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野狂飆顯陰魂

頹廢的一座山神廟,蛛網密結,鳥獸的糞污遍地,東邊的半面牆也坍塌了,要不是還有尊殘缺不全的山神像供奉在香案之後,恐怕誰都搞不清楚這是何方神聖的行館。天剛黑,山風十分凜烈,氣溫顯著的降低了。

任非耗了好一番勁,纔算把這片山神廟的一角清理出來,他把各人的行囊鋪好,在背風處燃起蠟燭,跟着去外邊一條流溪裡打了幾壺冷水回來,先替雍狷臉上、肩頭、右手的傷口換過藥重新包紮,再拿出乾糧安排晚餐,忙得氣呼呼的。

雍尋在暗淡的燭光裡怔怔的望着雍狷,輕聲問:

“爹,痛不痛?”雍狷坦白的道:

“刀口子割在肉上,我兒,還有不痛的?”雍尋眉宇間浮映着一層陰鬱,稚嫩的聲音在沉晦的空間幽幽迴盪:

“爹,我好怕,那麼多壞人都想謀害你……”雍狷伸手摩婆着孩子的頭頂,神態慈祥的道:

“不要伯,小尋,人生本來就是一條坎坷路,尤其我們江湖上打滾,草莽裡求活,日子便益發艱辛了,不過,我們既然在這樣的環境裡渡命,便要更堅強、越加惕勵,於橫逆中追尋自我的目標,兒子,人間世上無論廝混在哪個階層、行道都是一樣,不同的鬥爭永難息上,其分別僅在於有的用刀用槍、有的施計運謀巧動心機而已……”雍尋似懂非懂,吶吶的道:

“爹,我,我但願…輩子長不大,做大人一點都不快樂嘆了口氣,雍狷苦笑道:

“傻孩子,你一定會長大的,我還指望你替雍家傳宗接代呢,然則你說得也對,做大人,的確有許多不快樂任非分別給爺倆遞上一套夾肉火燒,一壺清水,邊搖着頭道:

“荒野破廟,風冷天陰,這光景原本就夠愁人的了,你們─老一小能不能少說些幽幽慼慼的話?聽得我他娘心都揪緊啦!”雍狷接過食物,感慨的道:

“佛家說,人這一生,便是生老死病苦,又何嘗有個樂字在裡頭?”任非自己大口咬着火燒,咿咿唔唔的道:

“人活着,也不見得全然是這樣,樂子要自己去找,日子過得有趣,如果成天到晚竟頂着一副愁眉苦臉,淨想些悽悽怨怨的事,那,還活得下去麼?”雍狷舉起羊皮水囊,就着囊嘴吸一口水,笑着道:

“任老大,你倒挺看得開,難怪心廣體胖,滿面紅光,像是天下的福,都叫你……個人享啦……”嚥下嘴裡的東西,任非磋嘆的道:“老弟臺,這些年來,我的日子怎麼過的,你比別人清楚,可以說經常身無分文,吃了這頓不知下一頓在哪裡,我活到這把年紀,在道上也算闖的有名有姓,來至暮晚之秋,卻落到這步田地,假如換一個人,恐怕早就不想活了,我可不這麼鑽牛角尖,人嘛,但有一口氣在,吃喝拉撤總要料理,憑情是窮是苦,也得苦中作樂,儘量找點痛快;所謂享福是決談不上,只要不虧待自己,亦堪可告慰了。”燭火的光焰是青青黃黃的,暈漾漾的還在晃動着,把兩大一小三條人影映扯在灰暗剝落的牆壁上,別有一股陰幽幽詭密的氣氛;雍狷同嚼蠟似的啃着手中火燒,過了一陣才聲音低沉的道:

“我在想、每一個能夠活在現世的人,便有他生存的條件,任老大,你也有你的長處,至少你適應環境的能力非常強……”乾笑着,任非道:

“老弟臺,不是我適應環境的能力比人強,只緣你沒走到那一步,但要湊到節骨眼上,怕是烏龜王八都不得不扮啦!”雍狷亦不禁笑了起來:“任老大,也真難爲你了。”任非正聲道:

