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屬於一個人的演唱會。
這是屬於海瑟-克羅斯一個人的演唱會,這也是屬於堂吉訶德的演唱會。
致敬每一個在夢想道路之上,跌跌撞撞、磕磕絆絆,卻始終不曾放棄的堂吉訶德;致敬每一個在生活重壓之下,試圖放棄,卻終究還是選擇夢想、擁抱自由的堂吉訶德;也致敬每一個在碌碌無爲、枯燥乏味的生活之中,綻放出屬於自己色彩的堂吉訶德。
在這場孤獨而落寞的演唱會之上,夢想者纔是主角,反對者無地自容。他們正在祈禱着一場奇蹟,海瑟-克羅斯重新振作起來、繼續追逐夢想的奇蹟,堂吉訶德舉起手中長槍、擊敗風車巨人的奇蹟。
這,屬於夢想者之間的約定。
站在原地,艾麗-克羅斯正在努力着,試圖堅強、試圖鎮定、試圖樂觀,但所有的努力卻都是徒勞,竭盡全力地挺直了肩膀,淚水還是不爭氣地開始決堤,泣不成聲。
她聽到了,她都聽到了,來自藍禮的呼喚,來自海瑟的執着,來自堂吉訶德的吶喊——他們都在祈禱着一場奇蹟,屬於夢想的奇蹟,也屬於生命的奇蹟。一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了這場演唱會的意義,也明白了海瑟重新甦醒的原因。
前所未有地,艾麗是如此渴望着,渴望海瑟能夠站上舞臺,渴望海瑟能夠實現夢想,渴望海瑟能夠延續生命,渴望海瑟能夠在有限的生命時間裡演繹出不同的色彩,渴望海瑟能夠像堂吉訶德一樣勇敢地選擇戰鬥。
渴望着,海瑟能夠遵守約定。
還好,他們選擇了前來這場演唱會。
左手手掌傳來了一陣溫熱的觸感,條件反射地投去了視線,艾麗就迎向了海瑟那雙明亮的眸子,她連忙狼狽地擦拭掉臉頰上的淚水,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就看到海瑟張大了嘴巴,用口型說道,“放鬆!”
艾麗愣了愣,隨即不由啞然失笑;擡起頭,朝着丈夫投去了視線,然後就看到了德里克那笑容滿面的戲謔和調侃。艾麗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模擬了一下盡情狂歡的動作,還假裝瘋狂地甩了甩頭,無聲的啞劇,卻讓德里克和海瑟都雙雙歡笑了起來。
下一秒,舞臺上就傳來了藍禮的聲音,“既然是演唱會,那麼就讓我們迴歸正事吧。下一首歌!”
齊刷刷地,所有人的視線都朝着舞臺投了上去,艾麗也不例外。過去一週時間以來,她第一次真正地放鬆了下來,短暫地,僅僅只是短暫地享受這片刻的愜意和幸福。
“在正式開始演唱之前,我需要感謝艾德-希蘭。所有一切都太過倉促,我沒有足夠的時間進行此安排,甚至就連合作樂隊都無法配備齊全。謝謝艾德,借用了他的樂隊。”藍禮那輕鬆調侃的話語再次讓觀衆們歡笑了起來,威廉等人更是直接吹起了口哨。
藍禮微笑地說道,“那麼,下一首歌,我需要大家的一點幫助,請每個人都加入我。”藍禮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啪!啪!一下,再一下,整齊地擊打着節奏,同時解釋着,“放心,這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僅僅只是最基礎的節拍而已。”
當初出席了“先驅村莊之夜”的歌迷們,瞬間亢奮了起來,那一首“簡單生活”所帶來的震撼和幸福,至今餘韻不散;那麼今晚,難道又是“簡單生活”?還是其他曲目?
蒂姆西第一個就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雙手,跟隨着藍禮的節拍敲打起來,“啪!啪!”不是連貫的那種,而是整齊節制的擊打,正如藍禮所說,並不困難。
環顧四周,艾麗可以輕易地發現,周圍所有的歌迷都高高舉起了雙手,於是,她也這樣做了。回過頭,艾麗還鼓勵地看向了德里克和海瑟,紛紛舉起了雙手,一下,再一下,那沉穩有力的節拍,調動着情緒歡快地飛揚起來,在意識到之前,嘴角就已經跟隨着上揚起來。
一個人,兩個人……一千人,兩千人……節拍聲漸漸匯聚成爲一束,全場兩萬觀衆,一個不落地加入了節拍地擊打之中,高高舉起的四萬手臂,浩浩蕩蕩地猶如森林公園,支撐起了頭頂上的藏藍色蒼穹,風吹麥浪式的起伏和波濤洶涌澎湃,清脆而沉悶的節拍,連綿不絕,就在這一刻,他們團結起來,用自己的雙手,撼動整個世界。
沒有旋律,沒有歌聲,僅僅只是擊打節拍的一個動作,麥迪遜廣場花園就再次瘋狂起來。那掌聲節拍越來越有力、越來越沉穩、越來越洶涌,心潮澎湃、身心震撼!
