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父子有情娘無義

宅於的主人姓朱,朱乃賢,當然是大財主,整片村莊的二十來戶人家,全是他的佃戶,種的是他的田,吃的是他的飯,在這裡,他就算太上皇。

雍狷站在村頭的一棵大椿樹下,一手牽着馬繮,一邊細細打量那幢氣勢不凡、又免不了略帶倫俗味道的宅居,現在剛過午時,宅於大門仍然緊閉,黃銅獸環映着午間的陽光閃閃發亮,透一股豪門巨第的驕矜與落寞,一條土狗慵懶的走過,拿鼻端觸嗅石階,又搖着尾巴走開。

村子裡也很安靜,不見什麼人影,大概家家戶戶正在歇晌……

雍狷打定了主意要先禮後兵……明着拜訪朱乃賢索討孩子,姓朱的交還便罷,否則跟着來的第二步就是強奪,骨肉連心,這可沒有什麼好客氣的!牽着“乘黃”,他十分從容的來到巨宅門前,就便把繮繩繞拴在有邊的石獅耳朵上,然後,他開始叩擊門上獸環,只得三下,大門已啓開了縫,露在門後的,是半張橫肉累累、不怎麼和善的面孔。

那人頭頂還戴着青布小帽,看光景,身份像是司閣門房一類的僕役之屬,但口吻態度之霸道粗橫,卻似是朱員外爺本人:

“你是幹什麼的?有什麼事?你可知現在是什麼時辰?這扇門豈容一干閒人隨意敲得?”雍狷笑笑,和和氣氣的道:

“勞駕傳報一聲,就說一個姓雍的求見貴府主人朱員外爺。”對方眼珠子一翻,冷着聲道:

“你和我們老爺有約?”雍狷搖頭道:

“我來自‘南浦屯’,也是剛到,是以不及與貴府主人事先約定,還請你通報進去,務請朱員外爺撥冗一見。”這位仁兄大不耐煩的道:

“我們老爺如今正在歇晌,你不曾事前求見,老爺又沒有任何交待,我怎能貿然向上傳報?我們老爺休息的時候最不喜人打攪,何況似你一個不明來歷的人,你有名帖就留一張,等老爺睡醒了我再遞時去,老爺見你不見,過兩個時辰之後你來就知道了……”雍捐笑容不改的道:

“對不住,我一個浪蕩天涯的江湖過客,自來就不作興存帖留刺的一套,所以身上沒有這種玩意,至於叫我再等兩個時辰,那就更對不住了,因爲我沒有這麼多時間虛耗,老兄,麻煩尊駕辛苦一趟,方是上策。”那人臉色一沉,嗓門也大了:

“你這是幹什麼?你又以爲這是什麼地方?以我們老爺的身份地位,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人?若要不識好歹,當心自找難堪!”雍猖不帶絲毫火氣的道:

“老兄,要是你不趕緊進去通報,只怕自找難堪的人就是你了!”一聲怪叫,門裡的仁兄不但未嘗稍作妥協,反而猛然將門啓開,一個虎跳蹦了出來,呢,卻是好一付牯牛似的塊頭。

他雙手叉腰,兩隻眼珠子凸瞪如鈴,張牙舞爪的衝着雍狷哮叫:

“老子不管你是哪裡來的人王,你想在我們朱門府第面前裝瘋賣傻,耍橫使賴,氣候還差得遠,孃的皮,你這叫瞎了狗眼,吃豬油蒙了心竅,也不打聽打聽,‘老窩莊’裡朱員外府是何等所在,居然便敢上門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啦!”雍狷淡淡的道:

“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不過是一戶尋常民宅,充其量宅子的主人多幾吊臭錢罷了,你卻當成皇宮大內,巨司衙門來擺弄,豈不是太過幼稚無知了?”對方頓時臉紅脖子粗,就像刨了他家祖墳似的暴跳如雷。

“你敢小看我們家老爺、輕視我們員外府?好,好,這分明是意圖不良,藉故找碴,今天包管要你吃不了兜着走,非把你捆吊起來痛揍一頓不可,打過之後再送你進官究辦2”雍捐轉過頭去,連正眼也不願再看那人:

“老實說,我雖不願和你這奴才一般見識,可是你已經引起我的火氣了……”那人猛然挺胸,口沫橫飛:

“怎麼樣?你又能把老子怎麼樣?”雍捐脣角輕撇:

“我想打你這個奴才。”怪笑一聲,這位仁兄仰首向天,拿右手拇指不停的點戳自家胸口:

“這話說給準聽誰都會笑掉大牙,你要打我?到朱員外府門上來打我貴寶?操的,老子還不曾吊起你來,你倒先想發熊啦?而就憑你這塊上不得檯盤的料?行,我就站在這裡,看看你待怎麼個打法……”“法”字猶中他口間成形,滿口的鮮血已隨着上下兩排門牙斜標橫濺,牛高馬大的一個身子也倒撞門板,又反彈回來,腳步歪扭之餘,人更沿着石階骨碌碌翻滾下去……

這些,只是雍狷揮掌一摑後的反應流程。

大約滾了三四階,那貴寶終於自行抑止住翻跌的勢子,掙扎着跪爬起來。

他挺直脖頸,努力撐持住一顆半邊烏紫瘀腫的腦袋,就像嚎喪似的拉開嗓門嗥叫:

“不得了啦……打死人哇……府裡快來人哪,有那不開眼的土匪強盜要上門放火燒屋,擄劫行搶啦,還待綁架我們老爺啊……”冷眼觀望貴寶表演過這一連串“王八翻斤斗”,雍捐又好整以暇的端詳着他現下“血口噴人”式的呼號,預期不用多久,裡頭就有人出來“捉強盜”了。

歇一口氣,貴寶伸手摸向嘴巴,自然是沾得滿掌血跡,他面孔歪扭,順便把手上的鮮血往臉上邊塗抹,嘶叫起來更越發帶勁了:

“老天啊,你們還不趕緊來幫我一把,爲了攔阻這強徒,我業已受了重傷啦……快來人呀,唉呦,我捱了刀猶在挺着,我是抵死也不能讓他進門,我豁上一命亦得護着老爺,保着老爺啊……”雍狷忍不住哧哧笑道:

“貴寶老兄,你實不該在此充當一名下人,真正是大材小用了,你合着上臺去演戲,我包你紅遍大江南北,嘖嘖,七情上面,唱做俱佳,果然扮什麼像什麼……”門內這時已傳出一陣急促的步履聲響,不片刻,七八個勁裝漢子簇擁着一個身形瘦小,面色青白的人物奔出門來,這些位仁兄尚不曾看清眼前的情勢,已紛紛出聲叱喝:

“什麼人膽敢上門撒野?不要命了麼?”“何方來的毛賊先抓起來再說!”“貴寶,貴寶呢?把人給我們點出來……”靠中門框邊,雍捐指了指半趴在石階上的貴寶,懶洋洋的出聲:

“喏,貴寶在那裡,我人在這裡。”奔出門來的這羣漢子先是一愣,一愣之後不禁譁然,其中有兩個急忙跳過去攙扶貴寶,餘下的人立時就將雍狷圍在中間。

貴寶混身抽搐,卻故意挺直腰桿,仰起那張血糊糊的面孔,用一種悲憤壯烈的語調,拉長着尾韻以示愴懷激昂:

“哥兒們,我,我是不行了,你們莫要爲我傷心……只求老爺平安,我懲情拼上一……死也叫值得……你們千萬護着老爺,別讓這土匪衝進去對老爺不利……”面色青白的那一個重重跺腳,口中大吼:

“還不快把貴寶扶去躺着,趙老三,你懂得跌打損傷,馬上給他診治施藥,外面的事有我頂着,誰也別想討半分便宜!”一陣忙亂之後,貴寶被英雄式的架進門去,他將兩腿撐得又僵又直,猶不忘頻頻回頭怒視雍捐,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樣,真叫做功十足,歎爲觀止。

