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些人是瘋了。居然這麼不要命的進攻。”周青望着城下前赴後繼的突厥士兵,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之色來。面對自己的多重打擊,出乎周青意料的是,這些突厥士兵居然不怕死的衝上城牆來,就算前面的袍澤被滾木擂石撞下雲梯也是一樣,就算自己的袍澤肌膚被那鐵水燙的稀爛,這些傢伙臉上都不見有任何的懼怕之色,仍然揮舞着手中的彎刀等等奇門兵器,口中發出一陣陣吶喊之聲,朝城牆上衝了上來。這種打發倒是讓周青好奇無比,什麼時候,突厥士兵也不怕死了。
“頡利着急了。”這個時候,只感覺旁邊傳來一個溫厚的聲音,周青望了過去,卻見大將軍李靖眉頭緊皺,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自己的身邊,而在他旁邊,還有薛仁貴等將軍站在一邊,看他的模樣,恐怕這些人到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見過大將軍。”周青不敢怠慢,趕緊拱手說道。
“不必多禮,你指揮的不錯。”李靖讚許的點了點頭道:“臨危不亂,遇事冷靜,有大將之風,看來與仁貴在一起,也深受他的影響了,難怪他敢將這段城防交給你。不錯,不錯。”李靖連連說了兩個不錯。讓周青欣喜不已。要知道李靖平日裡並不經常表揚人的,沒想到他這次居然對周青說了兩個不錯,足見他對周青的讚賞了。莫說是周青,就是薛仁貴等人臉上也現出一絲光彩來。
“大將軍,這些傢伙今日不知道怎麼回事,都是不怕死的,我們已經殺退了五波進攻了,也不知道殺了對方多少人,可是對方仍然不要命望城牆上爬,好像是來送死似的。”周青指着城下蜂擁而至的突厥大軍說道。
“頡利知道老夫來了,也就是說明陛下的援軍到了,只是先到的乃是騎兵而已,在不久之後,步兵也會趕來。這個時候若還不能攻下定襄,他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能攻的下定襄了。所以他纔會如此不要命的進攻。”李靖解釋道。
“聽說在草原內部,頡利可汗的地位並不是像我們想像的那樣,除掉突利,還有許多人都不滿他的統治,老師,城下的騎兵多是來自各個部落,對於阿史那部族的騎兵反而沒有多少,爲什麼這些傢伙就這麼聽頡利的話,如此不要命的進攻定襄,難道就不怕他們手中的力量損失殆盡嗎?難道就不怕戰後,頡利趁着這次機會,將他們的部族兼併嗎?”說話的是薛仁貴,只見他英俊的臉孔上露出一絲懷疑來。
“那是因爲利益,頡利可汗若是能以絕對的利益來陰*這些人。莫說是這些部落了,甚至連突利都會派兵前來幫助頡利攻下定襄。”李靖對薛仁貴滿意的點了點頭,經過這次定襄之圍,薛仁貴這個李靖弟子終於讓世人明白了,大將軍打仗很厲害,但是他的弟子,打仗也是很厲害的。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天下之大,莫過於此,有的人,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就能裡通外國,就能弒君犯上。更何況這些蠻夷之輩,只要有點利益,就會刀兵相向,這些人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頡利是一個老狐狸,眼下這可是他唯一的機會,若是他不把握好,朕絕對有理由相信,頡利撤回草原的時候,他這個可汗的位置肯定是坐不穩了。”就在這個時候,只見城樓上,盧照辭領着數人緩緩而來。衆人趕緊迎了上來,行過禮之後,才護衛着盧照辭觀看着城下的大戰,當然周圍早有無數護衛防備着飛來的流矢。
“看看頡利,這個老狐狸,自家的阿史那部族的騎兵坐鎮在後軍,以保存實力,而讓其他部族的士兵對定襄城進行不間斷的進攻,就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了。”盧照辭笑呵呵的說道:“其實,在頡利心中,恐怕他自己對這次進攻定襄心中也無底的。否則得話,他肯定以自己的精銳來進攻定襄,以此來炫耀阿史那部族的強盛,可是這次他偏偏沒有,這就說明他想保存實力,他是想着萬一這次進攻失敗的話,他有阿史那部族的騎兵存在,還能保的住自己的地位。只可惜的是,這個頡利並不知道的是,自己都不用心,又如何讓別人爲自己效命。朕相信,恐怕不久之後,這些士兵的士氣就會衰竭下來,根本就無心進攻定襄城的。那些部落的首領也是一樣,他們也會明白,自己已經上當了。”
