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想要閉上自己的眼睛,從電影開始三分鐘之後,她就想要閉上眼睛,那幽閉的恐懼和絕境的慌張牢牢地抓住了心臟,讓人睚呲欲裂。.|?
尤其是整個放映廳那無處不在的黑暗,猶如潮水一般將她團團包圍,只剩下大屏幕那瑩瑩冷光在微亮着,將那種身臨其境的實感放大到極致,脈搏跳動的節奏都與電影屏幕裡的保羅保持了高度一致,窒息感,席捲而至。
可是,霍普又不想要閉上自己的眼睛,甚至於就連眨眼都是奢侈的,每一個畫面都透露出強大的真實感和震撼感,牢牢地抓住她的情緒,一秒都不能放鬆。
恍惚之間,她甚至忘記了屏幕上那個男人是藍禮,那就是一個被困在絕境裡卻在苦苦求生的普通人,那可能是保羅-康羅伊,也可能是在場的每一個人,強烈的求生意識穿透屏幕的隔閡,注入她的血脈之中,感同身受。
整個觀影過程着實太過殘酷,太過刺激,太過緊繃,甚至比過山車還要驚險刺激。
當看到保羅錄製完遺囑錄像之後,安靜地看着胸口的那簇火苗,表情安詳而寧靜,就好像躺在一大堆鬆軟的枕頭堆裡,手裡端着熱牛奶,旁邊放着一大堆零食,孩子的歡笑聲和妻子的嘮叨聲在耳邊環繞,沐浴在下午慵懶的陽光之中,享受着這片刻的悠閒,也是片刻的奢侈。
霍普終於再也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淚眼朦朧地看着大屏幕,不知所措。
他們總是能夠在電視或者報紙上看到相關新聞,“伊拉克生了武裝衝突事件,槍擊對峙之中導致了三名士兵死亡,十七名士兵受傷”,又或者是“一位平民在阿富汗遭遇綁架,綁匪索取一千萬美元贖金,但白宮表示拒絕向恐怖分子妥協”……
每次看到這些新聞的時候,他們都會心有慼慼然,感慨萬千,甚至是怒不可遏,紛紛爲那些受害人討公道;但更多時候,他們只是感嘆幾句、唏噓幾句,因爲那距離自己太遙遠,因爲那只是一個陌生人,因爲他們無法想象實地的情況到底有多麼殘酷。
可是現在,他們卻通過大屏幕,清晰地看到“死亡”的過程、“綁架”的過程,眼睜睜地目睹一個人一步一步地走向生命終點,這甚至比電刑還要更加可怕,彷彿他們的雙手也沾滿了血腥,又彷彿他們自己置身其中。
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震撼,在保羅-康羅伊那平靜之中帶着淡淡幸福的笑容裡,迸到了極致,輕而易舉地摧毀了每一位觀衆的心理防線。
他會得救吧?他應該會得救吧?他能夠得救吧?這是電影,不是嗎?一部好萊塢投資的電影?在好萊塢的作品裡,主旋律總是貫穿始終,結局總是大團圓的幸福美滿,高唱英雄主義的白宮總是能夠在最後時刻力挽狂瀾,重新塑造美帝的高大上形象,不是嗎?
前所未有地,霍普期待着一個俗套的、令人反感的、千篇一律的結局。這個信念,是現在支撐她繼續看下去的唯一動力,否則,這着實太過殘忍了,她真的沒有辦法繼續睜開眼睛。
但,霍普失望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手電筒的最後一絲光線也掐滅了,悲壯恢弘的旋律也掐斷了,所有一切就這樣陷入了平靜之中,整個放映廳裡也完完全全遁入了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電影,就這樣結束了。
霍普愣在了原地,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大屏幕,甚至就連呼吸的動作都忘記了,喜悅的淚水還停駐在睫毛之上,沒有滑落,但整個人卻僵硬在了座位上,就好像被丟失了魂魄的瓷娃娃,無動於衷。
耳邊一點聲響都沒有,彷彿整個電影院都成爲了空城,不剩下任何一縷靈魂,這種寂靜猶如北極圈的冰天雪地一般,寒冷一點一點地滲透皮膚,蠶食着身體的溫度,讓血液和心跳都漸漸放慢下來,就好像生機正在緩緩消失一般,這種緩慢而深刻的溺水感,甚至比絕望還要更加可怕。
電影,結束了。
可是放映廳裡卻沒有人起身離開,大家都靜靜地坐在原地,看着字幕慢慢地往上滾動,就連眼神都挪不開來,大腦徹底當機地瞪大着眼睛,無法動彈。
伊迪絲在內心深處輕嘆了一口氣,吐槽抱怨到,“這傢伙真是……演的是什麼電影,居然如此扣人心絃,一點喘息空間都沒有。我想假裝小鳥依人,鑽進旁邊那個男人的懷裡,始終找不到時機。真是太令人失望了。他還不如演一點小妞電影,賣賣帥氣,賣賣萌,這不是很好嗎?偶爾再脫掉上衣,賣賣腹肌。真是的。何必要吃如此多苦頭呢?”