“這不算什麼,老弟臺,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以我任某人的條件,亦只能擺開這麼一點小小局面,再要楞充,便是自找難堪,倒是你,老弟臺,你比我委屈多了。”“我,我有什麼委屈?我覺得還挺愜意的。”任非揀了火燒裡的一片滷牛肉細細咀嚼起來,表情十分婉惜的道:

“今天這個世道,就怕你沒有能耐,沒有本領,但凡有兩下子,即可吃上一方,若是真正的奇才異士,更足獨領風騷,休說吃油穿綢了,小秤分金,大秤分銀的消遙辰光亦有得你過,可是老弟臺你空負一身絕學,卻不願到外面來撈,端守着那份家財淨吃老本,既不肯求名,也不肯求利,只窩在一個兔子不拉屎的‘南浦沌’扳着指頭數日子,你說說,夠不夠委屈?”雍狷搖頭道:“任老大,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人要有所不爲,也該懂得韜光養晦之道,不錯,如我出面捻股組幫,在黑道撈錢,的確能以發財,但這種巧取豪奪或者昧煞天良的不義之財,我卻不屑賺得,此外,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任憑你獨霸一方也好,名震四海亦罷,夜路走多了遲早遇鬼,放眼古今,豈有永遠迄立不倒的至尊?而一朝倒下,那景況的淒涼,更不必談了,所以衡量利害,還是像我這樣,平平靜靜度日來得好。”任非笑道:“剛纔你說我挺看得開,老弟臺,其實你比我更要看得開,我只可惜你一身好功夫,卻藏而不用,真是糟蹋了……”吞了口水,雍狷道:

“不是藏而不用,任老大,卻要看該怎麼個用法,江湖中人,扛的是‘替天行道’的大旗,這不已經明明白白告訴我們待如何去一展所長啦?”任非笑哧哧的道:

“我不敢說你是在唱高調,但這等境界,卻須吃飽了肚皮才談得到,以我而言,有片破屋聊遮風雨,一日混得三餐溫飽,業已心滿意足,像我這塊料,如何談得上‘替天行道’?幾乎連自己的一條路都走不通啦!”雍狷道:“等你回去拿了銀子,手頭一寬鬆,想法就不一樣了,任老大,二萬五千兩雪花銀,應該夠你安享晚年,省用,到了時候恐怕還有得剩呢。”品味着“到了時候”這四個字的含意,任非哭笑不得:

“老弟臺,說不準哪個節骨眼上你還用得着我,可別先折短我的陽壽啦……”吃完剩下的夾肉火燒,雍狷趕忙拱手道:

“罪過罪過,任老大,我決沒有這個意思,隨口扯淡,你可別想豁了邊,我原是想說,你愛吃豬鞭牛鞭,耗不了幾文錢,便日日燉上一鍋,那筆銀子亦足夠你吃到老了任非抹着嘴道:

“你莫要笑我,老弟臺,那話兒確然滋補,如能加幾錢人蔘進去一起燉,味道包管越發鮮美,等有了空,我且露一手做給你嚐嚐……”─個人在默默哨着火燒的雍尋,忽然出聲問:

“爹,什麼叫豬鞭牛鞭呀?”雍狷─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兒子的話纔好、他正在猶豫,任非已接口道;“小小子,反正那是一種味道極美的補品,是豬牛身上最貴重的東西,就好比豬肝牛心差不多,等你長大了,就知道是啥玩意了。”雍尋愣愣的點點頭,雖然仍不甚了了,卻也曉得不方便再問下去,雍狷捏捏他的臉頰,憐愛的道:

“困了吧?兒子,好睡嘍。明天大早起來,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趕……”順從的趴到行李的另─頭、雍狷拉起毛毯,管自裡住身子。靜靜躺下去,任非眯起雙眼令道:

“老弟臺,你這寶貝,可真是個乖巧小子一─”低嘆道:

“這孩子從小就受苫受難、不曾有過幾天溫暖安定的日子,如今隨了我來,沿途尚擔驚受伯,倍受顛沛、唉、想一想,我這做父親的虧欠他實在太多……”任非忙道“好光景便在後頭,老弟臺,你也不用自責,將來有的是時間補償他。”雍狷默然無語,若有所思的凝視着搖晃中的燭火,眉心又皺結起來,在一片寂靜中,任非咀嚼的聲音就更加顯得響亮了……敢情他已來上第二套夾肉火燒了。

