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滅除盡四靈衛已將整個通天浮屠圍得水泄不通,帝國宰相杜玄風騎上了一頭烏黑的小毛驢緩緩向着通天浮屠而來。
李道玄自長生殿道姑羣中走到場中,只見場中只剩下了兩塊雲珠碎片,一白一紅。而那塊青色的崑崙雲珠已散成了一地粉末。
他望着那一地青色粉末,剛纔自己藉着這枚雲珠碎片,不但硬抗了一位地象級的崑崙妙心劍客,而且以水土雙曜印記吸住了這位劍客,製造瞭如此大的場面。
對面的崑崙修士們個個躺在地上,周身發黑,還冒着煙,崑崙靈力散亂不堪,全部都受了重傷。
“這雙曜印相剋加上崑崙山的修士自爆,相剋爆發的力量竟然如此巨大,日後公子可以多多研究一番,若是每次都能運轉起來,那咱們誰都不怕了。”李道玄肩上的泥娃娃笑着說道。
李道玄擡眼望着那騎着毛驢緩緩而來的杜玄風,輕聲問道:“那人是誰?他騎的驢兒好生熟悉。”
泥娃娃仰着身子望了一眼,低聲道:“這位是中書舍令,大唐第一宰相杜玄風了,他的姐姐便是咱們陛下的皇后,也是太子的舅舅。”
李道玄望着那看起來甚爲悠閒的杜玄風,不禁喘了一口氣:“大唐宰相,看起來好像也是修行中人。”
泥娃娃沒有說話,杜玄風此時已騎着那烏黑的毛驢行到了浮屠塔下。他騎着驢兒圍着崑崙山的修士轉了一圈兒,搖頭嘆息道:“汝等修士不思修道,偏偏喜歡爭鬥打殺,如今知道苦處了吧。”
此時那破滅除盡四靈衛圍在遠處如山一般,這位宰相隨口說着話兒,無論是受傷的崑崙修士,還是站在一旁的長生殿和金風細雨樓人衆都是捏着一把汗。
李道玄卻走了上去,遠遠的拱手大聲道:“草民李道玄,見過杜相大人。”
杜玄風也不下驢,繞過了崑崙修士們,騎到了李道玄身前,笑着一擺手:“公子你不是草民,玄風我也不是什麼大人。”
李道玄沒想到這位大唐宰相如此隨和,低頭看着他騎的烏黑小驢,忍不住咦了一聲。
杜玄風望着他笑道:“公子爲何對玄風的驢兒如此上心啊?”
李道玄伸手摸了那驢兒一下,再無懷疑,搖頭道:“杜相,這驢兒看着眼熟,彷彿以前在哪裡見過。”
杜玄風微微一曬:“公子何必遮掩,此驢原本是惜竹兄的坐騎,前些日子送於了某,我愛這驢兒輕便,所以經常騎着,日後告老還鄉,還得靠它做伴兒呢。”
李道玄心中一動,笑道:“原來於別駕是杜相的人。”
杜玄風這才下了驢,牽着驢兒再走近了一步:“公子,此地人多耳雜,不如到塔中通天閣中一敘?”
李道玄望着那浮屠還未說話,他肩上的泥娃娃先開口了:“小杜啊,通天閣還是別去了,你先撤了這四靈衛,放咱們走纔是正經。”泥娃娃說着輕扯了一下李道玄的髮梢。
李道玄也是打了個哈哈,拱手道:“承蒙杜相看重,不如下次再敘?”
杜玄風望着他肩上的泥娃娃,良久才捻着鬍鬚搖頭道:“沒想到你這老閹貨竟然還沒死。”
泥娃娃在李道玄肩上俯身笑道:“我說小杜,不用藏着掖着了,你佈下這四靈衛,既不動手也不上來拿人,只是說些沒用的,明顯是想拖延時間吧。”
杜玄風灑然一笑:“讓你這閹貨說中了,某就是想拖延些時間,至於爲什麼要這樣做,你也別問了。”
李道玄聽不明白這兩人的對話,但隱隱覺得有些不妙,不管爲什麼,對方如果真的想拖延時間,那自己也真是沒辦法。
他正想着,肩上的泥娃娃低聲笑道:“杜相不要一口一個閹貨,如今晁恩已不是那黃門中人,也無需在公子身前隱瞞身份。”
李道玄立刻伸手將泥娃娃拿了起來,細細看着他:“你,你是魚朝恩?”
化作泥娃娃的魚朝恩在他手中笑道:“不錯,朝恩知道公子有許多事要問,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兩人對答之時,那杜玄風已湊了過來,竟然伸出手指在泥娃娃胯下輕彈了一下,張狂的笑道:“便是化作了泥人兒,還是個閹貨。”
這位大唐宰相現在絲毫沒有一朝之相的威嚴,口中張狂笑着,手指不停的彈着泥娃娃身上。
李道玄只覺手中泥娃娃不停抖動,一絲靈力擴散,心中明瞭,身子後撤一步,怒聲道:“杜相竟然伸手暗算,這算什麼?”