伊迪絲擡起右手,悄悄地擦拭掉眼角的淚珠,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她真實的情緒,不過,很快她就將指尖蜷縮了起來,一切情緒都掩飾了起來。輕輕吐出一口氣,可是胸口依舊隱隱悶,這讓伊迪絲的眼神有着剎那間的失神,似乎是陷入了電影的情緒之中,又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之中。
在黑暗的掩護之下,誰也現不了。
放映廳的燈光緩緩亮了起來,伊迪絲眼底的情緒轉瞬即逝,重新恢復了平時一貫的叛逆和高傲,就連精緻的妝容都沒有任何損傷,彷彿剛纔這部電影根本就沒有任何影響一般。
霍普茫然地轉了轉頭,看了看四周,視線卻根本沒有焦點和焦距,只有一片朦朧的虛無,最後看向了坐在旁邊的小夥伴,“比爾,電影還沒有結束吧?他會得救的,對不對?後面還有彩蛋,是不是?”
威廉整個人跌坐在椅子裡,潮起潮涌的震撼根本停歇不下來,現在他處於無法思考、艱難呼吸的階段,彷彿靈魂深處都可以感受到那恢弘的寂滅和蒼茫,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表演可以如此簡單卻又如此震撼,原來電影可以如此簡單卻又如此深刻,原來現實可以如此殘酷的同時又如此絕望……
聽到了聲音,威廉轉過頭,看向了霍普,但模糊的焦點卻始終尋找不到目標,只是空空落落地在漂浮着,心酸得難受。
“霍普……”格拉漢姆張口喊了一聲。
他想說,電影結束了,生命也結束了,這就是現實。在那些英雄主義美夢的背後,卻是更多無辜生命的消亡。就好像那些恐怖襲擊一樣,除非自己熟悉的家人朋友置身其中,否則一些都僅僅只是新聞上的一堆數字而已,沒有實感。
但,聲音卻卡在了喉嚨裡,格拉漢姆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滾燙的淚水猝不及防地就落了下來,一股悲涼油然而生。
一部驚悚電影,一部小成本小格局的獨角戲電影,一部故事簡單內涵淺顯的電影,卻牢牢地抓住了每一位觀衆的心絃,跌宕起伏,讓人慾罷不能。整個觀影過程,也許是一場折磨,也許是一場享受,那種酣暢淋漓卻又戛然而止的錯雜滋味,讓人深惡痛絕,也讓人慾罷不能。
視線餘光看到出口處的警示燈亮了起來,一名工作人員走了進來,似乎在提醒着大家,應該退場了,66續續有人開始站立了起來,靜謐的放映廳總算是恢復了一點嘈雜的生氣。
“嘿,大家都還在呢。”來人揚聲喊道,那平淡無奇的話語在安靜的放映廳裡卻猶如平地驚雷,剎那間就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霍普擡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閒庭信步走到放映廳正中央的那個身影,猶如一潭死水的眼睛就迸出一抹光芒,漸漸地、緩緩地驅散所有陰霾,整個人都明亮了起來。是藍禮。
“少爺!”霍普終於按耐不住,脫口就揚聲喊道。
藍禮不由愣了愣,剛纔那一剎那有了回到倫敦的錯覺,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微笑地朝着霍普點點頭,“我剛剛纔意識到,你們是專程趕過來觀看午夜場的,這對於電影來說無疑是最好的肯定。且不說你們是否喜歡這部電影……”
藍禮的話語還沒有說完,威廉就用盡全身力氣喊道,“喜歡!”然後其他人也紛紛地喊了起來,“級喜歡”、“我愛它”、“我爲它瘋狂”、“真的太刺激了”、“結局是怎麼回事”……此起彼伏的聲音充斥着放映廳,很是熱鬧。
藍禮嘴角的微笑輕輕上揚了起來,“我決定相信這是真實的。雖然你們總是因爲演員在現場的關係,說一些違心的話語。”這一句調侃讓大家都鬨笑了起來,“今晚導演和劇組的其他成員們都沒有前來,所以,我代表劇組,專程過來感謝一下大家的支持,謝謝。”
這是藍禮自的舉動,他清楚地知道午夜場代表着什麼,不管這些觀衆是抱着什麼心態前來的,但觀看了電影卻是紮紮實實的,這對獨立電影來說就是一個好消息。
“’活埋’是一部小成本的獨立電影,我們沒有太多資金進行宣傳,所以我今天專門把整個’度與激/情5’劇組都拉了過來,一起幫忙宣傳;接下來,就輪到你們了。”藍禮那半真半假的話語充滿了調侃和戲謔,全場的笑聲根本停不下來。
“距離派對還有一小段時間,我可以在這裡繼續停留一會,有想要提問的人嗎?”藍禮試探性地問了問,卻沒有想到,全場刷拉拉舉起了大片手臂,密密麻麻地好不壯觀,藍禮挑了挑眉,打趣地說道,“哇哦,希望我不會遲到一會的派對。”8,更優質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