伸了個懶腰,雍狷興味索落的道:

“我也想睡了,任老大,你慢慢吃。”任非笑得有些汕汕的:

“他娘,人到老來,反而更能吃啦,兩套肉火燒,竟還填不滿五臟廟,老弟臺,倒叫你見笑嘍。”側身合衣而臥的雍狷閉上眼睛,淡淡的道:

“能吃也是福,任老大。”任非打了個哈哈,順口又咬了一大塊火燒,─邊卻在琢磨着,怎生設法升起一堆火來才更美妙,不但可以取暖,順便也能燒上一壺熱水,燙燙手腳之外,還可沏杯熱茶來喝一─他在替雍狷打開鋪蓋的時候,早已看到鋪蓋卷裡塞得有小半塊茶磚,現地的問題是,燒水的壺在哪裡?茶杯又在哪裡?搔搔後腦,他賊賊兮兮向破廟四周巡梭,找了半晌,又禁不住喃喃咒罵起來,這片廟,敢情真是破,別說水壺茶杯,就連神案上的香爐都沒得一具。

吃完剩下的火燒,任非索性站起身來行向廟外,他楞是不死心,非要再試試運氣不可。

小尋在毛毯底下已經睡着了,正發出均勻的鼻息來,好象逆旅之中,夢境卻還安詳,雍狷雖然緊閉雙眼,但眉宇鎖蹩,不聞鼾聲,顯見尚難入眠,不過任非起身朝外走,他並沒有任何反應。

甫始步出那無遮攔的廟門,迎面便是一陣寒風襲來,風勢凜烈,吹得任非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他連忙縮頸弓身,貼靠牆腳,一面抖索索的湊眼附近搜視,而除了一片濃稠的黑暗浮現眼底,又何來他想找尋的東西?儘管嘴裡仍在不情願的咕噸着,這位“白首鷲”可難以忍受那種沁骨的寒意,他立時敲起“退堂鼓”,拿碼子就待往裡走。

任非才一舉步,深幽的夜暗中,已不知從哪個方向飄來一句人語:

“你還想走麼?”聲音是輕淡的、虛渺的,夾雜在旋舞的山風裡卻十分清晰,更令人感受得到那股陰沉冷峻的意韻─任非徒覺後頸窩的汗毛豎立,他猛然回身,目光四轉,同時壯起膽來大喝:

“誰?”鬱郁的黑,墨一樣無遠無近的潑抹着,天地之間亦膠合在一團暈沉裡,任非用盡目力,也看不出丁點端倪、彷彿方纔那句人話,根本就不曾發生過,但任非卻肯定他沒有聽錯,這決不是幻覺,千真萬確有人撂了這麼一句話過來。

找不到目標,看不見對像,任非固然心腔子收縮,背脊上冷汗直冒,可是他並末因此而自欺,託諸過敏或多疑,他相信必有什麼不速之客來到,而且,就在左近。

吸了口氣,他雙手叉腰,再次放聲叱喝:

“是什麼人放了那句狗臭屁?有種的就站出來,大家面對面把話說明白,如此縮頭縮尾,算的哪門子英雄好漢?”這一遭,反應來了,一條人影飄飄忽忽的從陰暗中出現,宛若鬼魅般冒到近前一一黃蒼蒼的一張面孔,翻着兩隻活屍似的白果眼,脣蓄兩撇鼠須,形容僵木冷麻,倒真有幾分無常鬼的味道。

驟見來人,任非不禁大吃一驚,脫口怪叫:

“你是,郎五!”一點不錯,這自荒郊野地裡頂着一頭悽黑冒出來的人,正是郎五,“瞎胚”郎五!

