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聽見人們歌唱?你是否聽見遠方傳來的鼓點?你是否會加入我們的聖戰?你是否會堅強地與我們同行?”
站在舞臺最前沿的冉-阿讓,就是每一個普通的民衆,對安灼拉等人的呼喚,做出了迴應,他高高舉起了右手,他高高跟隨着歌唱,加入了這股時代洪流之中,奔騰而去。
所有演員從四面八方匯聚而至,紛紛走上了舞臺,手牽手,站在冉-阿讓的身後,圍成了一個半弧形,一層、再一層,層層疊疊、人山人海,整個舞臺似乎都站滿了。這些都是逝去的靈魂,在革/命之中英勇獻身的靈魂們,現在,冉-阿讓也加入了他們,沐浴在聖潔的光芒之上,盡情高歌!
但,就在此時,所有歌聲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片嗡嗡的聲響餘韻在空氣裡激盪着,然後,那一個身影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站在舞臺正中央的身影!
冉-阿讓往前邁了一個大步,身形稍稍晃了晃,似乎揹負着無數重量,又似乎正在與命運對抗,稍稍停頓了片刻,然後猛地往前邁出了兩大步,來到了舞臺最前沿,高高舉起了右手振臂一揮,而後放了下來,挺起了胸膛,迎向了那絢麗而燦爛的燈光,幾乎就要乘風而去。
那枯槁的面容此時卻綻放出了動人的光芒,充滿了希望,也充滿了生機,牽動着每一位觀衆的心臟,高高地、高高地揚起,卡在了喉嚨裡,無法呼吸,也無法出聲,只能擡起下巴,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冉-阿讓,彷彿正在親眼目睹一個時代的顛覆和一個世界的誕生。
猛地,雙手一握拳,氣勢磅礴的交響樂宣泄而下,冉-阿讓的聲音從丹田深處炸裂開來,放聲高歌,肆意綻放,“你是否聽見人們唱歌?你是否聽見遠方傳來的鼓點?那是逝者帶來的未來,只等待明日的曙光!”
上揚,再次上揚,達到了頂點之後,再次提升了一個八度,將身軀之內的所有情緒都酣暢淋漓地宣泄出來;即使是交響樂的恢弘和磅礴也無法束縛那插上自由翅膀的靈魂,僅僅憑藉着一個人的歌聲,卻駕馭了整個交響樂團的氣勢,巔峰,再次巔峰。
全場觀衆,熱血沸騰、情緒高昂、淚眼朦朧、無法自已。涌動在身體之中的激動,流動在血管之中的熱情,沸騰在靈魂深處的亢奮,在冉-阿讓那慷慨激昂、氣勢駭人的歌聲之中,達到了頂點,頻臨炸裂。
在這一刻,冉-阿讓完成了蛻變,真正的蛻變;而時代,也完成了轉身,恍惚之間,他們似乎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落幕,又見證了一個時代的開啓!
剎那間,收聲,結尾,靜音,緊握的右拳往胸口狠狠一收,所有情緒都硬生生被拽在那個掌心之中,伴隨着冉-阿讓轉過身的腳步,大步大步地衝了回去,衝進了人羣,凝聚在一個身影之上的視線,將所有演員收入眼中,然後,整個舞臺就浩瀚地呈現在眼前。
揮舞着旗幟的安灼拉站在人羣中央,然後,冉-阿讓加入了他的行列,並肩而立,熙熙攘攘的人羣,紛紛牽起了彼此的手,邁着同樣的步伐,昂首闊步、朝前突進!
“砰!砰砰!”交響配樂,鏗鏘有力,全面炸裂,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那雷鳴般的旋律宛若星光四溢,漫天光芒鋪面而來,幾乎就要刺瞎雙眸。全場,沸騰!
“你是否聽見人們歌唱?歌唱着心中的怒火,這歌聲屬於那些拒絕再做奴隸的人們;當你心臟的律動,激盪了鼓點的迴響,全新的生活即將開始,只待明日的曙光!”
砰砰砰,整齊劃一、氣勢如虹的腳步聲,彷彿鼓點一般,擊打在聲勢浩大的交響樂之中,一步,再一步地朝着舞臺前沿邁步,那勇往直前、飛蛾撲火、奮不顧身的強大氣勢,浩浩蕩蕩地碾壓而至,讓每一個人都心潮澎湃、頂禮膜拜!
“你是否願意付出所有,讓我們的旗幟飛揚?有人會活着,有人會倒下,你是否願意站出來奮力一搏?烈士的鮮血將會澆灌在法蘭西的熱土之上!”
澎湃,洶涌,激昂,馬克的胸膛之中涌動着汩汩沸騰的情緒,幾乎就要爆炸,那雙沾滿淚水的眸子閃動着激動而亢奮的光芒,雙手緊握成拳,躍躍欲試、蠢蠢欲動,真正得心潮澎湃,真正得驚心動魄,真正得靈魂共鳴!
“你是否聽見人們歌唱?你是否聽見遠方傳來的鼓點?那是逝者帶來的未來,只等待明日的曙光!你是否會加入我們的聖戰?你是否會堅強地與我們同行?某時某地,越過街壘,是否有一個你渴望的世界?”
