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感嘆一聲,喜道:“那先生告訴我,圓球還需要多長時間再變化。”
酈水呵呵一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推算今日就要發生變化,最多還需一個時辰。”
李道玄欣喜莫名,忍不住走到石屋旁邊,推開門縫,偷看外面,只見那些蠱屍還在忙碌之中,看了半晌,見到黑衣公主阿幼黛雲從石屋走了出來,看她的樣子似乎很是焦急,邊走邊說道:“瓊華仙子這婆娘倒有幾分本事,閻老頭竟然被她拖住了,我先回去,陰伯伯還得加快採取啊,時日有些緊張了。”
她急匆匆走向大廳走廊:“還有那葫蘆的魂魄,快點煉出來啊,那狗熊就送你吃了吧,討厭的蠢物,對它那麼好,竟然一點也不親近我。”
看來小白熊對她不感興趣,李道玄被扔到石屋後,必然是有些不老實。要不然口口聲聲寶貝兒小熊的阿幼黛雲,也不會翻臉這麼快。
那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陰九幽答應一聲,就看阿幼黛雲轉過大廳,匆忙去了。
李道玄大氣不敢出一聲,閉緊石門,但他眼角餘光看到一團黑影在地面上遊動,向着自己這間石屋而來。
不用想,那就是陰九幽。
李道玄心思急轉,這怪物一進來,只要看到自己的樣子,那便全完了,這可怎麼辦。
眼看那黑影越來越近,李道玄一咬牙,決定拼一把,他狠心一個猛撲,撲入到地面之上。地面上佈滿了白石子,他這一撲上去,便將全身包括臉部狠狠壓入到石頭中,然後封閉了自己丹海的靈力運轉。
尖銳的石頭刺入臉上,刺痛之中熱辣辣的,他狠狠用臉搓着地面石頭,全身抽動,再擡起頭時,已是血肉模糊。
此時那黑色影子已經靠近了石門,李道玄發一聲慘叫,不顧那酈水嚇得顫抖的模樣,推開石門衝了出去。
他關閉丹海,自我毀容,心中卻明白只有五成把握可以騙過陰九幽,於是他瘋狂的圍着圓球跑動,小心的穿過那些蠱屍,旁人看來就像一個瘋子一般。
李道玄卻不知道,他這無意中的舉動,卻暗暗合上了蠱蟲屍變的模樣。那正常人被種下屍蠱蟲,因爲蠱蟲入腦,人便會瘋了一般,自殘自傷,就像他現在的模樣一樣。
陰九幽化作陰影,穿透石門緩緩現身在酈水身邊,冷冷道:“酈懷範,這是第幾個在你面前屍變的人啊?”
酈水渾身顫抖道:“是,是第,第十七個。”
陰九幽嘿嘿一笑:“你倒記得清楚,不愧是讀書人啊,你可知老夫爲何將這些人屍變前放到你面前啊?”
酈水勉強擡頭,讀書人的傲骨反而出來了:“怪,怪物!你是要恐嚇小生,讓小生乖乖爲爾等做事罷了,但你可知書中有正氣,浩然在我胸,我不怕你。”
陰九幽那化作影子的身軀笑得微微顫抖:“酈懷範啊酈懷範,你在白鹿洞所著的《萬水經綸策》我可是親自拜讀過,連我家老教主都讚歎你爲經世之才,可惜你們大唐國君只愛那些寫詩作曲的酸人,你身爲前朝大魏智者酈道元的子孫,空有一身本事,卻甘心躲在三尺書屋裡。可嘆你那老祖宗還有《水經注》流傳後世,你這本萬水經綸策還沒完成吧,怕是沒有機會嘍。”
他這一番話,卻正說中酈水的心事。
酈水自小對水流之道有着天賦,年幼開蒙識字後讀的第一本書便是先祖酈道元的《水經注》,一直以這位先祖爲榜樣。此時聽陰九幽如此說來,不禁喟然長嘆,一行蒼淚緩緩落下。
陰九幽冷哼一聲:“你是進士出身,卻不通變化,纔有今日,還是乖乖把九州地水圖畫出來,我或者可以求公主殿下放了你,你愛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他彷彿知道酈水這樣的讀書人愛惜名聲如性命,絕不會投誠敵人,是以招攬之話一句也沒說。?
