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漢洞內如飛瀑一般暴虐的靈力四散開來,帶着那十八名殺手的血肉碎骨,滿地皆是血泥不堪。就連李道玄也被自己這招三種元靈組合成的怪雷嚇了一跳!
其實他本無意趕盡殺絕,更想探知到底是何人主使,但弄到這般境地也是無可奈何。李道玄正在發呆,洞口緩緩走進了抱着女嬰的阿幼黛雲。
阿幼黛雲一進洞中便深深吸了一口氣,驚喜道:“好厲害的功法,好厚的幽冥之力啊。”李道玄恍然知覺,果然這洞中四散的殺手魂魄慢慢轉成了幽深的冥力。
阿幼黛雲輕輕推了他一下:“你還愣着做什麼,擋住洞口,莫讓這些幽冥之鬼逃了!”李道玄瞬間猶豫了一下,自己殺了這些修士,還要女兒吞吃他們的魂魄,是不是太過狠毒了,這樣自己與那魔道之人又有何區別。
彷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阿幼黛雲冷哼一聲:“做都是你做的,現在倒假慈悲起來!”她說着一腳踢了出去。
李道玄五元靈力浮動在身,自然產生反應,一道靈力反激到阿幼黛雲的腳上,幸好他發覺的快,立刻收攏回來。但阿幼黛雲已痛得驚呼起來。
李道玄急忙彎腰扶住了她的小腿,伸手摸着了她的腳,輕輕揉了起來,口中歉意道:“黛雲姑娘,實在不好意思!”這不過是下意識的動作,但手中柔軟的小腳滑膩溫暖,還帶着微微顫抖。
阿幼黛雲腦袋深深埋在了懷中女嬰的小黑甲上,嗯了一聲。李道玄手中溫軟顫抖,心中恍惚之下,忽然也覺得有些怪異,緩緩放開了阿幼黛雲的小腳。自然的站起身子,緩緩笑道:“公主說的是,他們雖是崑崙修士,但行的是殺道,如今既然動了手,再這般假慈悲便有些無味了。”
李道玄說着一擺手:“就請黛雲殿下出手吧!”阿幼黛雲臉色帶着一絲淺暈,心中卻在胡思亂想着:“如何一遇到他,就這般呆傻,不過是摸了摸腳,又有何害羞的!”
李道玄連催了她兩次,阿幼黛雲纔回過神來,臉色恢復如常,冷冰冰道:“你且出去,我自行黃泉秘法,餵飽你這寶貝女兒就是了。”
李道玄淡淡一笑,想到洞外的漢王,便拱手致謝,緩緩走了出去。
羅漢洞外,漢王李元昌似乎並不爲此次針對他的刺殺而震驚,此時正背對李道玄,望着洞外一道山泉默然站着。
李道玄輕輕走過去,正要說話,那李元昌擺手止住了他,望着面前的山泉低聲道:“飛瀑流泉,自北向南我看過不少,但這等冷泉映日之景,卻還是第一次遇到!”
漢王說着,手指微微動着,就像握着一支筆,似乎正在作畫一般。
李道玄心中詫異,遇到這等事情,漢王竟然還有心思觀摩畫意。但他還是靜下心來,看着漢王閉目醞釀畫意。
過不多久,羅漢洞中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伴隨着嬰兒的笑聲。李道玄知道阿幼黛雲正在爲女兒餵食幽魂,聽到女兒笑得清脆快樂,心中也自覺安慰。
便在此時,李道玄面前的漢王猛然睜開了眼睛,雙手自懷中摸出了一卷紙。那紙卷中裹着一支白毫大筆。李道玄看着他抽出毛筆,單手甩開了紙卷,筆尖之上現出一點墨跡,繼而在那晃動的白紙上揮筆畫了起來。
羅漢洞中笑聲漸輕,洞前的漢王筆法卻越來越是猛烈。不多時那阿幼黛雲抱着女嬰走了出來。
李道玄見女兒臉色紅潤,小精神兒足足的,正抱着阿幼黛雲的脖子咯咯笑着。他心中高興,正要過去抱起來親一親,就看到阿幼黛雲輕啓朱脣,道一聲:“好畫!”
李道玄轉身望去,見漢王那長長的紙捲上繪着一山亂峰,亂峰之上一道冷泉飛撲而下。
他看了一眼就愣住了,漢王面前那道飛泉非常淺窄,細水飛流,叮咚作響,看起來十分幽靜。但漢王所畫的這一幅,卻如黑龍盤山,粗瀑飛流。這差別也太大了。
漢王卻望着自己的畫作連連點頭,彷彿很是滿意。那阿幼黛雲走過來,將懷中女嬰交給了李道玄,走到漢王身邊品評道:“先生這幅畫可真好,但好像那鬱結之氣並未完全釋放起來,所以畫尾有所凝滯。”
李元昌咦了一聲:“夫人說的不錯,我下最後一筆時心中有所困頓,所以猶豫了一下,這飛泉便凝滯了。”
阿幼黛雲深深望了漢王一眼,忽然說道:“漢王殿下自然知道是誰要殺您,正因爲您知道了,所以心中抑鬱,那不平之氣堵塞在胸中,所以您面前這小小的冷泉,便化作了一天飛瀑。”
漢王李元昌臉色沉了下來,望着阿幼黛雲緩緩道:“你們到底是何人?!”