站在舞臺之上的藍禮,成爲了掌聲節拍的中心,他將雙手放了下來,輕輕勾勒了一下吉他琴絃,一個樂符飄逸出來,隨後,沉重有力的鋼琴鍵盤音迴盪開來,沒有成章,僅僅只是一個音調,卻與全場的節拍聲交錯編織,隱隱勾勒出了千軍萬馬的一幅恢宏景象。
“啊,啊,我年輕的時候……”
藍禮的聲音通過話筒傳播了出來,乾脆利落的哼唱,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似乎就連歌聲都帶着節奏特有的歡快,可僅僅只是一個開頭,威廉、格拉漢姆和霍普三個人就已經陷入了狂熱之中,忍不住開始跳躍起來,用盡全身來敲打節拍。
“奧菲莉亞”,居然是“奧菲莉亞”!
恍惚之間,他們再次回到了那個夜晚,那個艾美獎頒獎典禮的夜晚。在那裡,他們見證了藍禮和艾德的初次見面,他們也見證了“奧菲莉亞”的創作。這首單曲,關注度和矚目度始終不溫不火,但對於威廉他們來說,卻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
今晚,藍禮再次演唱了這首歌;而他們再次成爲了演奏者之一。
不僅僅是威廉,蒂姆西還抑制不住亢奮,尖叫聲幾乎就要滿溢出來。
“奧菲莉亞”和“克里奧帕特拉”一樣,這都是脫胎於莎士比亞戲劇的曲目,它們不僅僅是流行歌曲或者獨立民謠而已,更是藍禮作爲一名藝術創作者的最佳寫照。他是如此幸運,能夠在演唱會現場,加入這首歌的演奏行列,幸福幾乎就要滿溢出來。
麥迪遜廣場花園之中,他們不是僅有的狂熱愛好者。
掌聲節拍依舊保持着步調,但熱情和瘋狂卻在漸漸升溫,“我,我,應該更加睿智;但,我感受不到絲毫悔恨,而你也沒有了原本的期待。”
收。全場觀衆,及時剎車,所有的掌聲接拍瞬間消失,整個現場鴉雀無聲,艾麗雙手僅僅地貼在一起,渾身肌肉僵硬,只有眼珠子在移動着,不明所以。
但下一秒,答案就揭曉了:
行雲流水、湍急奔騰的鋼琴鍵盤音,一鼓作氣地宣泄而下,輕快的鈴鼓和俏皮的鼓點,穿行其間,一個短短的八拍,旋律的曼妙和激動卻展現得淋漓盡致。還沒有來得及呼喊尖叫,情緒就已經猶如雲霄飛車般,達到頂點,衝向谷底。
“啪!啪!啪!”整齊劃一的掌聲節拍再次響起,如此神奇,彷彿觀衆們對於這首歌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部位、乃至於每一個休止符都瞭如指掌,彷彿觀衆們就是現場演奏樂隊的最後一名成員,那種洶涌的浪潮,那種渾然一體的感同身受,將旋律和歌詞的動人詮釋到了極致,不需要思考,僅僅只是……成爲表演的一部分。
“我,我,在這兒另尋新歡,他,他,彷彿站在世界之巔;但,我無法感受到絲毫悔恨,你也不願意斥責於我。”
艾麗嘴角的笑容上揚起來,和德里克交換了一個視線,警惕而專注地觀察着其他觀衆們的一舉一動,尤其是海瑟的動作,然後及時剎車,懸崖勒馬。花園再次陷入了萬籟俱靜之中,然後艾麗也不由屏住了呼吸,靜靜等待着。來了。
輕快透亮、明朗深邃、陽光肆意的旋律,這次是一個短短的四拍,泉涌而輕快的鼓點湍急清泉一般,在九曲十八彎的山麓之上流淌而下,短促、歡快、輕盈,然後,現場觀衆齊聲合唱,“噢,奧菲莉亞!”
艾麗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聲浪。不是全場觀衆,僅僅只是三分之一而已,但就是這三分之一觀衆的歌聲,“噢,奧菲莉亞”,卻是如此整齊、如此渾厚、如此洶涌,與藍禮的歌聲交相輝映,彷彿一曲氣勢磅礴的交響樂,猶如傾盆暴雨一般宣泄而下,那湍急的雨滴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隨後,戛然而止,藍禮的歌聲醇厚而動人,哼唱着那迷人的詩句,“你縈繞於我腦海,自世紀之初。”信手拈來,卻餘韻深遠。
“噢,奧菲莉亞!”觀衆們再次跟着合唱,歡快的旋律讓嘴角的笑容,綻放,再綻放,就連藍禮的眼眸深處都迸發出了奪目的光彩,“是上帝讓我這種傻瓜墜入愛河。”
不由自主地,毫無預警地,艾麗就這樣墜入了愛河,她喜歡上了這首歌,更喜歡上了這場演唱會。這是屬於藍禮的歌唱,這也是屬於藍禮和堂吉訶德們的歌唱。
轉過頭,艾麗就捕捉到了海瑟眼底的激動和幸福,兩個人嘴角的燦爛和眼底的光芒,交相輝映。這讓艾麗不由高高地擡起了下巴,高高地,彷彿沐浴在音樂的洗禮之中般,真正地成爲了這場演唱會的一份子。
然後,藍禮的歌聲再次停止,狂暴而奔騰的鋼琴鍵盤音開始咆哮,磅礴氣勢沒有任何保留地炸裂開來。全場,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