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內,崔瑩瑩驚訝的望着眼前的兒子,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兒子居然有這種想法,這是讓她很難相信的。
“你確定讓崔曄當東宮六率統領?”崔瑩瑩面色又恢復了正常,平靜的問道:“你可知道東宮六率離後宮有多少距離嗎?若是玄武門守不住的話,不過是盞茶時間,那數萬人馬就會殺到我宮裡來。你將這萬餘人馬都交給崔曄,難道就不怕有朝一日,他會學你的父皇一樣,也來個玄武門之變嗎?”
“母后,崔曄也是崔氏中人,說起來還是母后的族人,爲什麼不能信任呢?”盧承祖好奇的問道。
“因爲他們是世家之後。”崔瑩瑩冷哼道:“只要是世家之後,就是不能相信的。與盧慶相比較,盧青雲當年不過是你父皇的家臣,不過是一個奴僕出身,因爲得了你父皇的信任和提拔才做了錦衣衛統領,他的出身決定着他在這個時代不可能有所作爲的,所以當初你讓盧慶去當你的六率統領的時候,父皇毫不猶豫就同意了。但是這崔曄就是不一樣,他的背後有崔氏這個龐大的家族支撐,崔氏有錢,有糧,有勢力,就如同當年你的父皇一樣。承祖,你以爲你的父皇爲什麼總是想着削弱世家的力量,說的徹底點,就是爲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不爲這些世家所控制。你倒好,總是親近世家,崔氏雖然是外戚,但是不要忘記了,他們同樣是大唐的蛀蟲,你若是一味的依賴他們,他們或許是可能將你捧上帝王的寶座,但是同樣,他們也可以將你從高處拉下來。看看前隋煬帝就是如此,他真是的那樣的荒陰無道嗎?不,看看那運河,每天有多少隻船隊來往其上,溝通南北,就是連京師的糧食,都是通過運河從江南運過來的。古往今來,能有如此高瞻遠矚的帝王也是很少見的,可是爲什麼這樣的帝王還是被人推翻了呢?母后今日告訴你,在這裡面,天下的世家大族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們爲了自己的利益,而裡通盜賊,支持那些野心家,如此才動搖了前隋的基礎。今日他們能支持你,因爲你可以給那些世家們帶來利益,一旦你不能給他們帶來利益的時候,也就是被推翻的時候,到時候,求一尺白綾而不可得啊!”
“那崔氏如何呢?他們不是母后的家族嗎?他們對兒臣也是忠心耿耿啊!”盧承祖不滿的辯解道。
“你也讀過史書,要知道前隋文皇帝是怎麼登上皇位的嗎?就是從他外甥手中奪取皇位的。外戚有的時候比宗室更爲可怕。宗室中人奪取皇位,那還是同族,但是外戚奪取皇位,那就是換了傳承。”崔瑩瑩雙目中寒光閃爍,淡淡的說道:“母后也不怕告訴你,你的親事其實早就定下來了,不是公卿之女,而是民間之女。因爲只有這樣,才能斷絕外戚干政的事情來。哼哼,當初若不是你父皇草創天下,人手不足,而有才能的人大部分都是出身在世家之中,爲了平衡朝局,纔會允許崔氏等人進入朝廷,否則的話,這些外戚豈會得到重用。”
“母妃,你也是崔氏中人,孩兒怎麼聽的您好像跟崔氏中人有仇一樣。”盧承祖不解的問道。
“母后不但是崔氏中人,更重要的是大唐的皇后。自從加入盧氏,那就不是崔氏中人了。所作所爲都是應該站在你父皇的角度上考慮問題。”崔瑩瑩深深的嘆了口氣道。
“如今父皇分封大兄,將西域以西的土地都封給了他,孩兒需要有個人去監視他,這個盧慶就是最好的人選,他對兒臣很是忠心,也只有他去最合適。如此一來,東宮六率就缺少了人。孩兒認爲這個崔曄就算不能做個統領,但是做個副統領也是可以的。”盧承祖又說道。
“那你準備讓何人來做統領?”崔瑩瑩深深的嘆了口氣。她也不得不說自家兒子的做法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東宮六率那數萬人馬是不能落入崔氏之手的。
“還請母后指點。”盧承祖想了想,發現自己身邊還真的沒有找到什麼人。
“常何吧!”崔瑩瑩想了想,還是說道:“他當年曾經跟你父皇征戰沙場,也被你父皇救過性命,玄武門的功臣,對你父皇忠心耿耿,只有他當這個東宮六率的統領,你的父皇纔會放心,你母后纔會安心。”
“常何?”盧承祖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多謝母后指點。孩兒這就上書給父皇,讓常何擔任六率統領。”
果然不出崔瑩瑩預料,盧照辭得知盧承祖想讓常何出任東宮六率統領的時候,毫不猶豫的下來一道聖旨,就是連讓盧慶擔任敦煌郡太守的任命也被通過了。讓二人即日上任。
