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模仿詹姆斯-迪恩嗎?”
“你喜歡詹姆斯-迪恩嗎?”
“不。”
“那麼就不是。”
一來一往的回答,魯妮不由自主就微微愣住了,細細地打量着藍禮的側臉。
此時已經傍晚時分了,只是,紐約盛夏的日落時間比較晚,現在漫天夕陽爲鋼筋森林的曼哈頓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橙色光暈,如同水彩畫筆一般一點一點地勾勒出那些棱角,某個瞬間,似乎能夠捕捉到倒映在眼底深處的一抹神采,熠熠生輝。
魯妮用潔白的貝齒輕輕咬住了脣瓣,眼角一揚,顧盼生輝,“我不知道,你居然還介意別人的看法。”沒有羞澀,沒有緊張,也沒有撒嬌,而是以一種調侃的方式還擊了回去。
藍禮卻絲毫不意外,嘴角叼着香菸,輕笑地說道,“我希望我不在意。”
那支香菸伴隨着話語而上下搖擺着,透露出一絲青春年少的不羈和桀驁,這樣的藍禮讓人有些陌生,卻又不是太過出格,隱隱之中依舊可以感受到那股獨特的貴族紳士氣息,迷離而混沌,令人着迷。
但,藍禮沒有點燃香菸。
魯妮嘴角的笑容就緩緩上揚起來,就好像在閱讀一本深奧的大部頭書籍一般,她又翻開了全新的篇章,探索到了更多的未知,忍不住就興奮起來,“今天門口沒有記者們了。”
“傳聞中,他們正在冷處理。”藍禮輕描淡寫地說道。
最近這段時間,關於藍禮與記者之間的話題始終沸沸揚揚,熱度居高不下。
記者們希望通過採訪藍禮來爲澄清事實真相,又或者是藍禮願意發佈官方聲明爲記者們緩解壓力;但藍禮全心全意地投入電影拍攝之中,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來應付這些細緻末梢、無關緊要的瑣事。
儘管安迪-羅傑斯和莉迪亞-布魯克斯代表藍禮發表了官方聲明,對當天的意外事故做出了正面迴應,但是在記者眼中,卻遠遠不夠,他們對藍禮的態度表示了強烈不滿——狗仔和記者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羣體,記者可不想爲狗仔背黑鍋,而藍禮始終沒有積極主動地爲他們澄清。
於是,根據安迪和莉迪亞的公關稿做出了正面報道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之後,記者們就不再繼續報道相關事宜了,整個事件似乎瞬間就完成了降溫,雖然還有小部分網友在社交網絡平臺之上譴責狗仔的惡劣行爲,但缺少新聞媒體的推波助瀾,漸漸也就消失在公衆視野中了。
正如藍禮所說,傳聞中,記者們正在刻意地冷處理。
不僅僅是這一次事件,還有藍禮的相關新聞,包括了“爆裂鼓手”,媒體記者們都有意識地低調冷處理——不是不報道,而是不在重要位置進行報道,又或者是不進行深入拓展報道,那些平淡無奇的相關新聞轉眼就淹沒在了網絡信息海洋之中。
爲什麼現在標題黨越來越多?爲什麼現在爆點和噱頭越來越重要?
因爲在網絡信息的汪洋大海之中,沒有醒目的標識,根本無法吸引讀者的注意。所謂的利益至上和娛樂至死,其實是整個時代與社會的特徵,而新聞從業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現在,“既然藍禮不願意炒作”、“既然藍禮排斥噱頭”、“既然藍禮希望低調”,那麼記者們就真正地讓藍禮好好感受一下什麼叫做“冷處理”,不是封殺,卻是冷藏。
當然,現在已經是社交網絡時代了,媒體的封殺和冷藏也已經沒有了往年的威力。
以小羅伯特-唐尼、凱蒂-佩裡等等社交網絡的頂尖名流爲例,包括臉書、照片牆和推特等多個平臺在內,他們的粉絲數量可能是數以億計的,那麼,即使平常沒有作品問世,也沒有新聞報道,他們完全可以通過社交網絡來更新自己的動態,保持曝光率。
換而言之,媒體幾乎是不可能完完全全封殺一個人的,就好像愛德華-斯諾登一樣。
在二十一世紀,想要徹底抹殺一個人的存在,難度已經增長了十倍百倍;現在,新聞媒體與公衆人物的合作關係已經進入了全新時代,這也是一個全新課題。
不過,問題就在於,藍禮願意通過社交網絡平臺打開局面嗎?
即使藍禮真的如此做了,媒體也可以發動羣嘲技能,“自詡愛惜羽毛的藍禮終於屈尊降貴地打開社交網絡平臺大門”,僅僅是這一個新聞標題,就足夠記者們大肆做文章了;如果藍禮在社交網絡平臺之上與記者展開口水戰,那麼就更是求之不得了。
換而言之,不管如何,媒體記者的冷處理都能夠輕鬆佔據上風。何樂而不爲呢?
