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保羅就突然笑了起來,“你知道,我之前拍攝過一部電影,我和傑西卡-阿爾芭,在巴哈馬待了將近三個月,我們真正地學習潛水,從零開始,然後深入海洋,探索那個未知的世界。每天正常的拍攝結束之後,我就和潛水教練到海里去,總是要待上一小會。”話語就到這裡停住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那漸漸變深的眼神裡寫滿了故事。
保羅撓了撓頭,嘿嘿地輕笑了兩聲,對於自己的走神表示了害羞,收回注意力,“而且還可以結交到許多朋友,託比、瑞茜、克萊爾、凱特……我們都是同一批的演員,那時候大家都沒有什麼成績,偶爾在電視劇裡跑龍套,晚上沿着聖莫妮卡大道晃盪,接到試鏡電話就興奮地大喊大叫……”
託尼-馬奎爾,瑞茜-威瑟斯彭,克萊爾-丹妮斯,凱特的話……好萊塢有太多凱特了,一時之間分辨不出來,但他們這一批演員年齡相仿,除了年少成名的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和“波士頓幫”的馬特-達蒙、本-阿弗萊克之外,包括伊桑-霍克、丹妮斯-理查茲(denise-rihards)等等,都是玩在一起的同一批人。“x世代”的代表人羣。
“那真是美好的歲月。當然,現在也還是。”保羅從自己的回憶裡清醒了過來,可以看得出來,保羅很純粹,恰恰是這份純粹,讓他在好萊塢打滾了將近二十多年,卻從來不曾沾染上任何惡習。“怎麼了?爲什麼突然想起問我這個問題?”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現在纔想起來問題的開始。藍禮眼底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沒有,我只是想說,每個人都有自己嚮往的東西。對於某些人來說,這可能是蜜糖,但對某些人來說,卻可能是砒霜。”藍禮輕描淡寫地說道,“就好像這次的事情一樣。對於範來說,權利和名譽更加重要;對於你來說,享受工作過程的快樂更爲重要;而對於我來說,全身心投入演員的世界最爲重要。”
“這不是批評或者審判,僅僅只是每個人的追求不同罷了。”藍禮看着一頭霧水、滿眼不解的保羅,笑容又上揚了一些,“我的意思是,出演’速度與激/情’系列,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意義是體驗一把商業電影的速度和激/情。體驗過了,這就足夠了。如果可以出演續集,我很樂意再和你繼續合作下去;如果不行,我也並不會覺得扼腕,總不至於,我們沒有繼續合作,就不再是朋友了?”
錯過了“惡老闆”,藍禮會遺憾;但錯過了“愛瘋了”,藍禮則會傷心;至於錯過了“速度與激/情”,藍禮可有可無。歸根結底,還是個人愛好以及個人取捨的問題。
保羅沉吟了片刻,細細地咀嚼了一番藍禮的話語,眉宇之間帶着遲疑地說道,“你的意思是,範的那些小動作,你不在乎?”
藍禮輕輕聳了聳肩,淺淺的笑意在嘴角一頓,隨後他就移開了視線,看向正前方,慢慢地享受起自己的咖啡來,“這是移動餐車的咖啡?耶穌基督,他們家的咖啡豆用得真不錯。”藍禮故作誇張地感嘆到。
坐在旁邊的保羅嘴角不由就翹了翹,視線呆呆地停在藍禮的臉上兩秒,然後不由自主地就笑了起來,輕輕地搖着頭,有些無可奈何,卻又有些輕鬆愜意,但不可否認,他的心情就這樣明亮了起來,所有的憤怒和煩躁都悄然消失不見。
保羅也轉過頭,靜靜地看向了正前方,“我原本還想着,通過經紀人威脅一下尼爾和邁克爾,和你共進退,如果他們不滿足你的條件,那麼我就退出’速度與激/情’的續集拍攝,但……”
“怎麼,你現在是覺得失落了嗎?”藍禮接過話頭,調侃了一句,再次讓保羅笑了起來,“你拍攝’速度與激/情’,難道不是因爲自己喜歡賽車嗎?既然喜歡,又何必放棄了,但我真心覺得,你應該藉着這次機會,好好威脅一下環球影業,漲一漲片酬。下一次,我們有機會一起去海里深潛?專業設備可不便宜。”
陰霾漸散,保羅終於恢復了平時的陽光,“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賽車?我不記得我提起過啊。”
藍禮不由愣了愣。保羅喜歡賽車,這是他上一世看到的雜誌採訪,那時候,保羅-沃克已經因爲車禍去世了,全世界都在哀悼他的離去。多麼諷刺,又多麼可笑,一個熱愛賽車的人,一個憑藉着飆車電影而聞名的人,卻因爲朋友的汽車超速而去世,猶如一出荒誕喜劇。
想到這一點,藍禮的心緒不由就亂了亂。
以前結識保羅,藍禮並未特別在意,一來僅僅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二來每個人的生命終點都是死亡,三來他沒有救世主情結,他不可能拯救每一個人,也沒有辦法拯救每一個人,他不是上帝。
所以,即使明知道保羅在2013年的十一月三十日,與友人出行時,坐在副駕駛座,卻因爲車子超速失控,導致了車禍人亡、英年早逝的結局,藍禮也沒有另眼相待,依舊是平等相交。
但現在,“保羅-沃克”不再是新聞媒體上的一個名字,也不再是電影屏幕上的一個角色,而是現實生活中活生生的一個人,還是藍禮-霍爾的朋友,真正的朋友。那突如其來的事實就狠狠地撞擊了過來,讓藍禮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起了海瑟-克羅斯。
但不同的是,海瑟被命運掐住了喉嚨,除非醫學治療能夠在接下來幾年突飛猛進,尋找到新的治癒方法,否則他們就只能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着海瑟一步一步走向生命的終點;而保羅卻是因爲一場意外,可以避免、可以阻止、可以挽回的人爲意外,那麼他是不是可以拯救保羅呢?
