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開始在屋子裡翻找起來,最後他們居然真的在儲藏室裡找到了一個鍵盤,收藏在一個沾滿灰塵的黑色皮套裡,那厚厚的灰塵看起來已經多年不曾觸碰了,可是打開皮套,卻可以看到裡面的鍵盤用泡沫紙細心地包裹起來,裡面依舊潔淨如新,彷彿時光都被阻攔在了皮套之外,不曾觸碰到裡面的鍵盤。
他們都不知道隱藏在這個鍵盤背後的故事,但藍禮卻忍不住想着,是不是曾經有一個夢想被塵封在了這個皮套裡,是不是曾經有一個堅定的信念在顛簸坎坷的盡頭還是被放棄了
坐在鍵盤面前,看着那明亮的黑白鍵,甚至還可以倒影出他的臉孔,錯雜的思緒在腦海裡輕輕涌動着。
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不是嗎?我們都曾經堅信不疑地相信着某些東西,然後再自己親手推翻,重新建立信仰,可隨後卻又現這種信仰依舊是錯誤的,於是,再次推翻,再次重建,漸漸地,我們就變成了自己不認識的模樣,又或者是自己曾經憎恨的模樣。
我們不由自我安慰道,這就是成長。
可是孩童時的那種純真、青春時的那種執着,卻再也找不到了。曾經,我們堅信的夢想、自由、未來;曾經,我們相信自己的雙手可以改變世界;曾經,我們以爲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曾經,我們純粹而真實,彷彿容不下任何一絲雜質最終這所有的所有都湮滅在歲月的場合裡,然後成長爲社會洶涌人潮裡碌碌無爲的一員,所有的棱角都消失殆盡,千人一面。
這到底是成長,還是滅亡?
雙手落在鍵盤上,空靈清澈的鍵盤音猶如月光一般傾瀉而下,輕盈的樂符在午後的慵懶氣息之中緩緩蔓延,猛然看向窗外,這才現,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再次被烏雲遮擋了起來,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暮靄的灰色之中。
“夜色之中你宣告終結一切,但你只是迷失在黑暗之中。”
醇厚而滄桑的聲音猶如煙霧一般在旋律之中嫋嫋升起,隱藏其中的脆弱和迷茫,就像是懸掛在睫毛上的晶瑩淚珠,模糊了視線,卻始終不曾掉落,茫然的失落讓眼睛失去了焦點,竭盡全力打量着四周,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氤氳的光點之中,斑斕而繽紛,絢麗而多彩,卻無法找到自己的目標,內心深處那種空蕩蕩的感覺開始緩緩墜落。
“預設好你所有的情緒,希望這樣能夠帶來慰藉;我不想要繼續攀登層層障礙,我不想要再繼續衝破重重阻隔。我不知道我是否仍然相信(be1ieve),我不知道我是否仍然相信,我不知道我是否仍然相信,你對我說的一言一語。”
菲麗希緹只感覺胸口一悶,彷彿一記重拳狠狠撞擊了過來,猝不及防之間,絕望的淚水就盛滿了眼眶,滾燙得幾乎要燒傷臉頰,她張大着嘴巴,卻不出一點聲音,只是木然地愣在原地,彷彿可以親眼看見自己的世界在分崩離析。
他們,是他們自己,他們親手在彼此之間建立起了藩籬,他們親手將對方推離自己的生活,他們親手將自己重新包裹起來,放棄了溝通,放棄了對話,同時也放棄了信任,於是,那顆炙熱而滾燙的心臟,就開始漸漸冷卻了下來。
她不知道是否仍然相信,他們能夠繼續走到終點;他不知道是否仍然相信,他們的努力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她不知道是否仍然相信,他們的愛情能夠戰勝一切;他不知道是否仍然相信,他們依舊深愛着彼此。
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信念和信仰,已經轟然崩塌,但他們卻依舊不知道。
這個事實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讓她幾乎就要呼吸不過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着,卻無法掉落。比起絕望更加可怕的,是他們的麻木。所以,他們終究還是不去了,是嗎?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你的話語言不由衷,我已經厭倦了彼此的誤解,這還有其他的解釋嗎?我不知道我是否仍然相信,我不知道我是否仍然相信,我不知道我是否仍然相信,你對我說的一言一語。”
菲麗希緹捂住了嘴巴,唯恐自己直接苦出聲音來。他們到底在幹什麼?
她在指責他偷吃,但她自己又在幹什麼呢?她在指責他大聲咆哮,但這場戰爭不是她開始的嗎?她在埋怨他不願意過來倫敦生活,但他不是正在竭盡全力努力嗎?她在抱怨兩個人漸行漸遠,但最開始的錯誤不是她自己犯下的嗎?
