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開始了。這是陛下的手書。”宣德殿內,岑文本將手中的文書遞給一邊的魏徵等人。那魏徵的好奇的接過來一看,忽然面色大變。
“這個狄仁傑膽子也太大了,居然目無法紀,私自調動軍隊。”魏徵不由的冷哼道。
“魏大人,老夫告訴你一個消息,狄仁傑的大軍是陛下允許可的,所調動的兵馬也是涼王回京的兵馬。”岑文本皺了皺眉頭,這個魏徵有的時候也過於剛正了一點。實際上只要事情辦成了,不就可以了嗎?何必計較那麼多呢?狄仁傑辦成了事情,那就應該加以獎賞,怎麼到了魏徵口中,就變成了目無王法之輩了。
“涼王回京啦?”陳光蕊也驚訝的說道:“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說着就朝岑文本望了一眼,這種事情恐怕也只有岑文本能幹的出來,當朝的首輔大臣就算不吱聲,他也是首輔大臣,沒有人可以替代他的。一想到這裡,不由的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個岑文本還有多少事情瞞着自己等人。
“不光涼王回京了,陛下實際上就在藍田大營,不久之後,就會回到長安城。”岑文本又拋出了一個天大的消息,將二人從椅子上震驚的站了起來。
“什麼?”魏徵和陳光蕊二人相互望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岑文本的身上,見他不是開玩笑的模樣,不由的又坐了下來,這個天子又下了一部大棋,將所有人都囊括其中,所針對的對象無疑是關中世家。長孫無忌、韋挺等人都被算計在其中。這個天子可真是狠毒啊!當年利用關東世家抗衡關中世家,崔仁師就是抗爭關中世家的主要人物及首腦人物,到了後來,又用長孫無忌等人抵抗崔仁師,斬掉崔仁師之後,關東世家衰弱,又扶持關東世家和江左世家對抗關中世家,如今天下即將太平,內無戰事,所以將手中的刀鋒對付關中世家。這次狄仁傑辦案,就是充當一個馬前卒的作用,將關中世家的官員一個又一個擊破。最後達到削弱關中世家的目的,爲了此事,不惜以西南局勢作爲誘餌,自己御駕親征,引誘關中世家出手,在關鍵的時候,反過身來,給予關中世家致命的一擊,打的對方猝不及防,纔是最佳。如此看來,崑崙鎮局勢緊張也是一句笑話而已。
仔細想想也是,那秦懷玉乃是秦瓊之子,這位跟隨數位名將之後,號稱賽孟嘗的秦二哥又豈是簡單的人物,若是沒有兩把刷子也不可能有後來的成就,秦懷玉作爲他的兒子,不但身兼秦氏武學,更是在武學中,接受了軍中數位名將的薰陶,這種人物,就算不能抵抗祿東贊和西南四路大軍,最起碼也不可能敗的那麼慘。可是,當初在軍報上,卻被描述的如此之慘,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天子用來迷惑他人的。甚至不久之後,天下人就會得到消息,崑崙鎮打了一次勝仗。兩人這下面色變了,還真不知道,這個天子手中還有什麼瞞住衆人的。
“這是秦懷玉從前線傳來的戰報。秦懷玉擊殺西南聯軍一萬人。”果然,一邊的岑文本又從身邊的文書中,取出一本紅色的奏章來,交給魏徵說道:“這本奏章剛剛是從總參謀部傳來的消息,已經得到覈實了。”
魏徵和陳光蕊二人徹底無語了,這個岑文本或許知道這一切,這個時候,還拿來將二人的嘴巴堵住,實在是太讓人無語了。但是二人卻沒有任何的辦法,只得連連點頭。口中稱讚不已,但是心中卻是暗罵着不停,暗自皺着眉頭。