“崔曄只是一個副統領,卻不曾想到,讓常何這個傢伙走了狗屎運了。”崔府之中,崔宏道和崔仁師很快就接到了消息,一聽的是常何出任東宮六率統領,頓時面色一陣大變。常何是何人,他對盧照辭忠心耿耿,若是想借他的手,控制東宮六率肯定還是不可能的。崔曄如今只是一個副統領,這讓崔宏道很是失望,心中更是涌現出一種怒火。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崔瑩瑩勸阻的消息也傳到崔宏道耳中,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常何倒並不可怕,此人勇而無謀,若非當初在戰場和陛下並肩作戰,後來玄武門之事他立下了功勞,這個東宮六率的位置豈會落到他的頭上。若是他出任東宮六率統領,也並不一定是壞事,依照崔曄的手段,對付一個常何還是可以的,也不過是廢上一點功夫而與。而真正讓小侄擔心的是陛下。”崔仁師嘴角露出一絲凝重來,說道:“陛下此舉明顯是不信任我們崔氏啊!否則的話,也不會讓崔曄做個副統領。”
“他相信過誰的,或許就是皇后娘娘都不是他能信任的。”崔宏道彷彿是想到什麼似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不少,冷哼道:“他對我們這些世家一向都是如此,用的時候,就拉攏一番,若是不用的時候,就是打壓一番,在其中挑撥離間,搬弄是非,爲了削弱我們這些世家,除掉沒有動用武力之外,其他的手段就是無所不用。若是說他信任我們世家,那才叫奇怪呢!告訴你,老夫早就對他失去信心了,只是當年他勢大,無可奈何而已。我崔氏起步太晚罷了。否則今日我崔氏哪裡會有今天。”
“要想成就大業,就必須有軍權。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崔仁師雙目陰霾,捏着拳頭說道:“這是陛下給後人的教訓,所以陛下他總是緊緊抓住軍權,我們崔氏要是想說話的話,也得抓住軍權。東宮六率是個契機。不能有絲毫的損失。而那件東西纔是重中之重,只有將那件東西抓在手中,必定能將整個朝廷都掌握在手中。弄不好,這其中還有軍中將領的隱私,有了這些,這些那些人不得不爲我等所用。”
“不錯,仁師,你明日上奏朝廷,將他放出來吧!”崔宏道想了想說道:“我們就給他希望,讓他去洪澤邊休養吧!聽說他的老家就是在那邊的。只有將他弄出大牢來,我們纔有機會弄到他手中的東西。”
“小侄明天就去試試。”崔仁師點了點頭。
“陛下,最近坊中多有傳聞,說陛下善殺功臣,臣建議讓長安縣令對誹謗陛下聖明之人,進行抓捕審訊。以闢謠。”宣室內,崔仁師排在衆人之後,七大輔政大臣又重新來到了。
“哦,有此事嗎?”盧照辭冷冷的掃了崔仁師一眼,冷哼道:“你不在家裡好生反省,就是爲了此事纔到宣室來的?”
“不敢欺瞞陛下,正是如此。”崔仁師拱手說道:“臣以爲此事恐怕是有所指。”
“所指?是指向何人?朕對哪位功臣不好了?莫非指的是你崔仁師?”盧照辭聲音慢慢的提高。歷代帝王對功臣的處置都是一個很爲難的事情,若是厚待功臣,容易造成朝局失衡,若是對功臣差了點,就會引起朝野議論,更爲重要的是,會在史書上留下濃厚的一筆,這不是盧照辭願意看到的。
“陛下,臣若是猜的不錯的話,恐怕指的是前任錦衣衛統領盧青雲,此人雖然犯了罪,但是跟隨陛下最久,當年在河東的時候,就爲陛下衝鋒陷陣,在立國前後,此人功勞甚大,陛下因爲一點小事,就將起爵位盡數消除,更是將其打入天牢,所以會遭受那些無知之人的議論。”忽然,長孫無忌接口說道。頓時讓殿內衆人吃了一驚,岑文本若有所思的望了長孫無忌一眼,卻是沒有說話。
“盧青雲?朕對盧青雲很差嗎?居然還有人如此議論朕的?真是沒有想到啊!”盧照辭面色陰晴不定。望着岑文本說道:“岑先生,你認爲朕對盧青雲差了點嗎?輔機,你們都說說看。若是一般人犯了事,恐怕朕早就要了他的性命了。”
“陛下,臣以爲此舉對盧青雲太重一點,殺人不過頭點地,更何況他還是一個功臣,陛下若是想殺他的話,就下一道聖旨就是了。”長孫無忌恭恭敬敬的說道:“陛下如今只是將他關入大牢之中,難免他人議論。”
“先生,你怎麼看呢?”盧照辭臉上並沒有任何的異樣。
“陛下可以將其貶爲庶民,永不利用,隨便發配到一個地方,交有司官員嚴加看管就是了。這樣也算是全了君臣之義。想來今後史書上也不會說上什麼了。”岑文本想了想說道。
“怎麼,你們都是這麼看的?”盧照辭笑呵呵的望着房玄齡等人說道。