她不想要這樣,她真的不想,那些話都不是真心的,那些指責、那些憤怒、那些抱怨、那些疲憊,都不是真實的。她只是她只是她只是不知道是否應該繼續相信下去。
“那麼睜開我的雙眼,告訴自己我在自欺欺人,我們不可能再繼續走下去,如果我不得不去猜測你腦海裡的想法。”
菲麗希緹張開了嘴巴,試圖說些什麼,卻現所有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裡,大腦一片空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想要告訴他,她依舊深深地愛着他,她依舊夢想着屬於他們的生活,她依舊認爲他們可以戰勝所有困難,她依舊相信他們的幸福就是彼此,她依舊堅定不移地相信着,她依舊在相信着
可是,話語就這樣被卡在了喉嚨裡,愣在了原地,一點點聲音都不出來,她只能用力搖頭,用力地搖頭否定着。
“說點什麼,說點什麼吧,哪怕是一句’我愛你’也好;除非你想要轉身離去,別離這惱人的喧囂。”
在那激昂而奔騰的旋律之中,那哀傷而痛楚的呼喊,徹底擊潰了菲麗希緹的所有防線,雙手抱着自己的腦袋,無聲地痛哭了出來。“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真的好愛好愛他,但卻親手將他推得越來越遠,那種痛苦達到了極致之後,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就像是在夜空裡高空跳傘一般,緩緩地下落,不斷地下落,地心引力瘋狂拉着她下墜,那股自由落體的衝刺讓渾身都起了警報,可是她卻無動於衷,只是放任着自己繼續下落,那種即將粉身碎骨的可能,脆弱而絕望,居然帶來了一絲絲快/感。
然後,她就這樣着6。
“我不知道我是否仍然相信,我不知道我是否仍然相信,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想要相信,你對我說的一言一語。”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想要相信”,那一份哀傷到了極致的質疑,將她狠狠地拉入了海洋的水面底下,自由落體的巨大沖擊力讓她快被冰冷的海水包圍,冰冷刺骨的黑暗一點一點吞噬着她的血肉,就連靈魂都開始感受到了那心碎的悲傷。
他們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如果時間重來,事情是不是會不一樣?再繼續堅持下去,是不是已經沒有意義了?他們到底在爲什麼爭吵,又在爲什麼堅持?
她再次睜開了眼睛,恍惚之間,她成爲了安娜,看着雅各布那寂寥的背影,無從適從;她又成爲了菲麗希緹,看着藍禮那專注的側臉,悲從心起;她成爲了安娜,傾聽着藍禮指尖底下的旋律,茫然若失;她又成爲了菲麗希緹,傾聽着雅各布的唏噓長嘆,泣不成聲。
“那麼睜開我的雙眼,告訴自己我在自欺欺人,我們不可能再繼續走下去,如果我不得不去猜測你腦海裡的想法。”
金色的樂符在空氣裡肆意跳躍着,悲傷卻又溫柔,痛楚卻又無奈,絕望卻又茫然,淡淡的情緒牢牢地抓住了每一個人的心臟,在那醇厚而些許嘶啞的嗓音裡酵、氤氳、繚繞,那一聲聲質問,更像是捫心自問,苦澀而失落的滋味在舌尖緩緩暈了開來,激昂而歡快的旋律卻彷彿是狂歡節的行軍進行曲,反襯出那無處不在的孤獨和落寞,拖拽着腳踝開始下落,不斷下落。
在大腦意識到之前,淚水就衝破了眼眶的防線,狼狽不堪地滑落下來。
他們聽懂了,每一個人都聽懂了。這是屬於雅各布和安娜兩個人的故事,更是屬於每一個真心相愛卻勞燕分飛的兩個人的故事。即使相愛,也不一定能夠走到終點。
沒有人可以例外,就好像被旋律牢牢包圍,細細地品味着歌聲裡的每一絲情緒,猶如歷經滄桑的吟遊詩人,看破紅塵,看破世間,看破人生,唏噓之中卻帶着一絲淡然,沒有大吼大叫,沒有哭天搶地,沒有大起大落,僅僅只是將內心深處的無奈和哀傷哼唱出來,卻輕而易舉穿透防線,擊潰每一個人的柔軟。
德雷克已經徹底崩潰,站在原地,耷拉着肩膀,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無助地嚎啕大哭,怎麼止都止不住。他知道,他們錯過了,終究還是錯過了,他錯過了那個他愛了一輩子、還將繼續愛下去的女人。
旋律停止了,每個人都撇開了臉頰,狼狽不堪地擦拭着自己的淚水,擤鼻涕的聲音稀稀落落地想起,打亂了房間了的沉默,卻越讓那種無可奈何的悲傷勾勒了出來,淚水還沒有來得及擦乾淨,眼眶就再一次模糊了。
注:堅信不疑(be1ievemumords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