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了祿東讚了嗎?”三日,宣德殿內,岑文本望着眼前的身着錦衣魚服的錦衣衛副統領喬奎問道。
“回大人,下官慚愧,錦衣衛上下並沒有發現祿東讚的下落。”喬奎臉色微紅,低着腦袋,說道:“下官等人延州京師通往吐蕃的各處路口仔細觀看,隴州、秦州、鳳州、涇州、岐州、慶州的各處路口都已經嚴密把守,但是這些天來都沒有發現祿東讚的下落,下官無能,還請大人責罰。”
“京師呢?”岑文本眉頭一皺,臉上頓時露出思索之色,來回走了幾步,忽然面色一變,對喬奎說道:“京師你們可查詢了?”
“京師?”喬奎聞言睜大着雙眼說道:“大人認爲祿東贊還在長安城內不成?不錯,有可能,待下官再派人去查查看。”
“算了,長安城就不要查了,長安城內人口衆多,各國的使臣都要來長安城了,還有長安城內的那些達官貴人們都很多,查起來不方便,既然祿東贊要回吐蕃,你就盯緊了各處關口吧!”岑文本想了想,說道:“這個祿東贊遲早是一個禍害。哼哼,不過,這麼一來,陛下那裡可是輕鬆了許多,再也不用面對祿東讚的責難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吧!至於以後的事情,待以後再說吧!”
“是,下官這就去安排。”喬奎低着頭說道:“下官這就派人將西北並六州前往吐蕃得路口死死的盯住,想必這個祿東贊只要露頭,就會插翅難飛。”
“對了,阿雅那幾個部落蠻王還好吧!老夫可是聽說你們最近可是沒少找他們的麻煩啊!”岑文本忽然盯着喬奎說道:“記住,他們對於陛下來說,還是有大用的,不可怠慢了。也不能讓他人看見了,畢竟逼迫太甚,對於我大唐的聲望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是,下官回去叮囑一番。”喬奎面色微紅,趕緊說道。
“西南部落?咦!西南部落?”岑文本忽然面色一陣大變,失聲道:“不好,祿東贊恐怕從巴蜀經過西南五部回到吐蕃的。或者直接經過巴蜀之後,直取雅州、姚州、永昌等地進入吐蕃了。”
“不會吧!”喬奎面色一變,緊張的說道:“巴蜀之道很是難行,而且前往西南五部的道路更是艱險無比,沿途官道也有我軍把守,他要是經過那裡的話,必定會被我軍所擒獲。”但是他的心中卻是直打鼓,因爲他知道這沿途進入吐蕃的途徑實在是太多了,隨便從哪個州都可以進入吐蕃,真要尋找起來,也是麻煩不已。
“哼!我大唐邊境實在是太長了,與吐蕃接壤的地方很多,他沿途之中,他可以輕鬆經過其中的任何一個地方回到吐蕃。他若是如此回到吐蕃倒也罷了,最讓老夫擔心的是,他若是不回吐蕃,而是進入西南五部,可是我大唐最糟糕的事情能了。他與西南五部交好,若是能找一個西南五部中人,隨便找上一個地方,都能找到進入西南五部的道路,只要進入西南五部,他回吐蕃的道路雖然繞了許多,但是仍然能輕鬆的回到吐蕃去。”岑文本面色一變,雙目中閃爍着一絲寒芒來。他縱橫大唐官場十數年,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風雨,如今卻是被祿東贊這個後輩所設計,怎麼不讓他很是憤怒。
“下官這就派人去追。”喬奎額頭上頓時露出冷汗來,趕緊又改口說道:“下官親自去追,一定要將祿東贊帶回來。”
“不用了,這個時候,恐怕他已經進入巴蜀了,哪裡能追得上。”岑文本擺了擺手,說道:“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了。哼!以後自然會有機會見面的。祿東贊還真是狡猾啊!只是此事恐怕要被陛下怪罪了。”
“這個,想必陛下仁慈,不會如此的。”喬奎面色微微一邊,趕緊說道:“待下官親自前往巴蜀,看看能不能戴罪立功。”
“若是不能抓住祿東贊,你就派人進入西南五部,監視西南五部的動靜吧!”岑文本想了想說道:“老夫恐怕這個祿東贊會趁機在西南五部攪動風雨,以西南五部的實力來拖住我朝兵馬,爲吐蕃贏得時間。”
“是,下官這就去。”喬奎不敢怠慢,趕緊退了下去。
“這下可真是多事之秋啊!”岑文本搖了搖頭。他也沒有想到祿東贊居然如此狡詐,聲東擊西,居然不從西北進吐蕃,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從遙遠而路途極爲南行的西南五部進入吐蕃。從金齒部沿江而上,道路極爲南行,這個祿東贊居然從那裡回吐蕃,此人確實是一個狠角色,不但對敵人狠,對自己同樣也是狠。
