不要來打擾他,吃了貧道這藥,好生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他努力想睜開眼睛,卻感覺眼皮粘了膠水一般,怎麼也睜不開。四肢百骸一片冰涼,而腹閃卻像有一團火烤着一樣,很是難受。更可怕的是他覺得自己意識裡還有另外一堆零碎的記憶,許多自己從未見過的場景不停地在腦海裡閃現。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終於慢慢感覺到手腳有了點知覺,可以動彈了。睜開眼睛一看,見一個十三四歲長得很是漂亮,穿着古代服裝的女孩正在認真的給他擦着身子。那女孩發覺他睜開了雙眼,滿是驚喜的說道:‘’少爺,你終於醒了,我去叫老爺和夫人。‘’
楊竣鴻心裡狂叫一聲:媽的,難道我也穿越了嗎?但現在來不及考慮這些,因爲他感覺膀胱一陣腫脹,就虛弱地說道:‘’扶我起來,我要上廁所。‘’在小女孩的幫助下,他來到廁所裡酣暢淋漓地放完水之後,感覺到自己的弟弟和以前不一樣,變小了,變白了,也沒有毛毛了。他恐怖的叫了一聲:‘’把鏡子給我拿來。‘’從並不清楚的銅鏡裡面,他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這是一張白晰,儒雅,英俊又稚嫩的臉。‘’咣‘’的一聲,銅鏡掉在地上,他失神地坐在牀邊:‘’天,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突然外面傳來一個女人驚喜的聲音:‘’我兒醒了嗎?‘’話音未落,從門外跑進來一對夫婦,四十來歲,他定眼一看從記憶裡得知這就是自己在這一世的父母。那女的看他坐在牀邊發呆,幾步走上來抱着他,憐愛的說道:‘’我兒,你感覺怎麼樣啊?‘’而那個頭上包着白布的男的,也就是自已的父親趕忙阻止道:‘’小心一點,天師說兒子要靜養一段時間,不要刺激他。‘’
從腦海裡搜尋了一圈才得知:現在是大唐乾符三年,即公元876年,當今天子乃是李儇。此地是西川節度使府涪州梓潼縣許州鎮的一個莊園。自己這一世名叫楊無病,去年過了童子試,父親名叫楊耀祖,母親楊羅氏,上面有兩個已出嫁的姐姐,自唐初從洛陽遷居於此,父親明經科出仕,做過涪州的一任主薄,普升無望後就辭官回家經營祖業,周圍方圓幾萬畝土地和山場都是楊家的,還有幾處作坊和礦山。
瞭解了這些以後,他回答起來也比較從容了。楊父詢問道:‘’孩兒,你仔細回憶一下,那天在許山上是一條什麼樣的蛇咬你的,怎麼會如此厲害。‘’
小楊回憶了一下就說道:‘’那天下午,孩兒看書看累了,想出去透透氣。就一個人來到許山上玩耍,突然一陣冷風吹過來,就看見從風中彈出一條渾身漆黑,卻長着一隻金角的蛇來,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楊父想了想說道:‘’據我所知,這種鐵線金角巴蛇,渝州才偶有出現,沒想到許州也有,真是奇了怪了,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小楊想了想說道:‘’其他倒沒有什麼,就是小腹發燙,四肢發涼,偶爾還感覺到皮膚下有蛇一樣的東西鑽來鑽去。‘’
楊父神情一下變得凝重起來,他安慰驚慌失措的楊羅氏道:‘’不要這麼緊張,張小天師那天不是說了嗎,孩兒只是體虛的一點,其他沒有事。這樣吧,等他再將養兩天,精神好些之後我就帶他去大廟山拜見張真人,請他再着看。”回頭又關切地對小楊說道:‘’孩子,這幾天你也不要看勞什子書了,就在家裡好好休養,精神好點之後,咱爺兒倆就去大廟山燒香還個願,好吧?‘’然後就扶着楊羅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