夜梟啼泣般發出一聲獰笑,郎五翻動一雙白果眼,冷悽悽道:

“我的好表兄,天下說大固是大,說小麼也真還小,沒有多少天,咱們哥倆可不又碰頭啦?”任非見到郎五,憤怒大於驚懼,他圓睜雙目,出言火爆:

“郎五你這狗孃養的雜碎,你坑得我還不夠苦、害得我還不夠慘?你他娘任披着一張人皮,做出來的卻全不是人事,老子六親滅絕,也不要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表弟!”郎五七情不動,硬繃繃的道:

“你不要我這個表兄,我還不願認你這個表兄哩,大夥把立場劃清,正好辦事;姓任的,今天晚上,你就要陪着雍狷那殺千刀的東西同下十八層地獄:”任非正待叱罵,卻忽然嘿嘿笑起來:

“郎五,你要單衝着我來,說不準還有幾分勝算,若是尚帶着雍狷老弟,你就叫茅坑搭涼棚離死(屎)不遠了!”郎五蒼黃的面孔上閃過一抹怨毒的神色,他惡狠狠的道:

“姓雍的你眼裡是二頭六臂,大羅金仙,在我郎五某人眼裡,卻不算什麼鳥的人物,你要不信,立時三刻便把姓雍的大卸八塊給你看!”任非微眯兩眼,皮笑肉不動的道:

“說你是‘瞎胚’,你還真是個‘暗胚’,郎五,你不止眼瞎,連心也瞎了,你但要有點記性,就不會稍忘前些日吃的那個方、丟的那個臉,在雍狷老弟手底下,你活脫─只愣鳥,只配被人家撥弄着玩,怎麼看,今番你走了一步狗運,把條性命檢了回來,這段過往就全忘啦?憑你這塊料,莫說要與雍狷老弟對仗,只怕邊也沾不上,大卸八塊?呵呵,做你孃的春秋大夢去吧!”郎五青筋浮額,握拳透掌,白果眼連連上插:

“老王八蛋,你竟敢如此羞辱於我、輕視於我、五爺不錯是在姓雍的手底下栽過跟頭,那也是因爲我一時失神才遭了他的暗算,孃的皮,人栽過一次,可不見得栽第二次,你狗眼看人低,就把我徹頭徹尾看扁啦?五爺今晚上來,便是來討債的,連本加利,通通要你們償還!”任非嗤之以鼻:

“大言不慚的東西,你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不待五郎回答,黑暗中,又一個身影涌現,任非打眼一看,不覺又驚又怒,這一位不速之客,正是他的死冤家‘飛熊’朱乃魁:

朱乃魁施然走了過來,也斜着一雙眼,要死不活的開口道;“五哥嫌命長,我他娘也活得不耐煩了,老不死的,你就索性一起成全我們吧!”退後─步,任非手指朱乃魁。有些色厲內茬的道:

“你這手下敗將、釜底遊魂,真正是膽上生毛,不知死活,才饒過你不幾日,你居然又敢找上門來歪纏胡賴,你當我們便殺你不得?!”面孔─揚,朱乃魁大馬金刀,昂然不懼:

“老不死的,誰殺誰還說不準哩,此一時、彼一時,風水總要輪流轉,你做初─,我做十五,今番合着我們該露臉了,新舊恨,正好一併結算!”任非拿眼角偷瞄廟內,卻不見絲毫動靜,他心裡暗暗發急,表面上又不得不硬起頭皮愣充,天曉得這是股子什麼滋味:

“早知道好人做不得,朱乃魁,當初就不該饒你活命,你他娘鬼門關打了─轉回去,不但不知感恩圖報。反倒心存怨恨,辣手相向,你說說,你還是不是個人種?朱乃魁陰側側的道:“不提那檔事,我還不恨,提起來就叫我咬牙切齒,姓任的老龜孫,你們在我一干手下面前,整得我丟人顯眼、聲威掃地,猶不說,還逼我去幹─些吃裡扒外的勾當,事後要不是我師叔體諒,老哥撐腰,不用你們饒命,我師叔就活刮我了;此等奇恥大辱,你居然還當做是施恩加惠於我?老不死的,你醒醒吧,該討的討,該還的還,誰也欠不了誰!”雙方的嗓門都不小,任是山風凜烈,亦掩不住彼此間的叫罵聲,這時候,任非是真個暗裡發了毛,照理說,他出來這段時間已經不算短,而且他往外走的辰光,可以肯定雍狷還不會睡去,再加了這一吵一鬧,無論如何雍狷不會聽不到,但是,明明就沒有任何反應,更不見雍狷人影,這,卻是怎麼一碼事?突然打了一個寒噤,任非頓時毛髮豎立……他驟而想到,雍狷該不是棄他逃遁了吧?該不會拿着他出面做擋箭牌,自個兒私下護着孩子偷溜了吧?萬一如此,則他就算倒了邪黴,便呼天槍地,亦只有死路一條,眼前這一關,既使他豁上老命,恐怕也難安渡!郎五一翻他那隻白果眼、惡聲惡氣的吆喝:

“姓任的,你不過是點綴頭,劃拉你易如反掌,你自己吃幾碗乾飯自己心裡有數,且一邊閃着,還輪不到你在這裡充前鋒,叫雍狷那的滾出來,等我們收拾了他,你好死不死罵定都是一個死字當頭!”任非肥胖的臉頰上起了一陣抽蓄,形色控制不住的緊張起來,心中暗暗求神求佛求菩薩,可幹萬別叫雍狷走了活人,否則,他可真要被打進十八層地獄了:

朱乃魁冷眼瞅着任非,重重的道:

“老王八蛋,你怕啦?你寒啦?哼哼,就算你跪下求饒也不管鳥用,去把姓雍的叫出來,正好一窩子埋兩個邪蓋龜孫!”任非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猶自嘴硬:

“你衝着我發熊,算不得狠,等與雍狷老弟朝上面,你要還這麼有種,那纔是本事,他那大刀長箭之一下,你們又自算什麼玩意?”朱乃魁若有所恃,狂態不改:

“別他娘只賣口把式,叫姓雍的出來,我倒想再嘗試嘗試,他那破刀爛箭,是否還有懲等的威風?”郎五賊頭賊腦的窺探着山神廟裡的動靜,邊疑惑的道:

“我說乃魁,從咱們現身到如今,也有一陣子了,姓雍的不會聽不到動靜,怎的卻縮着腦袋無聲無息,只叫這老不死來充頭面?你看,會不會是我們跟岔了?”朱乃魁極有把握的道:“不可能,往‘南浦屯’去,就只這幾條通路,咱們自‘五椏鎮’那片小客棧搭上線,沿途緊迫下來,又有‘紅燈門’挨刮的事做指引,在在證明他們是行向這條山道快捷方式,眼前可不正對?就估準了這座山神廟攔住活人,姓任的老鬼亮了相,姓雍的父子還跑得廠?”郎五仍然不放心的道:乃魁,可別讓雍狷父子施了金蟬脫殼之汁,說不定他父子拿老頭做煙幕,爺倆個卻偷偷腳底抹了油,這就他孃的大大不妙啦……”冷笑一聲,朱乃魁道:“五哥,你也未免太過慮了,老不死的好不容易貼上這麼一位主兒。風燭殘年之餘正有了依靠,如何甘心輕言放過?更逞論來當替死鬼了,再說,他們也根本不知道我們綴在後頭,又何須施這‘金蟬脫殼’之計?連我們都未料及於事隔多日之後能在半途追上,他們又不是神仙,更那來這等的未卜先知?”郎五朝左側的方向瞄了一眼,低聲道:“道理不錯,但姓雍的至今未朝面也不假,乃魁,不管怎麼說,我們且衝進廟裡探明究竟,孃的,有時候煮熟的鴨子也一樣飛掉哩!”朱乃魁頷首道:“好,進去看清楚再說!”郎五甫一擡步,朱乃魁又喚住了他,神態間不自覺的現出三分揣揣之色:

“五哥,呃,就我們兩個進去?”略一遲疑,郎五忙道:“你算提醒了我,那的雍狷陰毒得緊,只我們兩個,力量果然單薄了點,夜暗天明,這險可冒得太大,好,是該多找几上幫手……”說着,他清脆的擊掌三響,夜暗中,又有兩條人影應聲竄了過來,出現之突兀,就像是從地底上冒出來的。