“兩位,老夫也是不知道的。”哪裡知道岑文本好像看出了兩人的心思一樣,搖了搖頭,說道:“實不相瞞,老夫如此平靜,倒是因爲老夫掌控着錦衣衛,消息比兩位知道的多一點,一段時間推論之後,才隱隱知道陛下的心思,但是此事太過駭人,就是老夫也只能悶在心裡面,不敢說出來。如今大局已定,老夫纔會說出來,秦懷玉之所以能在崑崙鎮取得勝利,也並非早就算計好的,而是得到大軍援助之後,才取得了如此勝利。”
魏徵和陳光蕊二人聞言默然不語,岑文本能說到這種地步,兩人哪裡還不明白,這個計劃乃是盧照辭自己制定的,從始至終,就沒有和岑文本商議過,更是沒有和宣德殿商量過。可以看的出來,此事若是要商量,宣德殿的人肯定會反對,此事太過駭人,盧照辭居然在算計關中世家,憑藉手中的罪證,足以將韋氏一網打盡。
“好了,首輔大人,如今該如何是好?”魏徵皺着眉頭苦笑道。什麼是天威難測,這就是天威難測,看似宣德殿的幾位大臣與天子同心同德嗎,忠心耿耿,但是實際上,天子也不是對宣德殿的幾位大臣絕地的信任,這種事情不就是沒有說嗎?
“還能怎麼做。陛下在藍田大營,其用意很是明白,就是讓此案按照正常程序走下去。讓狄仁傑一步一步的挖下去而已。”陳光蕊搖頭苦笑道:“我們在關鍵的時候,支持一下狄仁傑就是了。要知道,這可不是一個韋挺的問題,而是整個關中世家的問題,這將會引起關中震動的。”
“不用怕,涼王在藍田大營,陛下更是坐鎮關中,這些人還能反上天不成?”岑文本冷笑道:“陛下當年曾說過溫水煮青蛙的故事。若是將一鍋熱水來煮青蛙,青蛙剛剛放在鍋裡面,就跳了出來,但是若是先放上溫水,然後將青蛙放進出,等到青蛙感覺到熱的時候,想跳出來就已經來不及了。眼前陛下用得就是這一招,等到關中世家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們還能造反不成?明日涼王的軍隊就會進京,掌控京畿。”說着岑文本又從懷裡取出一份奏章來,丟給陳光蕊。
“將此奏章刊發天下。明日我等去春明門迎接涼王殿下。”岑文本臉上一片冷峻之色,對陳光蕊說道。
“下官這就去辦。”陳光蕊接過奏章,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天子辦事,一環套着一環,將什麼事情都算計在其中,有涼王率領的大軍坐鎮,關中的那些世家哪裡還敢放肆,只能靜靜的看着狄仁傑將案情緩緩的攻破。最後聽從天子的處置。
“涼王回京了?”長孫無忌府邸內,一個白玉瓷杯跌落在地,摔成了粉碎,可是坐在太師椅上的長孫無忌卻是不知道,雙目睜的老大,臉色也瞬間變的蒼白無比。、
“父親。”長孫衝面色大變,不知道如何是好。別看他在京師很有名氣,可是他卻知道,家中若是沒有長孫無忌,長孫府瞬間就會被人所吞併,他不知道自家的父親對涼王回京爲什麼有如此大的反應,這打了勝仗,自然是要回京,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涼王這個時候回京,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長孫無忌卻是想的許多。十萬大軍返回京師,聲勢是何等的浩大,沿途的州縣必定是知曉的,可是到如今才傳來消息,由此可見,這些沿途的州縣必定是奉命而行。不得走漏大軍前進的消息,更爲重要的是,這些大軍肯定是夜行日息,否則不可能掩藏的如此的好。
“狄仁傑那邊可有什麼消息了?”長孫無忌又問道:“他不是去了關隴道了嗎?野雞族如何?”
