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言重了,妹妹只是僥倖得到皇上垂憐,不敢與可足渾皇貴妃相提並論的。”嵐禎聽了孫氏的話,猛然警醒道自己風頭出的太大了,她懂得樹大招風的道理,便連忙解釋道:
“想當初我們姐妹比鄰而居,本都是極其要好的姐妹,只是那崔婕妤從中無中生事,離間了你我之間的姐妹之情,今天見了妹妹,不想妹妹竟是如此心胸寬廣之人,姐姐心下不免感覺慚愧,還望妹妹對過去那些事既往不咎。”溫氏言道。
“姐姐又言重了,過去發生的事情,妹妹從不記得。只是妹妹倒要奉勸二位姐姐,最好能離崔婕妤遠一些爲好,此人並非我族類。”
崔氏與溫氏二人相互對視一眼,“多謝妹妹提醒,只是她現今有可足渾皇妃撐腰,又被皇上寵幸過,根本不曾將我二人放在眼裡,衆姐妹多有看不慣她的,卻也無可奈何。誰叫咱們沒人撐腰,又不得皇上喜愛呢……”孫氏長嘆一聲,一副意猶未盡之態。
只是嵐禎早已從她二人的言語之間聽出弦外之音來,她二人急急忙忙趕着前來,送蔘湯是假,與自己套近乎,借自己接近皇上是真。
“二位姐姐若對皇上果有此意,妹妹不妨做個順水人情,皇上這幾日正鬱悶的厲害,正愁沒有可心的人來釋奉左右呢,就由本宮向皇上推薦二位姐姐,妹妹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餘下的皆要看姐姐們的造化了。”
“妹妹所言爲真?若如此,我二人當永世感激妹妹。”二人說着便要跪下去謝恩,嵐禎忙叫香菊扶住了她們。
三人又聊了一些旁的事,快晌午十分,孫氏溫氏二人才興高采烈的回去。
送走了二人,香菊可就不高興了,嘟着個嘴,一句話也不說,嵐禎看在眼裡,心裡明白她的心思,這妮子大概是在生氣剛纔自己說要將皇上的寵愛分給孫溫二人了吧,可是香菊哪裡知道,自己正是想借着這個由頭避開那慕容俊呢,別人又怎會明白她這份心思?所以儘管當下心裡明白,卻也不說出來。
以後幾日裡,慕容俊果然在她二人殿中夜夜承歡,孫氏與溫氏本就容貌豔麗,風情萬種,再加之嵐禎在皇帝耳邊刻意誇讚二人,皇上更是樂不思蜀,意猶未盡,並且將她二人由從五品才人升至正五品婕妤,與崔氏同級,雖不及嵐禎位高,但風頭卻超過了嵐禎夫人,後宮之中都只道是孫溫二人用了狐媚之術魅惑了今上,纔會至此,先前加之於嵐禎身上的怨氣也稍稍減了幾許。
而這,正是嵐禎想要的結果。
身爲皇帝的妃嬪,她深知自己無法保全自己的清白之身,她也只能拖延一日是一日了。令她不曾想到的是,她越是推拖,慕容俊對她的興趣便越濃,眼看身上的傷大部分已經痊癒,恐怕到時候就由不得自己了。
這段時日,慕容垂爲了避開皇上的視線,減少不必要的麻煩,決定暫時離開京城一段時間,便
主動向慕容俊請纓去邊境戍邊,慕容俊也欣然同意。
邊境的苦寒孤獨,惡劣的氣候與環境,反而更加磨練了他的意志與膽識,他每日吃住都與衆將士們在一處,平日多有關心士兵疾苦,更加得到衆兵士們的愛戴。就連本意欲圖謀不軌的秦國,聽說由慕容垂親自在邊境線駐紮,不由得也停止了動作,因爲苻堅知道,燕國慕容垂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自己若輕易冒犯,定不會有好的結果。
每一個夜幕降臨的夜晚,慕容垂都在牽掛着嵐禎,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以慕容俊多疑的性格,儘管那天他相信了冰河的話,但他未必不會在心裡有絲毫的懷疑,如果不是看中了嵐禎的美貌才最終赦免了她,恐怕再怎麼談論星宿也是徒勞的。慕容垂遙望着蒼茫的天穹,他的心何嘗不像這天幕一般遼闊寬廣,可是,正如這暗夜,這漫漫長夜,唯有忍耐,纔會熬到天亮。
又是一個細雨霏霏的天氣,嵐禎站在窗前,望着天空中細如牛毛的雨絲纏纏綿綿從空中灑落,被風一吹,竟歪歪斜斜飄至窗前,透過菱形窗格,撲在自己的臉上,那種感覺潮溼、溫潤,讓人有流淚的衝動。在經歷了那麼多的憂傷與愛的癡纏,此刻,嵐禎的心裡竟也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我心中之人啊,你在哪裡,是否你也曾感受這份雨霖鈴?百轉千回之間,是否,你我之間這份情最終也將似這霏霏細雨般,隨風飄散?
