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聚集洛陽工匠辛苦造成的畫舫大船碎成了一河碎片。除了暗自潛入落水之中的鰩魚觀水居,前方堵住航道的一半碎船詭異的停在原地,卻原來是纏住了最前方的一艘糧船。
那糧船被鐵錨固定在岸邊,此時搖擺不停,船上的人兒卻都四散跳落水中,依稀還可以看到數道人影竄出了船外,奔行到興洛糧倉之前。
李道玄在水波之上放開了阿幼黛雲,兩人都是有些不好意思。正在尷尬間,背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咳嗽聲。阿幼黛雲身子立刻掙脫開來,扶搖而上直衝雲霄。
李道玄回頭就看到一臉陰沉的李泰也是站在水波上。他想解釋一下,但一時又說不出什麼。李泰微微搖頭,只說了一句:“道玄,你這是在玩火。”說罷就看着前方興洛糧倉處。
興洛糧倉之前閃動出一串火把,晃動的火光似在打着招呼。李泰仔細看了幾眼,低聲道:“花家的人來了!”說着身影一晃,就衝向了興洛糧倉。李道玄擡頭看了一眼不知藏到何處的阿幼黛雲。微微嘆息一聲,也跟着李泰衝了過去。
興洛糧倉爲洛陽第一糧倉,佔地百畝,皆爲泥石連環建造。這個糧倉之大,光是管理的糧官就有數十個。李道玄和李泰在糧倉之外落下身形,腳下就是洛水之岸,前方正站着三個裹着罩衫的人影。
李道玄當先走上一步,看着爲首的黑衣人沉聲道:“花卿語,你也是做過官的,如今竟然真的反了!”他這句話說得大義凜然,其實不過是拖延之計。
但那高大的黑衣人身子卻是一顫,似被他說中心中愧事一般,良久才說道:“廢話少說,這船兒是怎麼回事?神王殿下不是要毀約麼,要知道那東海修士們可還在花家手中……”
李泰仰天大笑一聲:“花卿語,那些修士本王也懶得救了,你們都殺了吧!”他說着轉身就要走!
花卿語大吃一驚,口中卻情不自禁道:“且慢!”
李泰自然就停住了腳步,轉身笑道:“怎麼,本王都說了不跟你們交換了,還有什麼話說!”
花卿語被李泰這突然的轉變搞得被動之際,這衝口而出的一句話又暴露了自己的心態,一時無話可說。
他身旁的一個矮小黑衣人伸手揭開了罩帽,正是花家老太,她面帶寒霜對着花卿語啐了一口:“沒用的東西。”李泰見到正主兒現身了,搖頭道:“老太婆你也別怪自己兒子不爭氣,所謂邪不壓正,你們做的是陰謀之事,自然心中有愧。”
花老太雙目在李泰臉上掃了一眼,沉聲道:“剛纔那出手毀船的女子可是魔道之人?神王殿下看來根本沒有誠意啊,我們花家要的是一艘可以縱橫大海的堅船,可不是被人隨手一擊就碎了的無用之物。”
李泰裝作大怒的樣子撇嘴道:“只給我這麼短時間,還想做一艘可以防禦修士力量的船兒麼,好吧我就實話告訴你這老太婆。本王確實沒有誠意,那船兒本來就是敷衍你們花家的。”
他說着暗暗露出懊惱的神色。
如今在岸邊做交易的雙方,無論花家還是李泰,其實都是暗藏心機。那花家根本就是藉着要船掩人耳目。而李泰卻在等着回去見鰩魚觀水居中的李薇兒。
雙方各懷心思,花老太卻是暗中鬆了一口氣,似在慶幸對方沒有發現自己背後的陰謀。
李道玄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更是讚歎那李薇兒神機妙算,當下便故作焦急的對李泰勸道:“神王,那東海修士不能不救的,如此可要冷落了東海各島修士之心呀!”
李泰哼了一聲,便對花老太說道:“老太婆,咱們今夜的交易暫停,三日後還是在這裡交易如何!”
他說着故意望着前方被堵塞的水道:“如今河道都堵塞了,長安那邊的糧草送不出去,我可不好交代,要疏通河道也需要一點時間……”
花老太咳嗽一聲:“神王殿下要梳理河道還不容易,隨意叫上一個修士,以道法疏散河道,那不是輕而易舉的麼。”
李泰喔了一聲,拉了一把李道玄。
李道玄會意之下便點頭道:“這事可交給我了,不過碎片太多,最少也得到明日才能疏通乾淨。”
那花老太心中一喜,面上卻做出無關自己的模樣,哼了一聲:“如此,我就等着神王的好消息了,三日之後若是再敢騙我們,那東海修士的腦袋就擺在這糧倉裡了。”
李泰與李道玄看着花家人消失在洛水之中,互視一眼,都是笑了起來。
李泰一揮手:“咱們快回鰩魚觀水居中,我迫不及待想看看我那好妹子怎麼安排了。”
兩人趕回鰩魚之中時,天色就要亮了。
李薇兒端坐在觀水居正中的大座上,面前擺着海蕭所畫的河道地圖,她背後站着張三郎諸人。那數百名死士卻是不見了。
李泰微微一愣,下意識大聲道:“我找來的那些捕蛇死士呢。”
李薇兒擡頭看了他一眼,雙眸掃過,李泰就合上了嘴。轉頭嘟囔一聲:“好囂張的丫頭!”