“回父親的話,還沒有消息傳來。想來關隴道距離長安城甚遠,我們的探子又不多,想來消息來的不會如此之快的。”長孫衝搖了搖頭。
“沒有消息,那就說明永遠是沒有消息了。”長孫無忌忽然嘆了口氣,說道:“這個岑文本辦事可真是厲害啊!一點餘地都不留。也不想想,天子會允許你去獨霸朝堂嗎?收拾了我們,剩下的你,還能蹦躂多少,真是愚蠢之人。”
“父親,現在該怎麼辦?”長孫衝趕緊問道。
“沒關係的,陛下心中明白的很,他擅長帝王心術,自然明白平衡和制衡的道理。岑文本做了首輔近二十年,朝中勢力很是強大,若是將我們關中世家削弱的話,剩下的岑文本也是不好對付的,岑文本此舉也不過是做無用功的。”長孫無忌搖了搖頭說道:“只是可惜了韋氏,韋氏牽扯太多了。”
“這個韋氏,可是與我們長孫世家?”長孫衝聞言面色一變不由的緊張的問道。韋氏和長孫氏關係甚深,可以說,韋氏一直就是長孫世家的盟友,交往甚多,一旦韋氏出了事情,狄仁傑會不會因爲韋氏的事情牽扯到長孫世家頭上來,這讓長孫衝很是擔心,更何況,關隴道上的事情,並不是只有一個韋氏,就是他長孫衝,也牽扯其中。只是這些事情不能被長孫無忌知曉,否則的話,恐怕他不被狄仁傑逮住了,就被長孫無忌打死了。
“長孫世家內有你姑姑和太子殿下,何人敢動我們長孫世家?就是陛下也還是需要爲父的,等待此事過後,你就會發現,爲父可以做首輔大臣了。”長孫無忌冷笑道。
“那自然是好,那自然是好。”長孫衝聞言臉上的不安之色方纔淡了下來,心中瞬間就轉過了無數個念頭。長孫無忌說的不錯,韋氏被削弱,關中世家的力量再次被削弱,盧照辭爲了朝廷的穩定考慮,肯定會罷免岑文本,然後用長孫無忌來取代岑文本,或者讓長孫無忌官復原職,繼續平衡宣德殿。如此一來,何人敢對付他長孫衝。
“對了,韋挺有一幼女,正值芳齡,你去請王珪,讓他與你一起去求親。告訴韋挺,就說,日後你和此女所生之子,則一子爲韋氏。”長孫無忌忽然淡淡的說道。
“是,孩兒這就去辦。”長孫衝聞言一愣,但是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長孫無忌準備在危急的時候拋棄韋氏,但是又害怕被韋氏所連累,所以才採用這種方式,承諾日後將韋氏留一下一隻血脈,好繼承韋氏的家業。爲韋氏留下一絲血脈。
“韋挺,老夫也是沒有辦法。”待長孫衝了走了出去後,長孫無忌輕輕的嘆了口氣,對外說道:“準備一番,老夫準備入宮。”
“許大人,外面有人自稱是來自藍田故人求見。”洛陽城內,留守府邸,許敬宗正在裡面斷案,擺放在他面前的是一張寫滿字跡的紙張,上面所記載得更是駭人聽聞,只可惜的是,這一切對許敬宗並沒有任何有用的消息,敵人背後的實力很強大,強大的連許敬宗的引蛇出洞的計劃被人所識破,不但引蛇的假誘餌被殺,更是連帶着真的誘餌也被殺了。根據那些與洛陽殺人案有關的下人確認,昨夜死在洛陽城外的一個胖子就是指使他們殺人的劉進,可惜如今這個線索都已經斷了,或者說,還有一個線索沒有斷,那就是鄭仁基,可是想要逮捕鄭仁基可是沒有那麼簡單的事情。
“藍田故人?”許敬宗心中一動,趕緊說道:“有請。”實際上,他並沒有什麼藍田故人,平生之中,也只有一次跟隨盧照辭前往藍田演兵的時候,去過一次藍田,那個時候,周圍盡是軍營,哪裡有什麼故人之說。但是這個時候,能自稱是藍田故人的,必定不是一般的人。許敬宗一面命人在旁邊暗中保護自己,一面命人去請那個自稱故人的傢伙。
