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蠻見李道玄面有不豫之色,望着李道玄淡淡說道:“公子也爲何如此憂心,難道害怕小蠻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麼,那金風細雨樓之事我一定會爲公子做好的。”
李道玄收了心懷,有些感慨的對她說道:“我並未憂心,也不是擔心你心懷不良,只是覺得太委屈你了。”
白小蠻整理下發髻,轉頭望向了馬車窗外,低聲道:“洛少留下的書冊中記載的是四百暗諜的名字和位置,這可能是洛少最後的法寶了。”
李道玄沒有說話,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白小蠻繼續說道:“那冊子上所記的三百七十八名暗諜都已牢牢記在了我的腦中,若公子需要動用,小蠻願意代勞。”
李道玄終於開口問道:“什麼是暗諜?”
白小蠻轉頭沉聲道:“所謂暗諜,乃是隱藏在長安中的洛府殺手,公子難道忘了雀離寺之戰中那些人了麼?”
李道玄當然不會忘記,那些訓練有素,看起來忠心耿耿的黑衣殺手,在雀離寺中自己見過他們的手段和效率。
白小蠻淡淡繼續說道:“那暗諜日常便以其他身份隱藏在長安中,洛少只有再最關鍵的時候纔會動用。小蠻剛剛看過,這些人是洛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就開始培養的孤兒,人人都對洛家忠心耿耿。”
李道玄立刻打住她的話:“既然如此,就不要動用了,我畢竟不是洛家的人。”
白小蠻一雙妙目詫異的望着他:“洛少既然把這些殺手名冊都交給了公子,自然也已授了動用之權,爲何不用。”
李道玄搖頭道:“樹欲靜而風不止,我本爲草木,卻爲這長安的亂風吹動,身不由己之下,不想再動用這些東西。”
白小蠻皺眉還未答話,馬車門兒被打開了,蓮生站在車前,手指伸出,抓住了車中禁制射出的十七條無聲無息的琵琶弦,哼了一聲對李道玄道:“好啊,你現在倒學會參禪了,在這裡鬼鬼祟祟做什麼?”
李道玄急忙站起來,下意識想解釋幾句,那白小蠻已自車中伸出了手臂,竟然那樣親密的攬住了蓮生的脖子,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本是來找事模樣的蓮生頓時露出古怪的表情,伸手在白小蠻腰上擰了一把,也不說話,哼着小曲兒轉身走了。
馬車門重被關上,李道玄露出詢問之色,白小蠻卻歪着頭:“公子啊,剛纔咱們還沒說完,你既然不想動用這批殺手,那麼洛少的情報網難道也不想用了麼?”
李道玄立刻動心了,若要說現在他在長安最需要什麼,那必然是情報來源了,白小蠻在雲裳小築的時候,就曾多次展示那神奇的情報,洛碧璣手下定然有一個情報網脈了。
白小蠻見他動心,嘻嘻一笑:“公子啊,這些暗諜不但是殺手,而且還是洛府的情報探子,今日小蠻才知道,原來以前那些情報,都是他們獲取的。”
李道玄不禁對這情報源十分好奇:“那些暗諜在長安另有身份,自然可以獲取情報,就和遊俠兒一樣吧。”
白小蠻搖搖頭,看向了李道玄肩上的魚朝恩。
李道玄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頭道:“魚先生不是外人,不必瞞他的。”
白小蠻便伸手整了一下腰上衣衫,低聲道:“公子可知道這三百七十八名暗諜日常的身份是什麼?”
她說着,連那魚朝恩都豎起了耳朵,他對這件事也是十分好奇。
白小蠻自問自答道:“那些暗諜的身份啊,其實說出來不值一提,他們日常隱身的身份是長安各府中的管家。”
她一說完,魚朝恩首先露出恍然之色,不禁讚歎道:“好一個白鷹洛府,果然是大手筆,妙手筆,這招可真妙。”
李道玄卻露出疑惑之色:“管家,那又有什麼。”
白小蠻哼了一聲:“不但是管家,而且大多都是六部下七品以下的雜官中的管家,很多都已是府中的大管事了。”
李道玄這才明白過來,洛家將這些暗諜安排到這些七品左右小部官員的家裡做管家,確實很妙,要知道朝廷大事抉擇都是通過皇帝,宰相以及三省六部來決定和實施,但真正辦事的卻是那數不清的部曹小官。
魚朝恩越想越是妙:“六部曹員雖然品階不高,但所在位置卻是非常重要,無論是朝廷大事還是修士小事,長安乃至各郡府的事務都在他們這個圈子裡流轉。”
白小蠻笑道:“不光如此,作爲府中管家,日常出行購物交際都是相對自由,幾乎可以隨時調用。”
李道玄忽然想到一事:“如此說來,那儒宗的《白鹿經世注》記載每月大事,難道和洛少也有關係?”