酈水低頭不語,他現在遇到李道玄,已經有了逃脫之意,只是虛與委蛇倒還能接受,心中卻翻騰不已:“原來這些人還想要整個大陸的地水圖,那是要做什麼?”
陰九幽見他似有屈服之意,也不再施壓,算算時辰,再過一會兒自己就要閉關,也不再跟他廢話,緩緩轉身出去了,他變作影子前還看了一眼那猶自在奔跑的李道玄,見他滿臉鮮血,似乎是自己抓出來的,滿意一笑:“又多了一個苦力,黛雲少教主交代的事情也快辦好了,就是那頭白熊,哼,少教主難道不知道老夫根本就沒法吃東西麼?她是在嘲諷我麼?”
陰九幽那化作影子的軀體不滿的抖動了一下,那少教主越來越不給自己面子了,還是老教主好。
李道玄吼叫裝瘋,滿臉鮮血,終於騙過了這個老頭子,見他化作影子消失不見,奮力再慘叫了幾聲,然後滾動着身子,回到了酈水的石屋,這才喘着氣,流着血定下身來。
酈水忙拿起幾張草紙遞給他,敬佩道:“真是英雄豪傑,隱忍如此,小生這文弱之身,驚恐之膽在君之前羞愧莫名,不能自視矣。”
李道玄忍着臉上的劇痛,飛快的運轉木元靈力,那生機勃勃的木元靈力流轉到臉部,止住了血,不多時結成了血疤。這才笑道:“先生莫要如此,我還敬佩您那聽水辨時的鬼神之力呢。”
酈水忽然激動起來:“老弟,難得落魄相交,我極佩服你的膽氣,實在想傾心結交,如蒙不棄,咱們拜爲兄弟如何。”
李道玄爽朗一笑:“你是讀書人,怎麼說出來的話有這等江湖氣息,動不動就跟人結拜。”說是這樣說,李道玄在樂都並無什麼知心朋友,對酈水的本事也極爲看重,當下就說出自己的名號,二人在這石屋之中,白石之上拜了三拜。
酈水年長李道玄多矣,感慨道:“我是中了進士後纔去白鹿洞讀書的,卻不好好念那些經書子集,只愛到山間野遊,那時正好認識了藥師賢弟,哈,也就是你二哥了,他小時候啊,偏愛軍事,也是不讀書,老去山野間偷看兵法和志怪小說,我們就是那時候認識的,這結拜兄弟還是他教我的。”
李道玄摸摸腦袋,笑道:“其實大哥你不知道,我和藥師將軍,啊,也就是二哥,還是情敵呢?”他便將與拓跋明珠並李藥師之間的事情說了一遍。
酈水撫須微笑:“呵呵,三弟,你那二哥的心思我明白,他曾在月下舞劍,自述心懷,他年若不能在戰場上功成名就,便要娶一個名動天下,冠絕當代的絕世女子,一起傲笑風塵,遊戲人間。”
李道玄悠然讚歎:“原來是這樣,也不知日後哪位女子能被他看上。”
兩人說了這一番話,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李道玄收拾一下全身,對酈水道:“大哥,你先準備好,等下我先出去,那鬼影子若是不在,我先把那些蠱屍收拾了,然後我還得找到我師父,咱們一起逃走。”
酈水忙說道:“一切依三弟的。”他想着,俯身自地上掏出那個紅布包,還有一卷草紙,鄭重的遞給李道玄:“三弟,這紅布包裡的東西或者可以擋一下那怪物,還有這卷爲兄親書的草稿,裡面是我的畢生心血《萬水經綸策》,這些你收好,若是有了變故,就別管我了,你先逃出去要緊。”
李道玄只想了一下,不客氣的收下了,忽然俯身一拜:“大哥,做弟弟的明白你的心思,若果真有所變故,我絕不會優柔寡斷,浪費機會,就是我那師父,若是救不出去,我也會痛下殺手,不是小弟不通人性,而是深知自己所負之責任。”
他這說的責任自然是去唐軍那裡彙報阿幼黛雲的大陰謀。
酈水擊掌讚歎,慷慨道:“三弟你有這份擔當,可比那些婆婆媽媽的人強多了。”他說到這裡側耳細聽,喜悅道:“三弟,時候到了,那圓球此刻正在變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