談起這件事的時候,藍禮的臉上依舊帶着淺淺的笑容,彷彿事件主人公是一個陌生人般,甚至還打趣地說道,“我想,他們終於受夠了。”
魯妮不由輕笑了起來,“看來,你知道自己是一個麻煩。”
藍禮卻是輕輕耷拉着嘴角,滿臉詫異地說道,“以一種好的方式(in-a-good-way)?”
魯妮的笑容再也沒有忍住,完全綻放起來,“我不知道,麻煩還有好的方式?”
“當然,有的麻煩,希望糾纏一輩子。”藍禮輕聲說道。
親情,愛情,友情。其實都是如此。儘管知道這是一個麻煩,但還是希望能夠長長久久地陪伴自己下去。許多人總是如此,一邊抱怨着穩定關係,渴望着擁有更多私人空間;但一邊又恐懼着孤獨和寂寞,苦苦尋覓着陪伴在身邊的對象。這難道不就是一個麻煩嗎?
魯妮可以捕捉到藍禮眼底深處的那抹光芒,有些寂寥,有些甜蜜,又有些釋然,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之中卻品味出了諸多不同意思來,心臟的跳動就開始微微悸動起來,一股又酸又甜的美妙滋味在脣齒之間蔓延開來。
但還沒有來得及細細品味,藍禮的聲音就再次傳了過來,“怎麼樣,願意陪我走一走嗎?”
魯妮擔憂而困惑地看向了藍禮,“你確定嗎?你現在難道不會太過疲憊嗎?”
今天的表演,即使是作爲一名旁觀者,魯妮也可以感受到藍禮的精疲力竭,完完全全消耗了所有的能量,在某一個瞬間觸碰到了完美的壁壘,然後……就這樣打破它,這所有的所有都通過架子鼓的擊打呈現了出來,難以想象,這是多麼困難的一個過程。
藍禮沒有說話,只是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而後就邁開了腳步。
魯妮的腳步稍稍慢了一些,她注視着藍禮離開的背影,那個高大而挺拔的身影看起來微微有些消瘦,在稀薄的夕陽之下拉出了一個若隱若現的模糊影子,肩膀線條的緊繃之中透露出一股深深的疲倦,就如同踏上流浪征程的民謠詩人一般。
那個背影,有些孤單,有些倔強,還有些滄桑。
魯妮加快了腳步,追趕了上前,和那個身影並肩而行,就彷彿西部電影裡的牛仔一般,踏上了一段未知的旅程。
……
夏日的哈德遜河是喧鬧而吵雜的,河面之上來來回回的遊輪滿載着世界各地的遊客們,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之上徜徉着;河岸旁邊的小公園已經成爲了街頭少年的聚集場所,他們在這裡搭建了滑板u型池,在這裡練習着滑板,甚至還有小型比賽舉行;沿着河岸可以看到換上了運動服的城市白領正在慢跑着,一路朝着上/城區的中央公園進發。
屬於夏天的熙熙攘攘在空氣之中涌動着,水腥氣混雜着金色太陽的味道在空氣之中翻滾着,遠遠地就可以捕捉到圍繞在自由女神像對面的遊客們,正在積極而熱鬧地拍攝着名爲“到此一遊”的紀念照,將城市的生活區與旅遊區嚴格地劃分開來。
“所以,如果可以在影史挑選任意一部電影出演,你會選擇什麼作品?”
“嗯……’魔女嘉莉’。”
“什麼?”
“你知道,’魔女嘉莉’其實是一部非常有趣的電影,它遠遠不是恐怖片那麼簡單,我覺得最爲有趣的就是,無論是放在宗教的環境之下觀看,還是剝離那些宗教因素,這都是一部非常有趣的電影,嘉莉和母親之間的關係無疑是值得細細研究的。”
“魔女嘉莉”,改編自史蒂芬-金(stephen-king)的同名小說,原版拍攝於1976年,導演布萊恩-德-帕爾馬(brain-de-palma)完成了一部精彩絕倫的電影,這不僅成爲了後來青春校園恐怖電影的鼻祖,而且還開創了整整一個流派。電影在次年奧斯卡之上贏得了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女配角的提名。
這是一部鼎鼎大名的作品。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沒有想到,你會選擇一部如此出名的作品。”藍禮一臉探究的表情,細細的觀察着魯妮的神態。
魯妮不由微微張開了嘴巴,側過身,背靠着長椅,面向了坐在自己左手邊的藍禮,滿臉寫着驚訝,“你這是在質疑我的欣賞品味嗎?你認爲我的品味太過大衆了?”
“哈,我沒有這樣認爲,還是你自己認爲這部選擇太過大衆了?”藍禮反將一軍地詢問到。
魯妮輕輕咬住了牙齒,暗暗磨牙,“那麼,如果是你呢?你的答案是什麼?”
“’恐怖博士費比斯(the-abominable-dr.-phibes)’。”藍禮說出了他的答案,然後就看到魯妮張開的嘴巴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這讓藍禮歡快地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