“藍禮?藍禮?呦吼?”保羅伸手在藍禮的眼睛前面擺了擺,將走神的藍禮呼喚了回來,“怎麼了?你怎麼突然就發呆了?”
再次看着眼前的保羅,藍禮的舌尖不由泛起了一陣苦澀。生存和死亡,這是人類永恆的命題,任何人都無法逃脫。即使重活一世,依舊是如此。他是不是太笨了?面對生死的課題,可以淡然處之,卻永遠都學不會。
“沒有,我只是想起,海洋和賽車,這就是你生命裡最重要的兩件事。等等,還有梅朵。”梅朵-瑞恩(meadow-rain),保羅的女兒,現在生活在夏威夷,這也是保羅經常前往夏威夷衝浪的原因。
藍禮的調侃讓保羅輕笑了起來,沒有注意到藍禮眼底那一閃而逝的擔憂。“我的意思是,續集談判的事情就交給經紀人吧。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地演戲。”藍禮又重新恢復了一貫的平靜,距離2013年,還有兩年,不是嗎?“你和我都不是成爲製片人的料。”
那吐槽讓保羅放聲大笑起來,“事實,這是事實。我覺得,你就是天生的演員,你就應該成爲演員!”
“我也是這樣認爲的。”藍禮認真地點點頭,坦然地接受了稱讚。保羅那歡快的笑聲,驚動了樹梢的麻雀,一陣翅膀撲騰聲,好不熱鬧。
“藍禮,休息時間還有五分鐘。”內森快步跑了過來,朝着保羅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嗯,你需要閱讀一下劇本嗎?”
“聊天總是容易忘記時間,我就不打擾你了。”保羅知道藍禮的習慣,主動地站了起來,示意給藍禮留下空間。
藍禮也沒有客氣,“那你呢?現在就離開?如果留下來的話,晚上可以一起到先驅村莊去喝一杯。”
“你可以嗎?”這不是保羅第一次探班,上一次在“抗癌的我”劇組時,藍禮的狀態着實太過糟糕,他根本沒有來得及和藍禮之間碰面,直接就離開了。即使是在“速度與激/情5”劇組,拍攝結束之後,藍禮也不會享受夜生活,最多隻是在住宿地點彈彈吉他、喝一瓶啤酒或者閱讀書籍,稍稍放鬆放鬆,並不會像範他們那樣,偶爾疲憊了就到城裡的酒吧去狂歡一個晚上。
“一瓶啤酒的話,沒問題。”藍禮微笑地說道。“超脫”的表演狀態是不同的,更加接近於倫敦西區或者百老匯的模式,每天表演結束,簡單地放鬆一下,然後再繼續爲第二天的戲份做準備。這是沒有問題的。
保羅打了一個響指,“就這樣說定了。我到旁邊和其他人一起觀摩你的表演,加油!”保羅笑呵呵地退後了兩步,然後就朝着劇組工作人員的方向走了過去。
藍禮揚聲說道,“謝謝你的咖啡。下次我會記得去探班的。”
“兩次,你欠我兩次探班。”保羅舉起了右手,比劃了一個“2”的手勢,大聲宣告着。
“超脫”劇組很快就重新投入了拍攝之中,藍禮的表演狀態並沒有收到太多的影響,表演依舊是信手拈來。倒是託尼還是要求多多,他對藍禮的表演十分滿意,不斷地捕捉各個不同角度的鏡頭,試圖在腦海裡排列組合出更多的鏡頭語言,拍攝過程一直都很順利,但進度卻始終不快。
還好,藍禮和託尼都並不着急,靜下心來,慢慢地打磨。
當天的拍攝在晚上六點準時結束,藍禮和保羅一起吃了個飯,然後在先驅村莊坐了兩個小時,閒聊了許久。不到晚上十點,兩個人就離開了酒吧。畢竟,藍禮還在拍攝之中。身爲演員,他們得到了許多,必然也需要付出許多,僅僅只是想着不勞而獲,在任何一個行業都無法長久,好萊塢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