這是兩個牛高馬大的壯漢,兩個人全生的滿臉橫肉,殺氣騰騰,手執一式的赤紅皮直外帶一把又粗又重的狼牙棒,捧身上的尖錐在夜色中時而寒光隱泛,那種霸勢,還真不只一眼眼。

郎五向這倆位仁兄招呼一聲,手指廟門:

“兩位夥計,姓雍的不曉得搞什麼鬼,窩在廟裡不肯伸頭,辰光不早,咱們可不能同他乾耗,且併肩子進廟裡去拎這的出來!”兩人中,那頂了一付斷眉的漢於立時掂起狼牙棒,皮盾也旋扛上肩,聲若悶雷般道:

“行,五哥,我們哥倆便先行打頭陣,你和朱二哥殿後掩護就得……”郎五順水推舟的道:“你們二位可得加意小心,姓雍的手把子極硬,千萬提防着莫中了他的道。”斷眉大漢信心十足的道:

“水裡火裡也趟出了十多年,五哥,我‘血狼’單彪與我兄弟‘毒狼’羅銳可沒給朋友丟過人,你且請寬念,包管誤不了事!”郎五皮裡陽秋的笑了笑:“那麼,一切就有勞二位了,我們上事吧。”這“血狼”單彪─馬當先,挺胸突肚便直往前闖,他那夥計“毒狼”羅銳則緊隨於後,兩人昂首闊步,意態飛揚,完全不把還站在廟門口的任非放在眼裡。

任非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無奈之下,只有匆匆退了回去,─入殿,他急忙望向原來雍狷父子睡覺的角隅,這一看,卻看得他周身冷汗,頭皮起炸……天老爺爺,角隅處哪裡還有他父子的蹤影?不但人不見了,甚至連鋪蓋卷都已搬空,靜蕩蕩的,就彷彿根本沒有這兩個人似的!

單彪和羅銳甫行進殿,兩人已迅速分開,他們並不貿然搜索,只各自背靠牆壁、用眼睛向四處仔細探查,這兩匹“狼”顯然並不似他們外表那般粗莽,由他們動作之純熟利落看來,絕對是極具經驗的角色。

山神廟裡,還是和先前一樣的殘破、一樣的幽暗,也一樣的空寂,那支蠟燭仍在默默燃燒,青黃色的光暈像嘆息般微微顫晃,除此之外,整月廟堂內沒有任何異狀。

此刻,郎五與朱乃魁亦小心翼翼的摸將進來,兩個人的四隻眼睛瞪得老大,極爲緊張的不停盼顧四周,那模樣,像是生恐突冗間從暗影裡蹦出來個活鬼!

單彪巡搜再三,卻無所見,他不由提高聲道:

“五哥,朱二哥,這座破廟就巴掌大的一點地方,連只老鼠藏不住,卻哪來姓雍的父子?靠東的那片廟牆早就塌了,莫不成雍家父子已經越牆而去,逃之天天啦?”嚥了─口唾沫,郎五悻悻的道:

“孃的皮,果然人影不見,姓雍的八成是腳底下抹油了,這的競連我表兄一一不,競連任非這老滑貨也拋置不管,說溜就溜……”朱乃魁一言不發,目光灼灼的逼視任非,形色兇狠而怨毒,意思似乎在表示:就算堵不住雍家父子,也必定要拿你這老王八蛋來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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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九章 父子有情娘無義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二十二章 劍拔弩張凝煞氣第二十二章 劍拔弩張凝煞氣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十八章 振弦揚弓折鵬翼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十七章 自來冤家偏路窄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十八章 振弦揚弓折鵬翼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三十章 天道莫非行仁恕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十七章 自來冤家偏路窄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九章 父子有情娘無義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一章 千里長騎爲孤雛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三十章 天道莫非行仁恕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一章 千里長騎爲孤雛第二十章 大野狂飆顯陰魂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二十章 大野狂飆顯陰魂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十七章 自來冤家偏路窄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一章 千里長騎爲孤雛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一章 千里長騎爲孤雛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一章 千里長騎爲孤雛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一章 千里長騎爲孤雛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二十章 大野狂飆顯陰魂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二十章 大野狂飆顯陰魂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