“陛下所言甚是。”長孫無忌在一邊笑呵呵的說道:“看這個模樣,頡利恐怕是下了大本錢了,否則的話,這些傢伙也不會如此用心進攻定襄了。這草原上人可不同於我們中原漢人,中原漢人人口衆多,死傷數萬人根本不會動搖我大唐的根基,可是在草原那就是不同了,損失了數萬人就會動搖根基的。更何況,這個時候的突厥已經不是當年的突厥了,不但分裂爲東西兩部,更爲重要的是屢次敗於陛下之手。死傷無數,這次若是再損失慘重的話,恐怕也只能是等着陛下派遣大將軍率軍北上一途了。”
“若真是如此,老夫可是佔了大便宜了。”李靖得意的摸了摸下巴下的鬍鬚,又嘆息道:“可惜的是,這次我朝準備的不充分,否則得話,頡利恐怕是沒有機會逃跑了,我軍依靠定襄先消耗突厥士兵的士氣,然後趁機擊潰對方,一直尾隨對方,必定能如犁田一般,橫掃整個草原。可惜了,可惜了。”衆人聽了也點了點頭,臉上也都露出惋惜之色來。大唐朝這次救援定襄,本就是倉促而行,幸虧準備了一段時間,否則得話,連大軍出動的軍需都湊不齊。眼下雖然有些積蓄,可惜的是,還沒有準備完成,不能支撐大軍進入草原。所以衆人都趕到可惜。
“呵呵,大將軍不必趕到可惜。一啄一飲,自有定數。”盧照辭笑呵呵的說道:“頡利此刻手中正握有雄兵,我軍一旦進入草原,那些草原民族必定會羣起而攻之,相比較而言,他們更害怕我大唐軍隊,雖然與頡利有仇,但是一旦外部的敵人進攻草原,他們就會聯合起來,放棄成見,暫時聯合在一起。一起對付我大唐軍隊,雖然朕不怕這些,但是朕卻不願意自己的將士就這樣丟掉了自己的性命。只有像眼前這樣,雖然我軍短時間內,難以剋制的住頡利的騎兵,但是隻有等他們打的差不多,打的筋疲力盡的時候,就是我軍出擊的時候,到那個時候,頡利的阿史那部族保存實力,而讓其他部族的精銳衝鋒在前,死傷無數的情景,必定能引起草原民族的公憤,雖然朕不知道頡利是採用什麼樣的方式,讓這些部族甘心讓自己部族的士兵送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等到這些人回到草原的時候,必定會對頡利不滿,這個時候,我軍可以深入草原,各個擊破,不但能快速的橫掃草原,更能使我軍的損失降到最小的程度。”
“陛下所言甚是。”李靖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善於用兵之人,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不計較一場戰爭的勝利與失敗,一場戰役可以失敗,但是在戰略上卻是不能失敗的。頡利太重於戰役的勝利了,而忽視戰略上的認識,沒有大局觀,將目標註意在定襄,反而讓他束縛了手腳,碰到的又是陛下這種用兵高手,自然會失敗了。”
“呵呵大將軍太擡舉朕了。”盧照辭擺了擺手道:“若是論用兵,還是大將軍厲害,隨便一道計策就將頡利可汗騙的團團轉,擊敗騎兵就扭轉了戰場上的局勢,就是朕也做不到這點。李卿,你有一個好父親。朕希望你能將你父親的用兵才能學到手。”最後一句話卻是對人羣中的李德獎說的。
“臣愚鈍,恐怕會讓陛下失望。”李德獎望着盧照辭身邊的薛仁貴一眼,雙目中隱隱有一絲失落。同樣是跟隨在李靖身邊,甚至李德獎跟隨李靖的時間更長,可是若是論才能,薛仁貴這個年輕人卻是遠遠超過了他這個李靖之子。
衆人將李德獎的神情看在眼裡,心中卻是深深的嘆了口氣。望着面色英武的薛仁貴嗎,臉上都露出複雜之色。不得不說,這行軍打仗,有的時候也是要看天賦的。有的時候並不是年齡的高下就能決定用兵的高下,年輕的統帥更是比比皆是,諸如漢時的霍去病就是如此,小小年紀卻是一位傑出的軍事天才。而薛仁貴在這方面顯然是一位用兵奇才,雖然跟隨李靖的時間比較短,但是卻深的李靖的真傳,更是放下架子,親自邀請盧照辭巡視武學,爲的不就是眼前的弟子嗎?而眼前的這位弟子也很是爭氣,一系列的行動向人們展示了他用兵之能,確實能當的起李靖弟子這個稱呼。
“不必擔心,行行出狀元,若是每個人都每個方面都是傑出人才,那朕就睡不安穩了。李卿大可不必爲此事而煩惱,朕不但需要一個用兵天才,更爲重要的是,朕需要一個忠於朕的人。李卿顯然就是其中的翹楚。”盧照辭將衆人的神情看的眼中,不由的哈哈一笑道:“李卿能以數百人深入敵後,成功的迷惑了頡利,使的大將軍輕鬆的取得了勝利,進入定襄城,李卿功不可沒,待回朝之後,自有總參謀部論功,朕也會不吝賞賜。”
“謝陛下。”李德獎聞言,心中的一點鬱悶早就消失的不見蹤跡,能得盧照辭親口許諾的賞賜,在整個朝廷之中,也不見得是任何人都能得到的。剛剛一點自卑消失的無影無蹤。