李道玄卻關心的走過去,低聲問道:“薇兒姑娘,那花家人剛剛趕回去,那些死士們現在可不能暴露了身形。”
李薇兒對李道玄卻客氣的很,輕聲道:“李公子放心,我安排他們進入洛水之下,只爲探測花家的動靜而已。”
她說着搖頭道:“如果我猜的不錯,花家的怪蛇凌晨前還會裝船一批,咱們的攻擊時間就在那時最好。凌晨之前花家之人力量最爲分散!”
李薇兒精神抖擻,擺出洛陽令印並天子劍,招手對李泰說道:“三哥,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咱們的動作要快了!”
她說着一拍大印:“着令洛陽府尹調集武侯衛,巡視洛陽之中,大戰之時要保證無人在城中游蕩!”
李泰一愣:“咱們是在水下對戰,關城中何事?”
李薇兒冷笑一聲:“事事都要跟你說清楚麼,洛陽城禁一爲防止花家人戰敗之後遁入城中,你難道不知洛陽城中千萬戶,若是被花家藏入城中,那可就麻煩了。這第二卻是爲捉拿私通花家之人做好準備。”
李泰吐一吐舌頭。
李薇兒再次揮動大印:“再着洛陽御史門並各省文官聯手上報長安,快馬來回,去長安討要一份旨意,如此咱們纔可站住朝廷名義,對花家以及私通的官員快刀斬亂麻。”
她說一件李泰便用心記一件。
李薇兒調動完了洛陽整個官府體系,不但關閉了洛陽東西男本八道大門,封閉了全城各坊,而且調動了洛陽府兵,封住了工部各司。
但她連說了幾條方略,卻沒有動用洛陽最大的軍事力量,神武禁軍!
不用李泰發問,這位大唐公主沉聲道:“禁軍是要動的,但三哥雖然名義上收服了他們,畢竟洛陽禁衛這些年來已被各方勢力腐蝕進去。小妹還是不敢輕易動用。”
她說着伸手拿起了天子劍,堅毅的說道:“洛陽禁衛由我親自率領,兵分兩路。一路沿洛水南北兩岸佈置下來,只告訴他們說臨時軍演,卻可以用來嚇唬花家一番。”
李薇兒手掌間的天子劍滄涼涼出了劍鞘,閃亮的利刃反射出這女子冷冽的容顏:“第二隊由我率領,圍住洛陽楊懷素的府邸,天亮之前我要楊懷素那老頭子親自出門投降!”
李泰本來暗自點頭,聽到她這句話不禁震動起來,大聲道:“妹子,你這是做什麼,難道楊懷素那老頭子和花家也有關係?”
李薇兒殺氣騰騰的說道:“沒有關係,我找楊懷素的麻煩是爲私事!”李泰張大嘴巴,繼而大怒:“胡鬧!如果楊懷素是那麼好對付的,我早就帶着禁衛抄他家了,這裡面太過複雜,不能強來的,再說妹子你與那老頭有什麼私怨呢!”
李薇兒沒有說話,卻轉頭看了一眼李道玄,緩緩說道:“我於楊懷素的私怨便是因爲他家極有可能是李元昌藏身之處。我要親自去捉來李元昌。”
李道玄從她這一眼中看到了異樣的感覺,聽到她要如此做,不知爲何,卻有些感激起來。
他身旁的張三郎卻驚聲道:“你是如何知道那李元昌可能藏在楊老頭府中的,我可是花了一萬金子纔買來這個秘密!”
李薇兒輕聲道:“我於李元昌之仇不共戴天,至於他藏身楊懷素府中,我只是猜測如此而已。”
李道玄走上一步問道:“那花家水牢之戰卻是如何?”他此時對李薇兒極爲佩服,很是想聽聽她有何良策。
李薇兒將天子劍別在腰間搖頭道:“花家水牢之戰是修士之間力量的比拼,我這種種安排,必將花家的力量擠壓在糧船於水牢之間。李公子修爲高深,只需全力出手便是了。”
李薇兒說罷轉身走出了觀水居,那李泰焦急的來回踱着步子,忽然一拍手:“不行,我得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