李道玄此時也隱隱有所明白,只聽那阿幼黛雲緩聲道:“漢王爽快,小女子也不瞞您,我就是邏些西苗酋國的和親公主,阿幼黛雲便是!”
漢王李元昌猛然轉身,盯着阿幼黛雲沉聲道:“公主殿下不回西苗待親,爲何跑到這小禪山裡來呢?”
阿幼黛雲低下了頭,做出了一種欲語還羞的姿態,腳尖搓着地輕聲道:“漢王您不要問了,若不是爲了他,我怎麼敢逃婚呢……”
她身後的李道玄聽到這句話便明白了阿幼黛雲的鬼心思,她這是拉自己墊背啊,但他還未出口解釋,那漢王的臉色便緩了下來,望着李道玄懷中的女嬰搖頭道:“真沒想到,大唐的和親之策原來早已和成功了。李道玄本爲皇子之身,你們便在一起也無妨的啊,何來逃婚之說。”
李道玄一愣之下急忙問道:“漢王原來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李元昌哈哈大笑:“吾在長安已聽到你不少故事,可惜無緣一見,幸好看到了你的畫像,有幾分印象而已。”
李道玄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漢王此時卻望着羅漢洞內,再問道:“道玄啊,你是怎麼看出這和尚的問題來的?”
李道玄還未說話,那阿幼黛雲便哼道:“那和尚裝的太不像了,僧衣之下還藏着一道崑崙符,那小子一合掌我就看到了。”
漢王長嘆一口氣:“原來如此,賊人早先一步到來,恐怕寶禪大師也不得幸免,我看咱們還是快快出了這小禪山罷!”
李道玄點頭稱是,阿幼黛雲卻走過去討要漢王的畫作。
李元昌笑着遞給了她:“公子殿下若是喜歡,便送給你了吧。”
阿幼黛雲小心的收好畫作,卻怪聲道:“這畫中之意充滿了不平,拿在我手裡便成了您漢王的謀反之意,我便收好了,可以告你一狀!”
這句話也太過突兀,李元昌臉色一白,李道玄怒聲道:“黛雲公主,你胡說什麼!”
阿幼黛雲冷笑一聲:“我胡說什麼,漢王啊,您說我是不是胡說,您是不是想謀反呢?!”
李道玄被她這句話說得悚然起來,望着漢王說不出話來。漢王此時已鎮定下來,揮動大袖朗聲一笑:“如今再說我李元昌到底謀不謀反,也沒什麼區別了!”
他說完大步向前走着,口中緩緩再道:“沒什麼區別了啊,在他們眼中,我已經謀反了!”
李道玄幾人跟着漢王一路沿着山道走上了小禪山,漢王指着山下一處樹林道:“本王的車子就在那裡,道玄啊你也是要去洛陽的,不如同行如何!”
李道玄想了一想,眼神定定望着李元昌,沉聲道:“道玄想問漢王一句,您是不是真的要造反,所以這些崑崙修士纔來刺殺您!”
李元昌看着他灼然的眼神,忽然伸手按在了他肩上,沉聲道:“道玄啊,你要先明白一件事,如今我漢王李元昌已被收了兵權,奪了爵位,就連妻子女兒也被軟禁在了洛陽。”
他說着眼中一道蒼淚緩緩落下:“以前是不是想謀反我不想告訴你,但如今我只想去洛陽和妻女團聚!”
李道玄已輕輕放出一團靈力,暗暗試探李元昌的心跳脈搏,他眼神漸漸沉了下來,良久才說道:“我相信您,既然如此,道玄想來前路必然還有兇險之處,咱們還是一道走吧!”
李元昌默默拍着他的肩膀,低聲道:“你便叫我一聲叔父又如何!”
李道玄搖搖頭,轉身走下了小山。阿幼黛雲抱着女嬰在後輕笑道:“漢王啊,黛雲還有些事要請教你呢!”
三人下山之後,與那黃鬍子匯合起來,不多久就看到了漢王的馬車。那竟然是一輛連馬伕都無的空車。
李元昌見幾人一臉愕然,微笑一聲:“孑然一身,對我來說,也未嘗不是一身輕鬆呵!”
當下在阿幼黛雲的建議下,幾人都坐上了香木大車,自小禪山上一路向東緩緩而行。
阿離在車中無聊,便出了車子與黃鬍子一起駕車玩兒。車中漢王和李道玄又說了一會兒話,那阿幼黛雲便插口道:“漢王啊,去洛陽後和妻女團聚,您也別回封地了,不如隨黛雲去邏些一遊如何?”
李道玄眉頭一皺,心道這阿幼黛雲是當着自己面要漢王叛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