“嘿嘿!恐怕岑文本還不知道我來到蜀中,哼哼,就算他現在知道了又能如何?難道還能追到成都來不成?”一個酒肆內,祿東贊臉上卻是又黑又瘦,但是雙目中卻是精光閃閃,更是露出得意之色來。這個所謂的聲東擊西,反其道而行之,本身就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祿東贊若是現在使用出來,肯定是逃不掉的,但是他照樣成功了,歸根結底是因爲一個原因,那就是岑文本根本不瞭解此人,甚至根本就沒有瞧上這個人。不光是岑文本,就是整個中原都是如此。想那高原吐蕃人不過是剛剛開化之人,這種人又會有多高的智慧,雖然也曾傳聞這個祿東贊乃是吐蕃有名的智者,可惜的是,卻沒有得到衆人的認可。
矮子當中選出來一個高個子而已,這是中原所有文人的心思,包括岑文本也是這樣想的。如今衆人總算是得到經驗教訓了,原來,這個蠻夷之地出來的人也會使用計謀,就是這個蠻夷之地出現的人就將整個大唐上下都給耍了,更是耍了中原第一智者岑文本的人物。這也讓祿東贊很是興奮。
“只要通過成都,前面就是雅州、嘉州、曲州、會川、姚州,在這裡面隨便經過哪個州縣,我們都可以輕鬆回到吐蕃。然後整頓兵馬,這個時候唐朝還沒有準備妥當,趁機進攻這些邊境城市。”祿東贊冷哼哼的說道。唐朝一行,讓他見識了許多東西,在長安的這些日子裡,他見到上國的傲慢和矜持,他們根本不將吐蕃四十萬精銳放在心上。既然前來求親不能允許,那就出兵,以兵馬來奪取美貌的公主去吐蕃。
“大相,看,那裡有幾個人有點不正常。”這個時候,忽然身邊的護衛士兵悄悄的對自己說道。
祿東贊面色一變,在長安,固然是見識了大唐的繁榮,但是更爲重要的是,他也見識到大唐的強大之處,自己此刻仍然是在大唐的境內,一切都有可能發生。如今好不容易出了長安城,豈能就這樣被人逮回去不成?
“不要擔心,我們來自天竺。”祿東贊心中雖然很是緊張,但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輕輕的說道:“我們是來大唐經商的天竺人。”他心中卻是盤算着沿途的一切,終於可以斷定這個時候,來自長安的消息消息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到達成都纔是。中間隔着三四天的時間,加上祿東贊等人急急忙忙的趕路,馬休息,人卻不休息。就是有四百里加急恐怕也趕不上祿東讚的腳程。
“走吧!去買蜀錦。”過了片刻,祿東贊站起身來,面色平靜,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現的一樣,就站起身來,朝東市而去,沿途上興致勃勃的看着周圍的蜀錦,連連點頭,好像真是在想着買蜀錦一樣。最後到了一家店鋪面前,命人買了百匹蜀錦,花費了數百金,出手之大,連跟在後面的幾個漢子面色都變了變,搖了搖頭,就轉身離去。隨着大唐的日益強盛,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商人來到長安或者成都這樣的大都市,進行購買物品,或者出西域,或者是過吐蕃,進入天竺等地,進行販賣,賺取大量的金錢,當然,吐蕃、天竺等地商人也回到大唐,遊學或者經商。成都乃是大唐有名的蜀錦出產地,蜀錦的精美名揚天下,深的吐蕃、天竺、波斯等國貴族們喜歡。來這個購買蜀錦,然後販賣到這些國家,所賺取的金錢足以讓人心動。所以這幾個人見狀,也不放在心上。這種人物在成都城內也不知道有多少。若不是祿東贊等人騎着高頭大馬來此,恐怕引不起這幾個漢子的注意。只是此刻見對方真的是在購買蜀錦,自然也就不將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了。
“大相,他們走了。”身邊的一個侍衛偷偷的掃了掃四周,趕緊說道。
“相傳大唐內部有一個機構,叫做錦衣衛,號稱天下之事,沒有他們不知道的,想來這些人就是錦衣衛了。”祿東贊臉色凝重,搖了搖頭說道:“眼下我們行動迅速,想必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不久之後,他們就會得到長安的情報,到時候,我們再走,恐怕是來不及了,如今趁着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們現在就走。將這些蜀錦都帶上。”說着想也不想,就命身邊的數十個護衛,帶上購買的蜀錦,騎上戰馬,就朝吐蕃行去。成都城外頓時掀起一陣灰塵來,祿東贊等人早就騎着駿馬消失在成都城內。
一天之後,成都城內再次飛出數十騎兵,這些人一身飛魚服,腰間有繡春刀,正是大唐有名的錦衣衛衆人,周圍的百姓見狀頓時知道必定出了大事,否則也不見有錦衣衛如此緊張,當下各個躲在一邊,生怕阻擋了錦衣衛辦事。這些錦衣衛中爲首之人正是從長安而來喬奎,此刻他臉色一臉的憤怒之色,但是更多的卻是喜色,因爲自己連夜飛奔,利用沿途驛站上的馬匹,終於距離祿東贊不過半日的時間,這也就預示着自己離祿東讚的距離不過是一天之遙,主要自己再加把勁,必定能將祿東贊抓獲,以洗刷自己的恥辱。