“呵呵,許大人這大唐上防護可真是嚴啊!”片刻之後,就見一箇中年人走了進來,此人面白無須,聲音之中隱隱有一絲尖細之色。
“秦公公。”許敬宗擡頭望去,不由的面色大變。眼前之人不是大內太監總管秦九道又是何人。更讓許敬宗驚訝的是,這個時候秦九道應該陪同天子征討在巴蜀之地纔是,怎麼會在藍田呢?一個念頭瞬間在許敬宗腦海中閃過。面色頓時一變,暗自尋思道:“看樣子有大事要發生了。”
“哈哈,許閣老,多日未見,風采依舊啊!”秦九道笑呵呵的拱了拱手說道。這個許敬宗老當益壯,雖然年紀不小,但是卻是面色紅潤,猶如壯年一般,不得不佩服他的養生之道。這一點就是在滿朝文武之中,也是無人可以與之相媲美的。
“秦公公謬讚了。”許敬宗這個老奸巨猾的傢伙不敢怠慢,趕緊站起身來,拱了拱手,說道:“秦公公,可是有陛下的聖旨前來。”他張口也不問天子此刻在什麼地方,只詢問是不是有聖旨,這就是他的聰慧之處,若是其他的官員,必定就會詢問天子在何方。
秦九道點了點頭,這個許敬宗品行雖然不行,可是這眼睛,這心思卻是靈巧的很,難怪天子也不管他的秉性,就讓他做了宣德殿的輔政大臣,就是這股靈巧勁,恐怕朝廷中也沒有人能夠比的上的。
“陛下只是讓老奴前來告訴閣老,可以收網了。”秦九道笑呵呵的從懷裡取出一張紙來,許敬宗伸出雙手,恭恭敬敬的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只見上面過着寫着“收網”兩個字,這兩個字正是盧照辭的親筆手書。
“微臣遵旨。”許敬宗不敢怠慢,趕緊點了點頭,朝西南方向拜了一拜,方纔站起身來,又朝秦九道問道:“秦公公,懷英此去長安,多日不見消息前來,這個時候收網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呵呵,閣老放心,狄仁傑狄大人在程千里將軍的陪同下,已經去關隴道剿滅那些異族盜匪去了。弄不好這個時候已經回藍田大營了。”秦九道雙目中閃爍着一絲莫名之色。
許敬宗卻是面色大變,雖然秦九道並沒有說明什麼,但是許敬宗還是能從他的言語之中感覺到了一絲信息,雖然只有這一絲信息,足以讓他膽戰心驚,當初所猜想的一切瞬間就浮出腦海來,臉色一陣蒼白。
還真是讓他給猜着了,無論是洛陽大案也好,或者是長安的案件也好,在他們的背後都是很有黑手,但是真正的黑手不是這些人,而是躲在這些人之後,高高在上的天子。天子爲什麼這麼做,事情也變的簡單明瞭,就是要將整個關中、關東世家一網打盡。更爲重要的是,眼下看來,還真弄不好已經成功了。
一想到這裡,許敬宗心裡頓時害怕不已,他害怕的是天子的手段,確實不是一般人可以與之相抗衡的。
“呵呵!閣老,老奴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辭了。”秦九道好像沒有注意到許敬宗的異狀一樣,笑呵呵的說道。
“下官恭送秦公公。”許敬宗聞言一愣,趕緊笑呵呵的說道。如此模樣哪裡像一個宣德殿大臣,好像那秦九道是宣德殿大臣一樣。
“呵呵!閣老,忘記了一件事情,那鄭麗婉已經被封爲才人了。”秦九道忽然對許敬宗說道。許敬宗面色一僵,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發現秦九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