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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膳,‘玉’夫人和初見說了一會兒的話便見了倦意,她讓麗娘叫外屋幾個丫頭都去吃飯,那賬目遲些再對,麗娘出去‘交’代一聲,又轉身回來收拾屋裡。
幾個丫頭將賬本鎖到櫃裡之後,進來屋裡給‘玉’夫人行了一禮,纔到隔壁去吃飯。
“母親,您休息一下吧,這幾日您都沒好好休息過。”看到母親眉目間的倦怠之意,初見很是心疼,過去扶起‘玉’夫人走向‘牀’榻。
“母親沒事,也不是累,就是昨晚睡晚了。”‘玉’夫人臉‘色’有些微白,任由初見扶着坐到‘牀’榻,只是她卻靠着‘牀’柱並沒有要休息的打算。
“您啊,昨晚爲了看那賬本一整夜都沒睡個安穩覺,這會兒事情都解決了,是該好好休息了。”麗娘在一旁整理着‘玉’夫人的飾盒一邊嘆着,對‘玉’夫人不愛惜自己的身感到有些生氣。
‘玉’夫人笑着道,“事情解決了……我看纔剛剛要開始。”
初見聽出一些端倪,低聲問“母親,家裡出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就是有幾個執事總管貪了銀,手腳不乾淨。”‘玉’夫人淡淡地道。
“可都是陳姨娘的人?”初見蹙眉,又問。
‘玉’夫人目不轉睛看向初見,這丫頭怎麼這麼通透,這麼快就想到陳姨娘身上去了。“是她的人。”
“是她的人又如何?母親您纔是當家主母,那陳姨娘再怎麼受父親寵愛也不過是個妾。”初見冷哼一聲,同身爲‘女’,她知道當妾者其實很不容易,但她更同情母親,若非母親真的愛‘玉’老爺,又怎麼會爲他忍讓到了這個地步?
‘玉’夫人目光一寒,冷聲道,“將她的人直接送到衙‘門’又能如何?她若是在你父親面前哭訴一番,她還能安排別的人進去,不如讓你父親去處理,這全個‘玉’府的人都看着,他若還想偏‘私’,那……那我也無話可說。”
初見聽完,才發現母親眼神與往常不一樣,母親已經對‘玉’老爺絕望不再抱着任何希翼,當‘女’人對愛情失去希望的時候,便會對另一種事情投以熱忱,母親是打算真正掌握‘玉’府內院的命脈了吧。
母親眼底的‘迷’惘和自我可憐已經消散不見,唯有那點點‘精’明銳利寒光閃爍光芒。
陳姨娘的人貪了銀,‘玉’夫人當着衆多的執事總管留下江總管,那些人必定會猜測江總管會將犯者告訴夫人,他們會對此事異常關注,這會兒,江總管許是已經告訴大夥兒了吧,大夥兒大概已經都知道手腳不乾淨的人是誰了,所有的人都會看着‘玉’老爺如何處理這些事情。
‘玉’夫人這麼做,表面是給陳姨娘留了面,實際上卻是借‘玉’老爺的手來打壓陳姨娘,還是不得不打下去的,本來嘛,這內院的事情由‘玉’夫人一手管理便是,她如今偏偏拉出個‘玉’老爺,這分明是告訴他人她在禮讓這個小妾分,她得了贊名,那陳姨娘必是得了罵名了。
“母親,要是外頭的人知道你這樣禮讓陳姨娘,會如何說你?”初見仔細想了一下,心中擔心別人會認爲母親是在害怕陳姨娘,這樣反倒落了母親的臉面。
“別人會如何說?不外乎……正妻得不到寵愛卻管家了得,小妾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縱容自己的人貪錢。”‘玉’夫人說得輕描淡寫,說起寵愛二字時眼底甚是不屑。
是否得到‘玉’老爺的寵愛,對‘玉’夫人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
“母親,您……您當真不再理會父親了麼?”母親已經許多次拒絕了‘玉’老爺要在屋裡歇下,總是以各種理由回絕了,這樣長此下去,怕是他們夫妻二人感情當真再無彎轉之地了。
“自己的夫君,豈有不理的道理,妻禮不可廢,其他的……有與否,不重要了。”‘玉’夫人淡淡笑着,笑容如風中飄絮。
初見暗暗嘆一聲,感到一陣無力感,“母親,您先躺一會兒吧,‘女’兒給您撫琴。”
‘玉’夫人目含‘精’光,卻柔笑搖頭,“你若要爲母親撫琴,哪個時候都可以,今日,怕是沒有那個閒情了。”說完,‘玉’夫人又問麗娘,“現在什麼時辰了?”