這幾日,皇上照例每日來嵐禎的重華宮裡探視傷情,晚上照例去孫婕妤或溫婕妤二人的宮中過夜,無論是可足渾皇妃亦或是皇后那邊,也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日子似乎過的平淡了些,可不知爲何,這平靜的背後,總讓人感覺有莫名的恐慌,窒息。
這幾日自己的身子眼見已無大礙,結痂處亦基本完好,夜闌人靜之時,嵐禎亦悄悄起牀活動一下筋骨,否則的話,恐怕再好身子也會在牀上養出毛病來的。若身子不行了,還何談報仇呢。
這日的黃昏時分,嵐禎剛剛送走了皇上,如若猜的不錯,應該是去孫婕妤或是溫婕妤那裡了吧,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如釋重負了。她的手中正繡着一副鴛鴦戲水的繡品,眸光凝結處,只見垂柳倒立,碧波盪漾的深處,兩隻鴛鴦正吻頸私語,樣子甚是相親相愛。心中如一隻小鹿般噗通亂撞,那吻頸相親的鴛鴦,可不是吳王與自己嗎?
良久,嵐禎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臆想裡,絲毫沒有感覺到身後正垂首站立的皇上,慕容俊本已去了孫婕妤那裡,卻又突然折了回來,實在是因爲今日他心情太糟糕的緣故,只因早朝批閱奏摺之時,有大臣稟報說是吳王在邊界地區意欲收買人心,與外國使者私下來往甚密,恐意欲圖謀不軌。還不及讀完奏章,慕容俊便大發雷霆,將奏摺狠狠擲向大臣的腳下,並將龍桌上所有擺放的器物全都摔了個粉碎,而每一件,都是這世上獨一無二、價值連城的稀
有珍品,嚇得滿朝的文武大臣全都屏住呼吸一聲不吭,皇上發這麼大的脾氣,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見到。
好不容易退了朝,身旁的於公公極是善於揣摩聖上心理之人,他悄悄給可足渾皇貴妃報了信,讓她去安撫安撫皇上,希望皇上會聽她的勸告,可足渾皇貴妃思忖了片刻,卻推說身子抱恙,囑咐於公公把消息透給皇后娘娘,於公公將皇上的情形向皇后一五一十的敘述了一通,皇后急於在皇上面前示好,便急匆匆前往皇上的寢宮,卻不曾想到,還未及自己開口,便被慕容俊訓斥了一通,並揚言再不想見到她,看到她便會心煩的厲害,叫她馬上滾。皇后聽了,趕忙跪在大殿上磕頭請罪,但經過此事之後,皇后心裡僅存的一點對皇上的念想也蕩然無存了。
而可足渾氏在聽說了皇后的遭遇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皇后這頭蠢豬,果然中了本宮的計策,皇上盛怒之下,斷不會聽從任何人的意見,何況是她?只不過自找沒趣罷了。”說着,可足渾氏將一把即將燃盡的紫色珍藏蜜結綠奇楠沉香香材扔進了金桐色獅身香爐裡,大殿之內頓時紫煙繚繞,香氣瞬間瀰漫整個宮殿。一絲冷笑漸漸浮上可足渾氏的嘴角。
及至黃昏時分,皇上纔去了嵐禎的重華宮,見嵐禎仍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又經不住她再三勸慰,只好上了龍輦去了溫婕妤那裡,溫婕妤倒是熱情,一見皇上,馬上便撒起嬌來,直往皇上懷裡撲來,若平時的話,慕容俊也許會很高興,也會由着她的小性子跟自己胡來,可是今天的心境被奏章一事鬧的的確是心煩意亂的厲害,他只想找個可心的人跟自己說說話,所以當溫婕妤向他撒嬌撲過來的時候,慕容俊鐵青了一張臉一把將她推開,唬的溫婕妤一動不敢動,真可謂皇上的心似海底針,凡人又怎會揣摩聖意呢?
慢慢在幾個宮殿之間漫無目的的踱着,不知不覺,竟再次來到嵐禎夫人的重華宮前。
“皇上,剛纔您已來過夫人處,夫人身子不適,是否去別的宮中走走……?”於公公湊上前來,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慕容俊並不理會他,彷彿根本就沒聽到他說了什麼,大跨步便直接邁步進去,彩雲見皇上又返回來了,剛要去稟報夫人,慕容垂一個手勢,便要她退了下去。
此時,嵐禎的一門心思全都在那繡品之上,全然沒有意識到皇上此刻就站在自己身後,她正兀自看的出神,不曾想繡品被慕容俊一揚手拿了過去。嵐禎驚愕之餘,擡頭望見是皇上,便趕忙請罪:“臣妾罪該萬死,臣妾不知皇上駕臨,有失遠迎,望皇上責罰臣妾。”
慕容俊並不理會嵐禎的話,他展開手中繡品,“夫人果然手藝精湛,竟把這副鴛鴦戲水圖拿捏的栩栩如生,朕觀之針腳細密均勻,若非一針一線皆有情,怎會繡出如此怡情的景緻來,不知夫人這副鴛鴦戲水圖可有什麼寓意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