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

六個不速之客,圍成一個約略的圓形,不但將尹含翠母子圈在當中,連雍狷也一起圍住,很有點“寧可錯殺,不能放走一人”的味道。

開口說話的那;位,像是來人中帶頭的角兒,胖大個頭,滿臉生着紅褐色的疙瘩,一襲黑衣,越顯冷峻森酷。

剛出聲,便是恁般惡氣:

“尹含翠,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這一趟正可將你這一雙賊婆鹼子,外加黨羽一名合殲殺絕,爲我師弟報仇申冤!”尹含翠勃然大怒,兩隻混濁的眼睛似在噴火:

“你是打哪個鱉洞裡鑽出來的王八羔子?你師弟又是什麼東西?我在今天以前,從不曾見過你們這羣牛鬼蛇神,卻報你孃的什麼仇、申那門子冤?”莫雄也粗厲的道:

“冤有頭、債有主,混蒙栽誣,我們母子可不背這口黑鍋,素不相識,哪來的糾葛?你們找碴找到姓莫的頭上,算是豁了邊啦!”滿臉疙瘩的那一位七情不動。

語調僵硬的道:

“一個月之前,我師弟莊恕、師妹齊蕙二人,大清晨趕早過這條‘白龍河’,搭的就是你姓莫的賊船,船到河心,你先用竹篙出其不意打翻了我師弟莊恕,又在我師妹齊蕙抗拒之下弄覆船身,眼看他兩落水沉沒,你不但見死不救,反而藉機劫走了我師弟的褡鏈、師妹的包袱,莫雄,這乃是典型的謀財害命,天打雷劈的惡毒行徑,事實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說?”莫雄的反應起初有些茫然,隨即開始變化,他黑臉泛青,額頭青筋暴現:

“你說你師弟師妹被我打入河中,只是一面之詞,空口白言,你想朝我身上栽賴,得拿出證據來,血口噴人,我高低不受!”對方陰側側的一笑,不緊不慢的道:

“姓莫的,我們就知道你會來這一套狡賴的把戲,你要證據?當然有,若沒有證據,我們如何找來此地,更驗明你母子正身?睜大你的招子看穩,姓莫的,任你奸刁陰詐,心黑手辣,卻沒料到冥冥中自有天意,天意說你該遭報應了!”接着他的語尾,樹叢中又是“唰啦”輕響,一個身段高挑、五官姣好的少女已飄然而出,少女的形容寒凜,眼神怨毒,她死死盯視着莫雄,眸瞳不動,光景像恨不能咬下莫雄一塊肉來:

甫見少女出現,莫雄的樣子就和猛古丁裡見到了鬼魂也似,他忍不住喉間發出“嗷”的一聲悶啤,歪歪斜斜往後退了三步,差點連手上三尖兩刃刀都掉落在地下!

臉生疙瘩的那一位,又是得意,又是罵定的道:

“爲人不做虧心事,夜半何懼鬼敲門?姓莫的,看看你這副心虛情怯的的德性,就知道你必然幹下了不可告人的罪孽,你當真個見到鬼?好叫你明白,我師妹當時並沒有淹死,她多少懂一點水性,人掉入河裡之後仍可隨波浮沉,不致墜底,更慶幸的是,經過幾番掙扎泅泳,終能攀登上岸,撿回一命,同時,她也親眼看到你母親前來接應於你,口呼‘鯊兒’,嘿嘿,就憑你犯罪的地點,這一聲‘鯊兒’,我們便有足夠的資料研判出你的身份及來歷,‘黑鯊’莫雄,賊娘‘水母’尹含翠,這一對母子搭檔,瞞得過別人,豈能遮得住我們‘紅燈門’的法眼?!”尹含翠臉孔上的皺紋微微顫動了一下,嗓調忽然顯得沙啞低沉了:

“你們,呢,是‘紅燈門’的人?”胖大漢子打鼻孔中重重哼了一聲,昂起頭來:

“不錯我就是‘紅燈門’‘七大提燈使’中的首座‘花面判官’錢三浪,被你打落河底,不幸喪生的師弟莊恕,正是‘提燈使’裡的老七,姓莫的,現在你已知道捅下了多大的紕漏、闖下多大的禍事了吧?”乾澀的嚥了口唾沫,莫雄的氣色十分不佳,他猶在軟弱的申辯:

“這,這也不能完全怪我……我在動手之前,根本就不曉得他們是何方神聖,更沒有想到他們屬於‘紅燈門’的組合,這隻能算是誤會……”“花面判官”錢三浪聲聲冷笑:

“姓莫的,拿這個做爲你謀財害命的理由,說服力恐怕太薄弱上吧?事到如今,你再怎麼解釋,央告都已毫無意義,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師弟的那筆血債,你就得用這副臭皮囊頂上!”尹含翠眼神一硬,抗聲道:

“錢三浪,我知道你們‘紅燈門’在以‘三官府’爲中心幅員五百里的範圍之內是首屆一指的大幫派,我也知道‘紅燈門’財厚勢雄,但你們卻不可欺人太甚,我們連口殘羹亦撿不得?”錢三浪厲聲道:

“老幫子,我好叫你得知,‘紅燈門’大魚大肉是憑本事、憑手段掙來的,可不是靠謀財害命,尤其是沒有謀過你莫家的財、害過你莫家的命,現在我們的人死在你兒子手裡,你若想以這歪理來推卸責任,豈非笑話?!”那少女……齊蕙突然開口,一個字一個字進自脣縫,有如冰珠子在蹦跳:

“大師兄,這莫家母子盤踞‘白龍河’,已有很長的時間,在這段期間裡,還不知道有多少無辜人命遭到他母於的陷害、多少過往行旅做了河底冤魂,今天我們不止要爲七哥報仇,也要替那些枉死的生靈雪恨,把這兩個茶毒人命的邪惡碎屍萬段,叫他們永難超渡!”錢三浪沉沉的道:

“這正是‘替天行道’,小師妹。”看把戲看了半天的雍狷,一時還說不上來心裡是個什麼感受,直覺的反應,只暗中替尹含翠母子捏了一把冷汗;“紅燈門”的場面與氣勢他也聽說過,不可諱言的“財厚勢雄”,眼下大批人馬找上門來,執的又是這麼一個理直氣壯又不易化解的理由,顯見這對母子將要吃不完兜着走,大糟其糕了!尹含翠驀地一挫牙,模樣似是豁了出去:

“好一羣仗勢欺人的惡胚,只爲了一場小小的誤會,你們居然就這麼張牙舞爪,不依不饒,硬是想將我母子逼入絕地,俗話說,狗急跳牆,人急上樑,我母子也不是任人糟蹋得的,你們打譜刨根挖底,我母於只有拼了!”錢三浪撇脣一笑:

“拼也好、不拼也好,老幫子,你們的下場沒有兩樣,橫豎都得一個‘死’字!”尹含翠顫巍巍的伸手虛指錢三浪,音調拔高:

“事情決不會有你想象中的稱心如意,誰要替誰墊底,還說不準呢!”這時,莫雄的腳步暗裡移動,移動的方向,正是“紅燈門”衆人合圍的空隙,不巧卻被眼尖的齊蕙察覺,她馬上尖聲示警:

“注意這姓莫的,他想逃……”錢三浪好整以暇,大馬金刀的道:

“他不是想逃,小師妹,他是想朝河邊接近,好把我們引誘過去,你要知道,這雙賊母子,陸上和水裡的能耐大大不相同!”來人中,一個塊頭不遜於莫雄的彪形大漢驟然踏前一步,堵住了莫雄的去路,同時,這大漢手裡的兩柄大斧交叉豎起,滿臉煞氣逼人,擺明一副敢越雷池,格殺無論的架勢!錢三浪手撫下巴,慢條斯理的道:

“容我替賢母子引見引見,這攔阻莫雄的人,便是我的四師弟‘撼山斧’朱光蔚,他那─對板斧,式沉招猛,力可撼山,等閒角色,頂不住他一斧,賢母子如果急着想試試,我也不反對。”莫雄氣得雙日圓睜,咻咻有聲:

“錢三浪,我母子闖江湖,行走水陸碼頭,什麼樣的英雄好漢也經多見多了,你這一番自誇自賣,卻是想唬弄誰?”錢三浪無動於衷的道:

“我誰也不想唬弄,但知道手底下見真章,不過呢,你們母子若有意思到水裡戲耍,卻最好打消這個念頭,我們不去水裡,我們只就地解決!”莫雄的─張黑臉不由泛青,他娘尹含翠的形色更不見強,錢三浪說得對,他們母子的功夫,水裡陸上可是大相徑庭,只要入了水,他母子決不含糊“紅燈門”這一干人,如果單在陸地硬拼,就一點勝算也沒有了。

錢三浪氣定神閒的下令:

“兄弟們圈上去。”七個人緩緩聚攏,明顯的縮小了包圍圈,其中─個面紅如火,濃眉豹眼的粗矮漢子掂了掂手裡的兩隻竹節鞭,聲若洪鐘般道:

“大師兄,姓莫的小子交給我,你曉得我平時和小七的感情最好,他這輩子落尾的一樁事,我可要多替他盡點心力……”點點頭,錢三浪道:

“當然,對付姓莫的,總要以你爲主就是,我讓老六做你的副手……”說到這裡,他又衝着尹含翠母於,皮笑肉不動的道:

“這我也引見引見這一位,他叫楊泰來,否極泰來的那個泰來,號稱‘霹靂火’,是我的二師弟,也是‘紅燈門’‘七大提燈使’的第二號人物,拿他來襯托莫雄,應該份量足夠了!”莫雄脫口怒叫:

“說得好聽,你們分明就不是打單挑的主意,你們是想以衆凌寡,羣毆羣鬥,除開這姓楊的,你還另派得有人對付我一一”錢三浪撫掌笑道:

“不錯,那是我們老六,我的六師弟‘白猿’徐少峰,你看他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不像是塊逞狠發威的料子?你要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老六的‘十六式猿翔爪’,包給你大開眼界,驚歎天地之間,竟也蘊育得出這等隨物化形的藝業,姓莫的,且等着瞧吧!”接着,他指了指另一個凹腮削頰,頷蓄幾根稀疏黃鬚的仁兄,眯着眼道:

“這是我的三師弟‘人狼’宗傑,待一會,侍候老幫子尹含翠的人就是他,宗老三的玩意如何,我先賣個關子,一朝動一手,便自然一明二白,至於誰替宗老三掠陣呢?呵呵,正是不才在下,而我們老五呢?可也不能閒着,老五性情暴烈,遇事最喜歡速了速決,因此我們就叫老五─一呢,他的名號是‘嘯日虎’潘升……來收拾你們這個鳥操的黨羽!”一看人家的箭頭竟指向自己,雍捐不得不趕忙澄清立場;“錢老兄,恐怕你是搞錯了,我並非尹前輩母子的黨羽,也和他們素無淵源,更清楚的說,我純系一個局外之人,與你們雙方都扯不上瓜葛……”錢三浪眼珠子微斜,不帶丁點笑意的一笑:

“你說你不是他母子的黨羽,亦和他母子毫無淵源?”雍狷忙道:

“我正是這個意思……”訂鼻孔中冷冷嗤了一聲,錢三浪侵吞吞的道:

“天下這麼大,你就偏偏於此時此地站在這裡和他母子有說有笑,而且態度唯唯諾諾,一派恭順之狀,要說你同他們毫無關係,其誰能信?”雍捐陪笑道:

“這只是湊巧了,錢老兄,你們來的辰光,我正打算離開─……”錢三浪嘿嘿笑道:

“只是湊巧,我看未免巧得玄了……”一邊的莫雄怒視雍狷,火爆的道:“你,你他孃的別這麼沒出息,恁情你如何低三下四,他們也饒不了你,豁開來幫我娘倆一把,說不定還有生路,卑顏奴膝,換來的亦不過死字當頭!”雍狷苦笑道:

“莫老弟,這不是低三下四卑額奴膝的問題,關鍵在fi我到底是爲了什麼?如果把我捲進你母子與‘紅燈門’的恩怨裡,打來殺去之餘不論孰勝孰負,豈非都是一場胡塗仗?我又算是什麼身份來趟這灣混水呢?”莫雄大聲道:

“管你是什麼身份,‘紅燈門’的人篤定要趕盡殺絕,一概株連,任你如何央求解說,他們都不會接受,孃的,寧爲斷頭鬼,不做窩囊人,你也是個男子漢,就不能硬氣一點!?”雍狷嘆着氣道:

“這豈不是冤枉透頂麼?我犯了什麼忌啦?怎麼一而再三的總遇上這些倒黴事?”尹含翠低聲道:

“我說,你就認命吧,鯊兒說得不錯,‘紅燈門’仗着人多勢衆,存了心要把我們大小通吃,一網打盡,不論你怎麼喊冤叫屈,他們成見在先,是決計不會聽入耳的,看你的樣子,也像有幾分功夫,何不索性與我母子聯手共抗‘紅燈門’?這不但是幫了我母子─個忙,亦不啻幫了你自已的忙!”雍狷望向錢三浪,姓錢的大咧咧的道:

“不用看我,你和這對賊母子全是─根絲線拴着的螞蚱,誰也跑不了!”尹含翠乘機又道:“我的話沒離譜吧?形勢比人強,哪怕你跪下向他們叩頭,他們一樣要追魂奪命,‘紅燈門’這一夥人,自認是吃定咱們啦!”舔舔嘴脣,雍捐的神色有些痛苦:

“流血博命,對我來說並不算是新鮮事,但總要有個正當的理由內心才得安妥,像這樣混殺一氣,兩邊又都不在理上,無論站在哪一方,皆免不了感覺窩囊……”“‘紅燈門’但知通殺無赦,可不管你的感覺如何此刻,那“霹歷火”楊泰更不多言,手提一對竹節鋼鞭,龍行虎步的大步踏上,直逼莫雄而來,真正盛氣凌人之至!

莫雄也禁不住怒火衝頭,他一聲大喝,奮身衝出,三尖兩刃刀對準楊泰來胸口便刺,用力之強,狠不能一下子便把敵人捅個透心涼。

姓楊的連正眼也不看莫雄,左手鋼鞭驟起,已“鏘”的一記磕開了當胸刺來的刀鋒,有手鋼鞭宛似毒龍出洞,呼聲搗向莫雄下檔,雙鞭合成一式,照面間已將莫雄迫得連蹦帶跳,窘態畢露。

莫雄的黑臉膛頓時脹赤泛紫”有如一付豬肝,差惱之餘,顧不得自己的功力是否與對方相差一大截,身形暴翻,再次揮刀反撲。

冷冷一笑,楊泰來雙鞭候然狂舞如濤,鞭影縱橫交疊,挾着強勁的力道卷涌而上,聲勢之凌厲,直似天柞並落,盤石齊飛,莫雄反撲過來的那─溜刀芒,不但相形見細,更細微得有些可憐了。

雪上加霜的還有一位“白猿”徐少峰,他早不動手、遲不動手,硬是選在這個要命的關頭斜閃而至,腰塌肩縮,猝而一掌擊向莫雄背心!尹含翠可再也憋不住了,她急躍三尺,雙腳彈蹴徐少峰面頰,同時右手翻拋,五點寒星已快不可言的射向楊泰來胸前!