“臣等無異議。”房玄齡等人相互望了一眼,也都苦着臉說道。
“好,好,你們都願意做善人,不想在史書上留下惡名,朕也是不想做個惡人。”盧照辭冷笑道:“既然你們都說盧青雲該放,那就將他放出來吧!傳旨,將盧青雲流放,流放到洪澤湖畔,那裡是他的老家,就交給洪澤縣令嚴加看管,不準其出洪澤半步。”
“陛下聖明。”衆大臣聞言一起拜道。
“玄齡,你去傳旨吧!”盧照辭揮了揮手,道:“告訴盧青雲,朕以後不想見到他,也不想聽到他的消息,否則就算你們再怎麼保他,朕也會要了他的性命。”
“臣等告退。”岑文本等人不敢怠慢,趕緊拜道。
“岑先生暫且留下,朕還有要事詢問。”就在這個時候,盧照辭忽然喚住岑文本,讓衆人心中一動。但是也只是望了岑文本一眼,各個都退出了宣室。
“呵呵,讓先生成了佞臣,倒是朕的過錯。”盧照辭忽然笑道:“不過不如此,恐怕那些人都會懷疑朕的。”
“陛下此舉也是無奈,日後這些人只會明白的。”岑文本趕緊說道:“太子乃是日後大唐江山的繼承人,陛下自然要認真考慮一番,否則的話,陛下和諸多功臣們辛苦打下來的江山就有可能葬送在他人之手。”
“你說的不錯,朕倒想看看,這些傢伙碰到這種事情會有何等反應。”盧照辭點了點頭,道:“盧青雲一出來,想必那些人就會聞風而動,朕十天之後要去北上祭祖,還要巡視長城、定襄城的建設,朝中就有先生輔佐太子處理朝政。朕會帶着輔機前去的。”
“臣謝陛下信任。”岑文本聞言一下子就明白盧照辭的打算,趕緊說道:“陛下但請放心,臣知道該怎麼去做。只是陛下巡視定襄,那裡靠近突厥,一旦爲突厥人知曉,依靠定襄那個正在建設中的城池,恐怕很難抵擋對方的進攻,臣以爲祭祖之後,巡視長城一番就回長安的好。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大唐江山還需要陛下,陛下還是小心點好。”
“放心,薛仁貴已經領着大軍在澤州聽候調遣,他會護送朕去定襄的。”盧照辭若無其事的擺了擺手道:“先生太過小心了,定襄早就是我大唐的疆土,他頡利可汗如何知道朕會去定襄。哼哼,就算他來,難道朕還怕他不成?憑藉朕的勇武,在萬軍從中也能殺個來回的,難道還怕了他一個頡利不成?先生放心就是了。”
“這個,既然陛下如此說,臣就不在說什麼了。”岑文本想了想,也點了點頭,勉強同意了盧照辭的說法。
“盧青雲,奉陛下聖旨,你可以出來了。”天牢前,房玄齡手握聖旨,對盧青雲輕輕的說道:“盧統領,皇恩浩蕩,日後回到洪澤之後,可是要認真做人,小心做事哦!”
“多謝房大人。”盧青雲臉上露出一臉的驚訝之色,望着手中的聖旨,他不曾想到盧照辭居然在這個時候將他放了出來,這是做什麼?難道這其中有問題不成?只是這種想法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後了,畢竟總算是出了大牢,也可以再見天日了。雖然是回洪澤老家,有地方縣令嚴加看守,但是盧青雲有理由相信,自己在洪澤會過的更好的。
“不用謝房喬,是崔仁師崔大人冒死在陛下面前說情的。我等只不過是順手爲之。更何況,陛下也是有意赦免你。畢竟若是陛下心中不願意,就算我等再怎麼求情也是沒有用處的,所以你要謝還是謝陛下吧!只是陛下說了,他不想再見到你這個人,也不想聽到你的事情,若是違背了這一點,就算崔大人再怎麼得聖眷,恐怕盧統領也是難逃一死。”房玄齡淡淡的說道。
“是,是,房大人所言甚是。真是皇恩浩蕩啊!”盧青雲連連點頭,心中卻是現出別樣的念頭來。
“好了,盧統領,在下另有要事,先行告辭了。”房玄齡顯然是不想與盧青雲有任何的交集,自己的任務完成之後,就飛快的告辭而去。
“龍游淺水被蝦,想當年我爲錦衣衛統領的時候,誰敢這樣對我?”盧青雲望着房玄齡離去的身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臉上盡是譏諷之色。
“這個崔仁師看來是等不及了。”盧青雲收回目光,掃了掃周圍一眼,卻見隱隱有人躲在街口暗處盯住自己,心中不由的一動,暗自嘆息道:“連盯梢這種手段都用上了,可惜的是,水平太差了,想象我也做過錦衣衛統領的,這點小手段居然敢在我面前賣弄,真是可笑。哼哼,你越是如此,我就越安全,只要東西在我手中,難道還怕你不成?先回合了大郎再說,也不知道他此刻出發了沒有。”一想到這裡,哪裡還顧忌到身邊的跟梢,就朝自己的府邸走去。在他的身後,一個身影跟了上去,接着又有一個身影跟了上去,眨眼之間,居然有數波人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