“陛下,您看,頡利可汗出現了。”就在這個時候,長孫無忌忽然指着城下數百步的地方。衆人順手望去,果見無數鐵騎護衛着一箇中年人,而那中年人手執金鷹權杖,在整個草原,除掉頡利可汗還會有誰有此資格的。
“不錯,正是頡利可汗。”盧照辭悠悠的嘆了口氣。縱觀自己穿越來到這個世上多年,也曾經擊敗了不少的敵人,但是若是說這最大的敵人,無疑就是眼前的頡利可汗,渭水邊,自己無奈迷惑對方,到如今在戰場上,硬碰硬,無疑是自己乃是勝利的一方。可惜了,一位梟雄不知道天下大勢,纔會有今日的下場。
城牆之下,頡利可汗並不知道城牆上的盧照辭在想着什麼。但是他卻知道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明黃傘蓋之下,衆人簇擁之中,正是自己生平最大的敵人盧照辭。他緊緊的握住手中的金鷹權杖,期盼着着金鷹權杖能帶給自己一絲冷靜。想他馳騁草原,也不知道滅掉多少的部落,將這些部落首領都變成了自己的臣子或者奴隸,更是將突厥這個部落的實力擴張到了極致,阿史那部族更是在自己的帶領下,牢牢的佔據着草原上可汗之位。可是偏偏碰到了盧照辭,從最初的不敵,到如今的強盛,不斷地擊敗自己。好不容易自己將他圍困在這裡,沒想到的是,一個糟老頭子李靖用兵居然如此的厲害,憑藉着數萬騎兵硬是闖進了定襄城中,使原本即將攻破的定襄城,再次成爲保護盧照辭的屏障,這讓他極爲不甘。但是卻又沒有的辦法,只能繼續指揮着大軍強攻定襄城,以期盼能在對方步兵到來之前,攻下定襄城。他很清楚,這次若是不能攻下定襄,回到草原之後,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什麼。所以他不能失敗,所以他用了無數種辦法,不但要避免失敗,更要避免失敗之後的事情。草原上的霸主只能是阿史那部族,草原上的主人也只能是他這個頡利可汗。
“哼盧照辭,我就不相信,這次你還能逃的過這些人瘋狂的反撲。”頡利可汗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來,是那樣的陰險,是那樣的狡詐。
草原上的可汗之位是有何等的誘惑力,頡利以前不是很清楚地,但是眼前的情況,卻是讓他清楚了。統治草原,就等於擁有了巨大的財富,擁有廣袤而又肥美的草場,會擁有無窮無盡的奴隸。所以這些部族們都奮勇爭先,以期望將可汗之位從阿史那部族手中奪取過來,改變數百年的規矩,他們知道,頡利的許諾是算數的,只要擒拿了盧照辭,他們就能繼承可汗之位,更爲重要的是,若是能擒拿一位南朝皇帝,自己部落在草原上也會因此而名聲大振的,所以無論是出自什麼目的,這些人都指揮着手下的猛士,對定襄城進行猛烈的進攻。
“陛下,也不知道這個頡利對這些草原部族們許諾了什麼,居然這麼不要命的進攻定襄,難道他們就不怕自己損兵折將之後,被頡利所吞併嗎?”長孫無忌望着城下黑壓壓的一片,面色也是一陣慘白。他也曾深入草原,認識不少的突厥部族首領和士兵,但是卻從來就沒有見過這種不要命的攻城方式的,不講任何的技巧,不講任何的佈局,根本就是強攻,不要命的強攻。在這種進攻下,突厥士兵死傷無數,但是同樣的,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也讓守城的士兵損失慘重,更多的是對士氣上的打擊。若是再這樣下去,就算大唐最精銳的部隊來守城,恐怕也支撐不了多少時間。
“這廝不會將自己的可汗之位都讓了出來吧”周青忍不住罵道。
那盧照辭和李靖聞言雙眼一亮,能讓這麼多部族發起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恐怕也只有這種可能了。反正若是此戰失敗了,頡利這個可汗之位恐怕也坐不了多久,還不如就這個機會,孤注一擲,不但能吸引衆多部族的注意力,更能坐山觀虎鬥,削弱了各個部族的力量,而阿史那部族的力量卻沒有損失多少。如此算起來,頡利絕對是佔了大便宜了。
“這個頡利不愧是老狐狸,草原上的梟雄,若他真是打這個主意的話,那定襄城就不妙了。”李靖面色陰沉,眉頭緊皺,對盧照辭說道:“據臣瞭解,阿史那部族統治草原數百年,有些部族的人早就對阿史那部族霸佔可汗之位不滿了。只是阿史那部族騎兵強大,而其他的部族也是相互牽制,纔會讓阿史那部族一支獨大,這個時候,頡利用這種方式來刺激草原部族,那些草原部族恐怕真的會拋棄前嫌,一起進攻定襄城。”
“不要擔心,靠利益驅動的同盟是不會支撐多久的。先給這些傢伙澆點冷水,讓他們冷靜一下,待損失慘重之後,他們就會明白,有些東西並不是想得到就得到的。”盧照辭冷哼道。
“是”衆人神情一愣,趕緊恭敬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