饒是尹含翠的救援行動如此及時,莫雄仍不免多少吃了些苦頭一一場泰來雙鞭回掃前的須災,鞭端飛擦過莫雄的腰肋,只這一觸之下,便把他高頭大馬的─個身子撞出幾步,而徐少峰貼地躲避尹含翠的攻擊,那一掌則當然偏離落空了。

五點寒星碩墜於楊泰來雙鞭的揮截裡,這位“霹雷火”發覺暗器竟是五枚細小卻尖銳的魚鉤,不由斗然惡向膽邊生,鋼鞭交錯,破口大罵:

“兀那老虔婆你她娘用這等陰毒的暗青子招呼人,還想轉世超生麼?”錢三浪橫上─步,閒閒淡淡道:

“老二,咱們按照預定計劃行事,可別亂了步驟,你儘管去收拾姓莫的,這賊婆娘有我和宗老三對付,包替你出─口怨氣:”帶肘楊鞭,楊泰來一頭莽牛也似轉向了莫雄,口中邊惡狠狠的吼叫:

“大師兄,萬萬不能輕饒過這老虔婆……”等於在回答楊泰的囑咐,“人狼”宗傑一個旋身已到了尹含翠近前,□亮耀眼的一柄柳葉刀也同時抹向尹含翠咽喉。

雙肩晃處,尹含翠飄出丈許之外,猛回身,手上已多出一對黑黝黝的‘分水刺’,但尚不及有進一步的動作,宗傑那柄柳刀競兜臉擲來!沒想到人家的武器與暗器乃是交互並用的,尹含翠慌忙竄走閃避,錢三浪哈哈大笑,突幾間那根又粗又重的行者棍已攔腰掃到。

急切中,尹含翠連連躍躲退讓,一雙“分水刺”已經亂了章法,錢三浪舞棍如運槍展旗,縱橫撣閱,步步緊逼;“人狼”宗傑更不放鬆,手裡又各冒出一柄柳葉刀,團團遊繞於尹含翠四周,刀刃伸縮如電,覓隙即入!另一邊,莫雄受到“霹雷火”楊泰來及“白猿”徐少峰的夾攻,亦是左支右細,險象環生,一把三尖兩刃刀欲振乏力,人已累得喘息如牛了。

眼瞧着這一對水裡功夫了得,陸上本事卻稀鬆至此的母子,雍狷禁不住大搖其頭,照這個情形發展下去,用不了多久時間,母子二人絕對是要“紅腳盆裡再翻身”了,整個戰況,完全是一面倒嘛。

於是,一條人影施施然走了過來,衝着雍狷,伸出左手小指微微勾動:

“喂喂,你這做人手下的,別再顧着看光景啦,你家主子境況危急到這步田地,莫非你就不思伸援,只剩目瞪口呆的份?”雍捐擡眼一看,說話勾指的仁兄不是別個,正是那位被錢三浪描述爲性情“急躁暴烈”的“嘯日虎”潘升,姓潘的以此種語氣同手式和他招呼,輕蔑卑視之態實已溢於言表,尚未動手,便已把人看扁啦。

獰聲一笑,潘升斜着眼道:

“我的兒,瞧你這模樣,好象對我說的話不大服氣?來來來,不服氣就別愣在那裡,得卯起來看才叫人種……”雍狷毫無表情的道:

“你是在對我說話?”潘升不懷好意的道:

“正是,我們大師兄業已定規妥了,由我送你上西天,你不必過於擔心,我的手段一向非常乾淨利落的……”雍狷凝重的道:

“姓潘的,你就這麼有信心,有把握,亦不考慮可能會發生出乎你意料的結果?”潘升面露不屑之色:

“就憑你?給我免了吧,慢說你只是莫家母子的一名唆羅,即使莫家母子都快玩兒完了,你一個當奴才的還能有什麼戲唱?真正大言不慚,貽笑方家!”雍狷冷冷的道:

“那麼,你是非逼我出手不可了?”潘升有些不耐的道:

“少在這裡故弄玄虛,說些沒頭沒臉的廢話,我不叫你出於,難道請你用嘴把式論招?我知道你的盤算,卻由不得你拖延時間!”手指輕輕按在刀柄上,雍狷的形態眨眼裡變得兇悍無比:

“這可是你說的,我不殺你,你即殺我,潘升,自作孽,不可活!”“活’’字的餘音尚在他口邊跳動,雙環大砍刀的環聲暴響,一抹匹練似的銀電已斜卷潘升頸項,刀鋒割裂空氣的異嘯突起,訪若鬼泣,而這─刀去勢之快之急,更像要追回幹百年業已消逝的辰光:

從頭開始,潘升就沒有將雍狷放在眼裡,由於輕敵過甚,雍捐這一刀的威力才越發令潘升大出意外,而意外更導致他措手不及,措手不及之下那─種狼狽和慌亂就甭提了─一─砍刀飛斬的一-,他幾乎是連滾帶爬逃命的。

雍狷腳步猝旋,跟上五尺,鋒刃抖出飄浮的刀花,如雪似絮,瀰漫錯落,潘升貼地滾竄,甚至傢伙都未能拔出,腰脅腹背等處、已皮開肉綻的傷了好幾個地方!

在旁掠陣的“撼山斧”朱光蔚,先時還不明白是怎麼一碼事,目瞪瞪的看着─個在翻騰、─個在追殺、等他把場面瞧清楚了,不由得激靈靈的打了個寒噤,方始如夢初醒,狂吼一聲撲截過去。

雍狷轉動的身形彷彿魂影,略一晃移,大砍刀已“嗡”聲顫震着直指朱光蔚的鼻尖,這位“撼山斧”舉斧迎架,已是侵了半步,他拼命挫腰拋肩,人往側扭,好不容易算是避過一刀之危,然而銳風颳臉,仍舊感覺得到那一股森森的刺痛!

潘升滾跌出丈許之外,才堪堪止住去勢,他混身上下,猩赤斑斑血水淋漓不說,尤其衣衫碎裂,灰頭土臉,德性就像剛自鬼門關的邊緣打了一轉回來。

這突兀變化,不但當場震懾住潘升與朱光蔚兩人,就連正在夾殺尹含翠母子的一干“紅燈門”人馬也全都頓時傻了眼,不由自主的紛紛停手歇戰,每張臉孔上驚窒表情,皆似猛古丁裡吞下了一枚火燙栗子!錢三浪滿臉的疙瘩映現赤光,兩隻眼球幾乎便鼓出了目眶,他雙手緊握“行者棍”,活像看什麼怪物似的瞪視着雍捐,面頰肌肉更在一陣接一陣不停的抽搐:

“真正是大白日裡遇見鬼了,你,你到底是什麼來路?”雍狷聳聳肩,道:

“我不能告訴你,但至少使你明白一件事……我並非莫家母子的手下。”望了望遍體鱗傷的潘升,錢三浪禁不住怒氣又涌,他大聲咆哮着:

“如今你的身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居然敢下毒手傷害了我們‘紅燈門’的人,不管你是誰,都必須償還這筆血債!”雍狷平靜的道:

“是你們逼我拔刀的,錢三浪,我的反應純系正當自衛,不算過份。”錢三浪怒極的吼叫:

“混帳的東西,大膽匹夫,你以爲我們‘紅燈門’的兄弟是被人殺着玩的?潘老五吃你傷到這步田地,你還認作‘不算過份’?怎麼樣才叫‘過份’?非要挺了屍斷了氣你才心滿意足?”雍猖露齒一笑:

“我說過。我這是正當的自衛,你們硬要逼人上梁山,就得承當人家抗拒後的責任,你們欲待動傢伙逞兇,總不能企求對方引頸就戮,保命圖存的手段不是罪過;天下很大,亦非‘紅燈門’可以獨吃獨霸,一派稱尊。”錢三浪目現血光,面孔扭曲:

“操他孃的,我就偏偏不信這個邪……無論你是什麼大羅金仙,三頭六臂,今天我非放倒你不可,但憑‘紅燈門’三個字,便輸不得這口氣!”雍捐非常坦白的道:

“打開天窗說亮話,錢三浪,如果你們再繼續糾纏下去,我就勢必繼續自衛,那辰光,我敢打包票,你們披紅掛綵的夥計就決不止姓潘的─員了,世間挺美好,何不三思而行?”錢三浪舉棍過頂,叱喝如雷:

“狗孃養的,老子這就打你進十八層地獄!”大砍刀當胸堅起,雍捐毫無懼色,形態間,大有“歡迎賜招”的意味:

“我遇到過很多不信邪的人,錢三浪,他們如今可都在地獄!”忽然,冷眼旁觀了許久的齊惠開腔道:

“大師兄,此人來路可疑,要先摸清他的底!”雍狷笑吟吟的道:

“相逢何必曾相識?齊姑娘,爲了減少日後的麻煩,還是莫牽連的好,所以麼,我的出身來歷麼,你們只有猜上一猜了……”錢三浪磨着牙道:

“藏頭露尾的皆是鼠輩,俱乃雞嗚狗盜之流,你鬼祟至此,料想亦是個見不得天日的東西!”雍狷古並不波道:

“激將法已是─種極其古老的法子了,這法子對我不管用,錢三浪,假若你堅持,我的答覆僅有我這把刀,呢,雙環大砍刀!”那邊廂,血跡斑斑的“嘯日虎”潘升憋不住嘶吼起來:

“大兄弟,你還和這廝磨什麼嘴皮子?我受了傷栽斤斗不要緊,要緊的是我們‘紅燈門’的威信,是‘提燈使’的顏面,如果白吃了癟,斤斗扳不回來,咱們一夥入朝後還能往下混麼?”“霹雷火”楊泰來也跟着暴喝“寧可斷頭,也要名存,大師兄,我們可丟不起這個人!”雍猖像是個局外的第三者一樣,反倒向對方侃侃相慰:

“好死不如賴活着,各位,何況這場拼殺原本就缺乏實質意義,只能算一場誤會,若是爲了一時意氣之爭而鬧出人命,則有多麼不值,人到底只有一條命,丟了便不能從頭再來過啦……”錢三浪臉上的肌肉突兀緊繃,厲叱一聲:

“圈上去!”齊蕙急叫:“大師兄,別忘了還有那一對賊母子!”錢三浪的眼皮於跳動了一下。

悶着聲道:

“宗老三,你和少峰去收拾那對賊母子,千萬小心別叫他們跑了,小師妹,由你照顧潘升,其餘的兄弟跟我併肩子上!”一時之間彷彿置身事外的尹含翠與莫雄,這才又回神到現實的境況裡來,而不待他母子有任何舉動,“人狼”宗傑、“白猿”徐少峰兩個業已有如凶煞般撲至:

錢三浪高擡過頂的“行者棍”“呼”的一聲揮砸向雍捐,同時口中吼叫:

“大夥給我朝死處招呼!”雍狷當胸豎立的雙環大砍刀紋絲不動,“行者棍”兜頂落下,隔着他的天靈尚有三寸光景,刀鋒始輕輕上升,卻在升舉的瞬息貼上棍端,並順着棍身閃電般滑移,在發出“磁一─”的一陣刺耳銳響後,錢三浪棄棍暴跳,雙手猛拋,只差一點,他的十根指頭就不是他的了!

“霹雷火”楊泰來半聲虎吼,一對竹節鋼鞭分做上下橫掃而出,“撼山斧”朱光蔚則矮身塌背,兩柄大板斧飛砍敵人胸腹,二人攻勢相當兇狠,大有拼死一搏的功架:

雍狷的身形驟然凌空斜穿,有如怒矢般掠出九尺,卻又在掠出的同時倒折而回,動作之快速犀利,猶如他根本便沒有移動過。但楊泰來和朱光蔚的招式就因此完全落空。砍刀的光華好比一片擴散的霧氳,又若倒懸的瀑布,那麼漫天蓋地的涌捲過來,刀鋒帶起的聲音不再是尖嘯,不再是泣裂,競如澎湃的浪潮,大草原上狂□的呼號,刀刀相連,翻滾成一波又一波綿豆不息的怒濤,楊泰來首先慘啤一聲,雙鞭脫手,儘管抱着自己一條左腿單跳,朱光蔚則丟掉一柄板斧,空出一隻失去五指的有手緊捂着右邊面頰……敢倩這位“撼山斧”的右耳連帶一大塊皮肉,早已血淋淋的飛離原來的位置了。