所有演員,全部站立在舞臺最前沿,手牽手,肩並肩,肆意而享受地放聲高歌,“你是否聽見人們歌唱?你是否聽見遠方傳來的鼓點?那是逝者帶來的未來,只等待明日的曙光!”歌聲,漸漸飛揚,響徹雲霄,激盪蒼穹,那不斷攀升高峰的呼喊,“啊!”
歌聲在每一位觀衆的血液裡沸騰着,最後,所有人共同歌唱,“明日曙光!”達到巔峰,演員們齊齊高舉雙手,一聲明亮而清脆的鼓點落下,全場燈光熄滅,全場音樂停止。
演出,結束。
“啊!”馬克再也沒有能夠按耐住,再也沒有能夠忍受住,整個人高高地跳躍起來,呼喊聲死死地卡在了喉嚨裡,只是熱血沸騰地開始鼓掌起來,忘乎所以地鼓掌着:
是的,我聽見了歌聲;是的,我聽見了鼓點;是的,我願意加入聖戰;是的,我願意並肩同行。
“啪啪啪!”雷鳴般的掌聲,幾乎沒有任何時間差,瞬間爆發,瞬間炸裂,馬克就這樣站立着,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忘記了自己到底是誰,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只是瘋狂地鼓掌着。
淚流滿面,就像是一個失去理智的神經病一般,眼淚持續不斷地下落,但雙手的掌聲卻根本停不下來,他不在乎掌心已經疼痛得開始麻木了,他也不在乎自己的雙手已經失去了直覺。鼓掌,鼓掌,還是鼓掌。
在這一刻,他是聖戰中的一員。他是冉-阿讓的同行人,他也是安灼拉的小夥伴,他是那個時代洪流裡微不足道的一員。於是,他遵從了內心的渴望和激/情,加入了這場註定無法回頭的聖戰!
阿里斯泰爾有些狼狽,眼眶裡的熱淚終究沒有能夠堅持住,再次潸然滑落,他甚至不記得自己上一次落淚是什麼時候了,更加不記得上一次讓他感動的劇目是什麼了。但今天,他卻真實而懇切地感受到了那個時代的召喚,不止一次,淚流滿面,狼狽得無法自己。
因爲六個小時的恢弘,勾勒出了一副浩瀚畫卷,讓他成爲了其中一員;因爲演員的出色,詮釋出了人生變幻的奧義,讓他與他們並肩而行;更因爲收尾的昇華在藍禮的身上得到了詮釋,從個人到社會,從生命到死亡,從個體到歷史,那一層蛻變是如此錯雜,卻又是如此簡單,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位觀衆的心頭。
心臟在狠狠地撞擊着胸膛,那種飽滿而緊繃的疼痛感,真的久違了。
阿里斯泰爾嘴角的笑容不由上揚了起來,卻沒有擦拭自己的淚水,而是緩緩地站立了起來,做了最簡單也最淳樸的一個動作:鼓掌。
對於最頂尖的劇目,對於最頂尖的演員,這就是最好的獎賞方式。上帝,他是如此熱愛這片土地,又是如此熱愛這片舞臺。這一刻的美好,就是他生存的目標和理由。
亞瑟幾乎就要不能呼吸了,十歲以後,他就不曾哭泣了。因爲在貴族生活裡,眼淚是軟弱的標誌;同時還是弱點的暴露,他必須學會隱藏情緒,更加必須學會控制眼淚。這不容易,但他做到了,而且還是個中大師。
但今天,亞瑟的眼眶卻模糊了視線。也許是因爲劇目本身,也許是因爲藍禮-霍爾,還也許是因爲那慷慨激昂的歌聲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渴望——對自由、對生命、對夢想的渴望。
你,聽見了遠方傳來的鼓點嗎?是的,他聽見了。
那種感情着實太過洶涌、太過澎湃,以至於亞瑟都無法抑制,他猛然站立了起來,然後,開始鼓掌。
艾爾芙沒有站立起來。不是因爲不屑,而是因爲恐懼,她在恐懼着,自己站立起來的那一刻,就會分崩離析;她在恐懼着,自己鼓掌的那一刻,內心的真實就會暴露無遺。
眼眶溫熱着,但她卻竭盡全力控制着,緊繃的肌肉一動不動,哪怕僅僅只是最細微的移動,她的所有防線和所有束縛都會支離破碎。因爲她是戲劇愛好者,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這齣劇目多麼出色,藍禮的表演多麼……多麼偉大。
但,她不能表露出來。今晚,她所代表的是“霍爾”這個姓氏,她不能妥協,也不能放棄。所以,她必須安坐在原地,拒絕起立,拒絕鼓掌,拒絕表態。這是她維護家族名譽的唯一方式。
幸運的是,亞瑟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了,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狼狽和窘迫。可是這一刻,她卻已經潰不成軍。
掌聲,雷鳴般的掌聲蜂擁而至,那驚人的掌聲是如此洶涌、如此澎湃,以至於淹沒了所有聲響,聽不到口哨,聽不到喊聲,除了掌聲,還是掌聲,這就是唯一的嘉獎,也是唯一的獎賞!
全場,起立鼓掌;全場,掌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