杜玄風收了笑聲,苦笑一下:“杜某也是不想的,但魚朝恩知道的事太多,某不行這下流手段,怎麼能控住它的魂魄,讓他少說幾句。”
李道玄再看手中的泥娃娃,已失去了生機,真的變成了一個泥胎娃娃。
李道玄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將泥娃娃小心的放到了懷中,陰沉的望着杜玄風:“你們也不用如此費心,道玄是誰,背後又牽扯了什麼事情,某已清清楚楚,杜大人放句話來,今日到底想如何?”
杜玄風沒有回答他的話,卻望向了遠處,口中低沉道:“杜某隻想與公子在通天閣中安安穩穩的過個三兩日,到時自會放你離開。”
李道玄眼皮一跳,心中不安之感更是強烈。
杜玄風回頭望了他一眼:“此刻長安到處都是渾水摸魚之輩,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裡,公子不要多心,玄風並無害你之意。”
李道玄默默運轉丹海,看着杜玄風沉聲道:“杜大人要殺道玄易如反掌,要留下我卻是萬萬不能。”
杜玄風也感受到了他的意思,李道玄的意思是寧願拼死一搏,也是不願留在這裡了。
大唐宰相情不自禁上前走了一步,李道玄立刻後退一步,單手橫在胸前:“你要如何?”
杜玄風微微搖頭,再次望向了遠方,口中長嘆一聲:“既如此,我也不留你了,但有件事需要提前與你說一聲,希望無論那洛府發生了什麼事,公子都不要去管。”
他說完,調轉驢兒,噠噠的走向了遠處的四靈衛。
李道玄在他身後大聲問道:“於別駕如今在何處?他怎麼樣了。”
杜玄風騎在驢兒上淡淡說道:“惜竹兄已辭去了官職,如今在洛陽郊外做起了田舍翁,公子若有心,可抽空去洛陽看看他。”
杜玄風趕回了四靈衛處,李道玄立刻轉身走到場中,俯身撿起了兩塊雲珠碎片,立刻運轉體內的靈力,試探起來。
一試之下,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冥力運轉,他放開靈識試圖追蹤這冥力,但這來自他血脈的冥力只有絲毫,勉強感受到一點,再也無法探知其去處。
李道玄收了靈力,將碎片收了起來,那瘸着一條腿的常隨走了過來,低聲問道:“師父,咱們該如何辦?”
李道玄擺擺手,再走向了那站在場外的長生殿道姑之處,對着武媚娘說道:“妹子,你們先回去吧,杜相大人是不會爲難你們的。”
他正說着,浮屠塔邊四圍之處的靈衛們已經轉馬撤走了,他們來的無聲無息,去的也是杳然無痕。
武媚娘卻指向了那還伏在一旁低聲呻吟的崑崙修士們:“公子啊,他們怎麼辦。”
李道玄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就這樣吧,崑崙宗自會有人來收拾。”
武媚娘也看出了李道玄對崑崙宗的態度,俏笑一聲,湊過身來低聲道:“公子,媚娘就回去了,如公子有時間可來長生觀中玩玩啊。”
李道玄再次感激的對着長生殿的女道姑們行了一個大禮,望着這羣道姑擁着武媚娘遠去後,這纔對身邊的常隨說道:“你帶着他們都散了吧,我要先回雲裳小築去,洛府可能出事了。”
常隨遲疑了一下,忽然抓住了李道玄的袖子:“師父,不如您先跟徒兒去金風細雨樓中坐一坐,樓中很多事情還要聽您的吩咐呢。”
李道玄想了一下,要查探洛府之事似乎也需要這金風細雨樓的消息,正好去看看。
他便點點頭,此時那金鳳細雨樓中修士已散去了大半,只餘幾個看起來是領頭人的還站在場外等着他們。
李道玄望着常隨腿上血跡斑斑,忙問道:“你受傷了麼?”
常隨苦笑一下:“那崑崙修士的劍招古怪,徒兒被一陣霧氣傷了腿。”他說到這裡又露出了興奮的神色:“師父你最後一招實在是驚人,我看就是國師在場,也討不了好去。”
李道玄搖頭道:“那是藉助了崑崙國師的雲珠之力,更是有那崑崙修士自爆的力量,這種招數也只得一次,下次再沒有這樣多的巧合了。”
兩人說着便見那場外的幾個九流修士已迎了上來,他們背後一輛炭車緩緩趕了過來,那是老灰頭的炭車,但駕車之人卻是一個年輕人。
李道玄擡頭多看了幾眼,認了出來,這駕車之人竟是宮中被自己打暈過去的那個小販子。
常隨跟着李道玄坐上炭車,笑道:“師父,靠着當日您留下的十萬貫,徒兒已在西市之南的懷遠坊中盤下了一座酒樓,那便是咱們金風細雨樓了。”
李道玄微微點頭,西市附近是長安魚龍混雜之處,九流雜道多混跡在西市南邊的坊間,這位置是不錯的。
他只這樣想着卻看向了在前駕車的小販子,常隨便笑道:“這位公公當日是被老灰頭帶出來,他啊醒來後就不想回宮中了,老灰頭便認了個乾兒子,也入了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