雍狷嚥了口唾沫,不免暗自磋籲……“人”這玩意,委實是幹奇百怪,諱莫難測,只一個小小的僕役之屬,竟然心機狡變,趨炎附勢至此,一般世事之詭詐、人情之虛飾,亦就不言可喻了……

面色青白的仁兄又一聲暴喝,手指頭幾乎點上了雍狷的鼻尖:

“說,你是幹什麼的?有什麼企圖?哪一個指使你來算計我們老爺?貴寶被你傷得這等悽慘,你又拿什麼交待?”雍狷笑笑,道:

“我什麼也不是,老兄,我只是一個浪蕩江湖的半調子,我來到貴寶地登門求見貴居停,除了有件事要和他商量,並無其它意圖,而方纔那一位既未挨刀亦未挨槍,單吃了一巴掌就演出了這場三貞九烈的好戲,應該說不上悽慘,你要形容,僅能解釋爲滑稽……”這人有些不相信的道:

“貴寶只捱了一巴掌,竟會傷成那樣?”雍狷道:

“是他裝得像;老兄,你想想,我如果企圖不良,豈會循正規從大門央傳求見?我與那貴寶並無怨無仇,要不是他態度惡劣囂張,我還懶得摔他一耳光呢,一耳光也夠了,我犯得上再刀劍相加?他故意大呼小叫,擴大事實,不過待表那掬誠爲主的虛情假義罷了,你們是同僚,理該比我更瞭解這個人的詐性。”對方尋思片歇,仍冷着臉道:

“不管你怎麼說,總不能讓你上門打了人就算,設若這檔子事未能妥善解決,今後我們員外府的招牌還怎麼掛?豈不誰都可以來騷擾啦?”雍狷平靜的道:

“我看,這樁事最好由你們家主人來做決定,萬一你老兄處置不當,很可能弄得裡外不是人,那就大大不划算。”這人瞪着雍狷,有些狐疑的問:

“你要見我家老爺,到底爲什麼事?”雍捐眨眨眼,道:

“很抱歉,這暫且還不能說,非要見到令主人當面陳述才行。”這位仁兄又沉吟了一會,才扭過頭去交待:

“鄭強,你去票告老爺一聲,就說門外有這麼一號人物求見,看老爺是個什麼意思,再馬上出來知會我,還有,別忘了給郎五爺打個招呼!”叫鄭強的是個滿臉精悍之色的年輕人,他答應着轉身徑自去了,臉色青白的這一位又雙臂環抱胸前,神態間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乾咳一聲,雍狷笑道:

“老兄,你像是有心事?”人家“昭”着沒有回話,只拿一雙招子細細打量雍狷,毫無“化敵爲友”的表示。

雍狷搭汕着道:

“呢,尚未請教老兄高姓大名、尊號又是怎麼個稱呼?”那人語氣生硬的道:

“我叫俞廣安,‘柺子手’俞廣安,你呢?你又性什名誰?”雍狷稍做猶豫,只簡單的道:

“我姓雍。”那俞廣安緊接着問:

“雍字下面,總該有個名吧?”雍狷陪笑道:

“這個名,俞老兄你早晚會知道,何須爭在一時?”搖搖頭,俞廣安道:

“坦白說,我對你的來意十分懷疑,一直覺得你很不地道,骨子裡好象有什麼陰謀,我可要警告你,我們員外府雖非龍潭虎穴,卻也決不好惹,你若是存有什麼歪心眼,還是早早打消的好,否則,倒黴的就是你自己:”雍猖容顏不變的道:

“承教承教,我只有一事要與令主人相商,並無其它目的,老兄你是過慮了……”俞廣安陰沉的道:

“話先講在前面,如果出了什麼差錯,乃是你自我,可別怨我沒點撥你!”雍捐連聲道:

“當然當然,俞老兄,我當然不會怨你……”雙方接下去是一陣沉默,門裡一條人影閃出,正是方纔進去傳話的鄭強,這小夥子出門之後,搶上幾步來到俞廣安身邊,湊嘴附耳不知低聲咕噥些什麼,俞廣安微微頷首,面對雍捐道:

“雍朋友,我們老爺有請。”籲一口氣,雍狷笑道:

“乖乖,不是侯門,卻彷若侯門深似海,要見你們居停一面,還真難啊。”俞廣安沒有吭聲,只管領着雍狷往裡走,經過寬敞的磨石天井,隨後一於人已紛紛止步,只有性俞的導引雍狷行過一座吊花棚,進入大廳之內,他先按排雍狷落坐,然後,自己垂手肅立於側,屏息垂目,似有所待。

半晌,大廳通往內間的暗門後傳出一聲痰咳,接着錦簾掀起,一前一後走出兩個人來,前面的一位,着紫紅夾綢灑花長袍,身材短胖,又圓又肥的面孔上泛着─層油光,朝天鼻子小眼睛卻頂着一副厚嘴脣,有幾分福像,似乎是肖豬的;他後頭的那位,個兒偏生瘦小,黃蒼蒼的臉盤上長着一雙白果眼,白多黑少的眼珠子總習慣性的不停翻動,看上去就和個瞎子差不多,他還在上脣間蓄有兩撇疏疏落落的鼠須,因而那副尊範便越形猴瑣,叫人一見,打心底就引不起好感來。

別看這兩個人相貌不怎麼出衆,甚至說得上討厭,可是垂手肅立着的俞廣安卻活脫看到了親爹老祖宗一樣,他迎上幾步,深深躬身並右腿半屈:

“老爺、五老爺……”面團團的胖子一拂袖,管自朝廳中那張酸枝炕牀上歪身下去,叫五爺的仁兄則一屁股坐落靠近雍捐的這張太師椅上,他同時一翻眼睛,腔調混濁的間:

“要求見老爺的人,就是這一個?”俞廣安恭謹的道:

“回五爺,就是他。”那五爺先是從頭到腳端詳了雍狷好一會,然後才陰陽怪氣的道:

“你叫什麼名字來着,見我們老爺又有啥事?你可知道,你用這種法子求見,可不怎麼允當,頭一個就犯了我的忌!”雍狷人在椅上,略略欠身:

“五爺,我姓雍,叫雍狷,打‘南浦屯’專程來到貴寶地,因爲沿途耗日費時,且事情緊迫,所以便難兼顧禮數,貿然造訪,或有冒犯不當之處,尚望五爺包涵……”哼了哼,那五爺道:

“你只顧你有急事,就不管我們府裡的規矩了?再說,你所謂的急事,我們看來急不急還未可定,我看你也過於造次了!”雍捐乾笑道:

“務請五爺寬諒則個。”炕牀上,胖子清了清嗓門,拉長音調道:

“呢,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來?”雍狷望了眼這個睡過自己老婆的東西,忍住那股強烈的噁心感,清清楚楚的道:

“雍狷。”胖子猛然把歪斜的身體坐起來,睜大那雙浮腫的豬泡眼直視過來:

“雍狷?你說你叫雍猖?家住在‘南浦屯’?”點點頭,雍捐道:

“不錯,我就是住在‘南浦屯’的那個雍猖。”吸一口氣,胖子遲疑的道:

.“那麼,三姨……不,杜湄的前夫便是你了?”雍猖正色道:

“不能說‘前夫’,賤人雖然無恥,我還不曾正式休了她!”坐在太師椅上的那位五爺,這時纔算明白雍狷的身份,形態間卻也起了微妙的變化……有三分鄙夷,兩分好奇,另帶五分戒備,他在想,藉機訛詐的主兒上門了。

胖子顯然對於雍捐的話頓生不滿,他大聲道:“喂,你口詞間可別這麼刻薄,杜狷如今是我的三姨太,自跟了我以來,總然規規矩矩,遵行婦德,從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發生,這怎麼能叫無恥?”雍狷僵冷的道:

“這是你的立場、你的說法,如果站在我的立場,觀點就完全不同了,我想,你一定便是那位朱大員外、朱乃賢?”胖子果然正是朱乃賢。

他氣沖沖的道:

“我是朱乃賢,姓雍的,我們話要先講明白,我不管杜湄以前和你有什麼牽扯,她乃是我朱某人正經八百,按照禮俗迎娶進門的,她同你這一段,與我毫無干系,在我娶她之前,也根本不知道有你這麼一號人物!”雍狷道:

“後來你總算知道了?”朱乃賢怒道: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今天找上門來有何企圖?”另一邊,那五爺陰側側的道:

“雍朋友,我叫郎五,‘瞎胚’郎五,是員外府的總護院,可能你聽說過,也可能不曾聽說,但這都沒有關係,我只要告訴你,如果你今天上門,打的是敲詐勒索的主意,你就犯下大錯了!”雍狷緩緩的道:“敲詐勒索?我憑什麼來敲詐勒索?爲了杜湄?不,你們完全想豁邊了,我姓雍的雖乃一介武夫,還不至如此下流無格!”朱乃賢不禁一怔。

他迷惑的道:

“你既然不想找幾個邪錢花花,今番來此,卻又有什麼目的?”雍狷毫無表情的道:

“很簡單,我只要索回我的兒子雍尋:”朱乃賢愣了片歇,雙手不停搓揉,神色間顯得頗爲矛盾:

“這個……呢,照說你的要求並不悖理,坦白講,這孩子不是我的親生骨肉,平日對我也欠缺熱活,反而生份得緊,你待領他回去,我沒有話說,問題是,孩子他娘,只怕不肯答應……”雍狷冷冷道:“孩子他娘並沒有置曝的餘地,她以什麼資格來阻止我雍家的骨血歸宗?”朱乃賢忙道:

“話也不是這麼說,孩子跟着她,好歹也有十年了,總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雍捐強硬的道:

“我是孩子的生身之父,我就有絕對的權力要回我的孩子,杜湄淫蕩敗德,早年私結面首,背夫捲逃,我如今找到她的下落,不加嚴懲,已然天高地厚,她尚有何理何由氨留我姓雍的根苗?”朱乃賢大不高興的道:

“姓雍的,你要兒子就要兒子,犯不着一再口出惡言,不管怎麼着,杜湄總是我的三姨太,你多少也得替我留幾分顏面……”雍捐雙目直視,沉聲道:

“只要交出尋兒,我調頭就走,今生今世,包不踏上你朱家大門一步!”朱乃賢試探的道:

“也保證不再找杜猖的麻煩?”用力點頭,雍狷斬釘截鐵的道:

“當然,便如同自來不識這個賤人!”眉頭皺了皺,朱乃賢回頭側望向郎五,道:

“你看呢,郎五?”捻捻脣上的鼠須,郎五沉吟着道:

“這事不簡單,老爺,尋少爺固不是你的親生骨血,可是湄夫人的心肝寶貝,她平時如何疼惜,老爺你比誰都清楚,若愣要叫孩子隨父歸宗,則不啻刺了湄夫人的心頭肉,這樣一來,老爺你往後還有好日子過麼?”又開始搓搓那雙肥手,朱乃賢猶豫不定的道:

“你的顧慮不錯,但是孩子的生父已經找上門了呀,人家要認子歸宗,亦是天經地義,我們總不能硬留着不放……

麻煩就在孩子他娘,唉,該怎麼辦呢?”郎五慢條斯理的道:

“老爺,這樁事,我看你還得先和循夫人商量商量,不宜邃做決定,否則,循夫人要是一鬧開來,府裡上下,恐怕就雞犬不寧了!”朱乃賢無奈的道:“好吧,我這就去和她談談……”雍狷接口道:

“我在這裡立候消息。”朱乃賢瞪了雍狷一眼,伸腿下炕,急匆匆的走向裡間門內。

郎五斜睨着過來,皮笑肉不動的道:

“雍朋友,你來要兒子,口氣態度倒強硬的很,不但舉止蠻橫,且還動手打傷了我們的人,約莫你把我們員外府上下,全看成你的兒子了?”這樣的口吻,帶有嚴重的挑畔意味,雍捐如何聽不出來?他卻容忍的道:

“郎五爺,我是念子心切,有時候未免情急。五爺明人,還請周全。”郎五嘿嘿笑道:

“無論這事是個什麼結果;雍朋友,少不得過後請你指教指教。”雍猖平靜的道:

“有這個必要麼,五爺?”翹起二郎腿,郎五又輕捻鬚尖:

“不能就我麼拉倒,雍朋友,員外府有員外府的威嚴,再說,我這個總護院也有我的招牌,若讓你這般來去自如,姓郎的招牌還掛得住麼?”雍狷忽然笑吟吟的道:

“其實,五爺,我也是爲了你好。”郎五的白果眼一翻,道:

“什麼意思?”雍捐和悅的道:

“假如你免了這一道手續,外人還不知道五爺你的深淺,郎記大招牌仍然能以高懸不墜,五爺若愣要多此一舉,包不準鬧個馬失前蹄,豈非更糟?”郎五黃蒼蒼的臉孔上涌現一片火赤,他怒瞪着雍捐,語氣暴烈:

“你以爲你是誰?你又以爲我姓郎的是何許人?好,你越是這麼說,我越得稱量稱量你,雍朋友,我倒要看看,屆時是哪一個馬前失蹄!”雍捐神色安詳的道:

“五爺,你我之間,素無仇怨可言,何必苦苦訴諸於意氣,不論你贏我贏,對事實皆無補益,只是徒增遺憾而已,你說,犯得上麼?”重重一哼,郎五道:

“雍朋友,單你這種目中無人的張狂言行,就該受到教訓!”嘆了口氣,雍捐搖頭道: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五爺,我並非‘目中無人’,而是爲了‘息事寧人’啊……”郎五從太師椅上站起,容顏一片肅煞:

“現在這樣解釋,已經遲了,雍朋友,等一歇,會有人引你去一個所在,那裡不但靜僻,而且寬敞,我郎五將專程候教,咱們不見不散。”雍狷道:

“大爺,事情就不能轉圜轉圜?”郎五決斷的道:

“不能!”未待雍娟再講什麼,大廳門外,一名勁裝漢子已快步奔至,他人在門口,向郎五躬身說話:

“稟五爺,老爺傳渝,請五爺即往後東廂見面,老爺說是急事!”郎五“呢”了一聲,也沒與雍捐招呼,僅丟了個眼色給俞廣安,便頭也不回的出廳自去,只見他昂首聳肩,腳步放的極重,顯然有滿肚皮的火氣。

那俞廣安悄然站在門邊,兩條手臂依舊環抱胸前,─

副虎視眈眈的監守架勢。

朝椅背上一靠,雍狷輕輕鬆鬆的道:

“俞老兄,我好象已經被軟禁了?”俞廣安冷漠的道:

“我不知道,但在老爺或五爺有進─步的指示之前,你不可以離開大廳。”雍猖笑道:

“假如我要離開,俞老兄,你自信攔得住我麼?”俞廣安略略提高了聲音:

“我會盡力一試。”雍捐伸了個懶腰,將肩上斜背的弓囊調整到比較舒適的位置,接着把別在板帶上的雙環大砍刀連鞘取下,支靠椅邊,他這幾個動作,做得順暢自然,卻無可諱言的有着極大的威脅性……

守在門邊的俞廣安眼角偷睨,不覺神情立時緊張起來,環抱的雙臂急忙放下,右手已反抄放入衣袍之內,戒懼戒慎之狀,真正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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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一章 千里長騎爲孤雛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二十章 大野狂飆顯陰魂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二十二章 劍拔弩張凝煞氣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二十二章 劍拔弩張凝煞氣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三十章 天道莫非行仁恕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九章 父子有情娘無義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三十章 天道莫非行仁恕第十八章 振弦揚弓折鵬翼第二十二章 劍拔弩張凝煞氣第二十二章 劍拔弩張凝煞氣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十七章 自來冤家偏路窄第九章 父子有情娘無義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二十二章 劍拔弩張凝煞氣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十七章 自來冤家偏路窄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一章 千里長騎爲孤雛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第九章 父子有情娘無義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