魚朝恩呵呵一笑:“公子你可真說對了,這件事恐怕白姑娘也不知道,實話說罷,白鷹洛府至少有四分之一的錢財,都是來自這白鹿經世注。”
李道玄和白小蠻都露出不能相信的眼神。
魚朝恩卻搖頭嘆道:“這些年來,我們內侍省只知道白鹿經世注的情報來自洛府,卻怎麼也搞不清洛碧璣那個傢伙是如何搞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情報的,如今才明白了。”
他擡頭看到李道玄和白小蠻還是不信,便繼續道:“白鷹洛府生意來源一爲宮中內府的生意,二爲西南渝州商道的綢緞生意,三爲雲裳小築的花錢,最後就是這白鹿洞收買情報的收入了。”
李道玄皺眉道:“白鹿洞儒宗有多少錢,怎麼會做買賣情報的事情。”
魚朝恩嘿然一聲:“海枯齋的琅琊王,公子該知道吧,大唐山東四大世家都是儒門中人,你說他們有沒有錢。這且不說,長安四大錢莊,除了貞觀錢莊是內府的,那剩下的三家錢莊都在海枯齋和四大世家手裡。”
李道玄點頭道:“原來如此。”他不禁又問道:“說起來,花朝節在即,咱們也該準備些金子,籌備這件大事了。”
他話聲剛落,白小蠻就冷冷的回道:“這件事小蠻正要對公子說呢,實話告訴您吧,如今啊,咱們已經沒錢了。”
李道玄大吃一驚:“沒錢了?”
白小蠻還未說話,魚朝恩咳嗽一聲道:“這個,公子,四大錢莊已經封存了洛府的賬目,這白鷹洛家啊,除了雲裳小築,真的是沒錢了。”
白小蠻緊跟着說道:“雲裳小築也沒錢了,光是發落樓中女子就用去了三十萬貫,這還不算奴僕雜役的工錢,還有樓中日常供給的商戶所欠的金子。如今雲裳小築被封了,不但沒錢,還欠了不少呢。”
李道玄頭疼起來:“這麼說來,花朝節之事需要多少金子?”
魚朝恩沒有說話,白小蠻低頭想了一下,卻搖頭道:“花朝節還有四五日的時間,算起來明日就要‘遊街賞花’了,再加上連續三日的‘踏青探花’,再算上三月十五的‘花朝大會’,這金子是越多越好,沒有個定數。”
魚朝恩見李道玄聽得一愣一愣的,便解釋道:“這花朝節也算是個大節,大唐國土遼闊,各地花朝節的風俗都是不同,咱們長安的花朝大會就和南州,渝州境內的不同。共分‘遊街’‘踏青’‘賞紅’三項大比。”
李道玄皺眉道:“難道不是三月十五那天大家出來比試一下才藝麼?”
白小蠻無語的看着他,良久才說道:“長安花朝節可是朝廷皇子來主持的,每一屆都有着別種含義。今年這一屆就牽扯到國策中的和親之事,更是與往日不同。”
她說着伸出手指爲李道玄分析起來:“就說明日的遊街賞花,那是要名花榜上的女子駕着花車遊玩長安,這長安各坊間每條街道都設有花榜,長安子民正是要先看一遍遊行的十二名花,再在榜單上題上花名。”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讓李道玄聽得愈發混亂。
魚朝恩便笑道:“各坊分區裡,每區每裡每街都有這榜單,長安子民根據自己的喜好,將自己鐘意的名花寫到榜單上,每榜只有六個名額,最後按各街所點之花名計算,得名最多的名花纔可以進入花朝節的第二項比試‘踏青探花’呢。”
李道玄終於明白過來:“原來這所謂遊街賞花,是要自十二位女子中先選出六名來。”
白小蠻點頭道:“不錯,遊街後取六朵名花,踏青後再取三朵名花,那就是今年花朝節的三甲了,最後在花朝大會上再確定花魁狀元,榜眼女吏,還有那探花才女。”
李道玄情不自禁望着白小蠻的這輛大車。
白小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嗔道:“不錯,公子現在坐的正是上一屆花朝節小蠻的遊街花車。”
明知道不是時候,李道玄還是忍不住問道:“不知上次白姑娘是得了什麼名次。”
這次輪到魚朝恩發笑了,搖頭道:“上次小蠻姑娘是得了榜眼女吏的名頭,望仙閣的霍小玉卻是得了探花才女,至於那花魁狀元麼,上屆卻是輪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