這時,錢三浪才拾回他的“行者棍”,他做夢也沒想到,僅只拾棍的須災前後,戰況已經倏地逆變,接手的兩名師弟,赫然傷了一雙!摧肝瀝血似的嘯叫出自錢三浪的喉嚨,他手舞長棍,發瘋發狂般衝向雍狷,邊口沫橫濺的嘶吼:

“好雜碎,老子同你拼了……”雍猖靜靜的等候着錢三浪衝來,就在對方一座肉山似的衝到三步外的距離時,他驀地一個斤斗往後翻彈,翻彈的瞬息四肢驟拳倏展,整個身子又恍若一頭大鳥般急掠出兩丈之外,凌空的地方,下面正是尹含翠、莫雄母子與宗傑、徐少峰促對兒廝殺的所在。

錢三浪突失目標,一股猛勁未歇,踉踉蹌蹌向前搶奔了四五步才煞住去勢,他慌忙回頭,目睹雍狷已到廠預定的位置,不由大驚失色,駭然號叫:

“小心啊,那王八蛋到了你們頭頂啦……”宗傑與徐少峰趕忙擡頭仰望,大砍刀閃焙着耀眼的光華,已流電似的指向他們面門,兩個人迎招不及,只好各自貼地躥滾,雍狷懸虛旋轉,輕飄飄的丟下一句話:

“賢母子還不快往河裡去?”尹含翠同莫雄母子如夢初醒,雙雙拔腿急奔,他們被截的地場原就在河岸斜坡之上,隔着河邊不遠,這一發力奔跑,也不過眨眼功夫已到了河沿,只見二人躍身而起,水花濺處,蹤影邃失一一“紅燈門”的人由於距離所限,根本難以追擊,一片怒罵厲叱聲才洶洶而起,那邊廂,蹄音雷動,一人一騎,亦已鴻飛冥冥。

當然,那是雍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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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十八章 振弦揚弓折鵬翼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二十章 大野狂飆顯陰魂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十八章 振弦揚弓折鵬翼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三十章 天道莫非行仁恕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三十章 天道莫非行仁恕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十八章 振弦揚弓折鵬翼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九章 父子有情娘無義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九章 父子有情娘無義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一章 千里長騎爲孤雛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九章 父子有情娘無義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十七章 自來冤家偏路窄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
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十八章 振弦揚弓折鵬翼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十九章 鐵膽血刃落紅燈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二十三章 雷冷煙寒奪命來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二十章 大野狂飆顯陰魂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廿八章 烈火狂焰映碧血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十五章 又見熱血染弓刀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廿七章 密張羅網迎強仇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五章 皓首西風不辭貪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十六章 最是深摯舐犢緣第二十一章 地獄無門投進來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十八章 振弦揚弓折鵬翼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十三章 同淪天涯惜惺惺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十四章 還留一曲唱追魂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八章 如血紅燈映當頭第三十章 天道莫非行仁恕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二十四章 齧舌怒目殺通關第三十章 天道莫非行仁恕第三章 長山惡客逼門來第十八章 振弦揚弓折鵬翼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六章 煙波白浪心自愁第九章 父子有情娘無義第廿五章 緣來自是生情時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十章 再試鎬鋒邀寒月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第九章 父子有情娘無義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一章 千里長騎爲孤雛第七章 扁舟歸得全僕姑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四章 鷲羽寒鋒斷不平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第九章 父子有情娘無義第十一章 豈知小澤有潛龍第十七章 自來冤家偏路窄第十二章 劍利爪毒齊脅命第廿九章 臨危始知浩氣長第二章 仍憐文君起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