“統領大人,前面就是雅州,過了雅州百餘里,就能到達吐蕃的境內。”就在這個時候,身邊的錦衣衛趕緊說道。
“百餘里?”喬奎面色一變,緊張的說道:“看來此人由此進入吐蕃的可能性極大。我們趕快追擊,不能讓他們跑掉了,不過沿途也得注意了,看看,他們會不會捨近求遠,從其他的地方逃回吐蕃。走!”喬奎面色猙獰,死死的望着遠方。既然能有第一次,那也就會有第二次。他抽着坐騎,飛奔而走,呼嘯而起。
“是。”錦衣衛不敢怠慢,趕緊緊隨其後,朝雅州而去。
“看,這裡有蜀錦。”兩個時辰後,忽然有眼尖的錦衣衛指着左邊不遠處的一處草叢說道。
“真是有蜀錦。”喬奎從馬上跳了下來,朝那草叢走去,果然見到草叢之中,有數十匹蜀錦胡亂的擺放在那裡,有的蜀錦相隔有數步之遙,顯然是扔下來的。
“他們是去了雅州。”喬奎看了看蜀錦周圍,卻見有不少的馬蹄印,雜亂無比,他仔細的看了看,臉上頓時露出興奮之色來,說道:“快走!看這樣子,離開的不是太遠。這些馬蹄印踩出的泥土還是很清新。”說着就飛身上馬,從懷裡摸出一杆小旗來,取在手中,就飛身上馬,朝雅州飛奔而去。
雅州城門外菸塵四起,城外護衛的府兵見狀,臉上頓時露出緊張之色,口中吹響口哨,頓時就見城門處,飛快的聚集了數百士兵,手中緊緊的握着兵器,小心翼翼的防備着遠處的煙塵。在他們的背後,城門卻在緩緩關閉。
“錦衣衛奉命辦事,找個能說話的人來。”喬奎遠遠望去,面色不由的一變,頓時怒吼出來。接着就見一塊令牌朝衆人飛了過來。
“錦衣衛副統領,喬奎。”幾個金色大字印入衆人眼簾之中。又有見到喬奎手中的小旗,上面用綠色的絲線繡着一個令字,頓時讓衆人吃了一驚。
“雅州東門城門官見過統領大人。”衆多士兵之中,一箇中年人趕緊走了出來,拱手說道:“不知道統領大人有何事詢問,小人可以回答。”
“你這裡今日可曾見到數十個人一起的商隊經過城門的嗎?”喬奎不敢怠慢,想了想,又從懷裡取出一張紙來,上面畫這一個人的模樣,若是祿東贊在這裡的話,必定會認出畫像上的人正是自己,栩栩如生,這正是大唐最著名的畫家閻立本所做出的畫了。閻立本亦秉承其家學,他尤其善長於繪畫。他善畫人物、車馬、臺閣,尤擅長於肖像畫與歷史人物畫。他的繪畫,線條剛勁有力,神采如生,色彩古雅沉着,筆觸較顧愷之細緻,人物神態刻畫細緻,被時人列爲“神品”。曾爲盧照辭畫了《凌煙閣功臣二十四人圖》,由此可見此人的畫人物肖像是何等的神似了。就好像這個人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一樣。
“回統領大人的話,小人今日在這裡管理城門,並沒有見到幾十個人一起走的商隊。”城門官想也不想,就說道。
“那這個人呢?”喬奎又晃了晃手中的畫像問道。
“也沒有見過這個人。若是其他人,小人也許並不會注意,但是此人就算是穿着一身布衣,但是其氣質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若是經過這個城門,小人必定會有印象。”城門官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這句話說的倒是實際,祿東贊雖然出自吐蕃,但是一身氣質卻是不凡,就是穿着乞丐服,也不可能掩飾他的鋒芒的。城門官之所以能做城門官,不但要忠於職守,但是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雙好眼睛。祿東贊這種人物豈能瞞得了這些人。
“真沒有見過?”喬奎面色變了變,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來。他相信這些人所說的言語,因爲這個祿東讚的氣質確實與其他人不同,一入此門,必定爲他人所注意。
“統領大人,是不是我等上當了,對方並不是走這個地方的,而是從其他州縣經過的,那些蜀錦只是用來迷惑我等的。讓我們認爲對方必定走距離吐蕃最近的道路,實際上,該走其他的道路。”身邊的一位錦衣衛趕緊提醒道。
“走,我們趕緊去追。”喬奎又羞又怒,這個祿東贊真是狡詐,居然一次又一次欺騙自己,這算是什麼,金蟬脫殼,或者是聲東擊西?不過這一切都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必須趕在對方進入吐蕃之前,將祿東贊抓獲回長安,只有這樣才能洗刷自己身上的恥辱。當下一馬當先,轉身就走。
“統領大人,這裡又有蜀錦。”嘉州官道上,十里外,草叢之中,又見蜀錦。喬奎立在戰馬上,深深的嘆了口氣,仰天長嘆,追還是不追,讓喬奎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感到憋屈無比,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