“剛聽鐘鼓樓響,已經是日跌了。”麗娘回道。
‘玉’夫人嘴角懸着若有所思的笑意,又問,“夏‘玉’和‘春’‘玉’可在外屋?”
“都已經回來對賬了。”麗娘答道。
“那他也是時候應該來了。”‘玉’夫人笑意有些冷,初見看着這樣的‘玉’夫人,心中一時之間不知是喜是悲,‘玉’夫人她終於不想隱忍了,可這樣的她,也同樣不快樂啊。
正說着,夏‘玉’走了進來,福了一禮,面‘色’怪異,“夫人,老爺到了院‘門’了。”
‘玉’夫人展顏一笑,“果然是來了”她站了起來,扶住麗孃的手臂,“初見,你留在屋裡,不必出去行禮了。”
初見蹙眉,母親的手微微在顫抖,步伐卻無比堅定。
初見在心裡無聲嘆息,點頭,應聲。
初見走到‘門’邊,透過‘門’縫看見‘玉’老爺穩步走了進來,依舊是那本儒雅清俊,眉目依然是清麗溫。
“老爺,請上座。”‘玉’夫人行了一禮,態恭謙。
‘玉’老爺面‘色’一窘,想要伸手將‘玉’夫人扶起,卻又怕她至今還不肯釋懷他前陣在懷‘春’院的事情,好不容易纔和齊孌有些溫馨甜蜜的夫妻生活,想不到卻因爲陳貞惠受風寒給生生毀了,但……但就算陳貞惠是個妾,也是服‘侍’了他十幾年了,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知道她病了他不過去看望一下,他也是做不到的,哎,爲何齊孌不能像陳姨娘一般對他多一些體諒,多一些寬容呢。
“夫人也坐。”坐上主位之後,‘玉’老爺也對‘玉’夫人溫聲道。
‘玉’夫人點頭,臉上漾着端莊高貴的笑容。
“夫人,今日江總管來找我了。”‘玉’老爺輕咳一聲,他已有幾日不曾來秀和院,自從那元宵那日他想到秀和院留夜被齊孌拒絕,他一時難堪惱怒,斥她不該不懂妻禮不尊重他,齊孌卻不怒不惱,甚至看不出悲喜,只是淡淡說了一聲既然如此,往後定當個稱職妻,‘玉’老爺聽了,心裡卻覺得莫名的恐慌。
那樣的恐慌即使他到了懷‘春’院,在陳姨娘柔情似水的安慰下也難以釋懷,那是一種鑽進骨裡的冰涼懼意,像會失去什麼似的。
他從懷‘春’院逃似的出來,狼狽跑到秀和院‘門’口,卻不敢走進去,只能站在‘門’外想起許多許多那年和齊孌初見的情景。
他站了許久,直到天都快亮了,也沒有踏進秀和院,回到了瀚院,直到今日,他才重新走進來,那感覺竟猶如……猶如一直掐在他脖的手突然放開了,他輕鬆了,得救了。
“我讓他將人攆去衙‘門’了。”‘玉’老爺繼續說着,似乎除了這件事情,他再也找不到別的話題了。
‘玉’夫人仍是淺笑點頭,卻一眼沒看‘玉’老爺,只是平視着前方。
“以後……這家裡的事情,你做主就可以了。”‘玉’老爺又道,他其實特別怕齊孌這樣的表情,那彷彿他其實不過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知道了,老爺。”‘玉’夫人淡淡地道,“只是陳姨娘那也得給個‘交’代,妾身怕遭人話柄,要不,以後懷‘春’院的事情,就不用過我這邊了。”
身旁的丫環們聽了,都瞠大了眼,不明白夫人怎麼講出這樣的話來,那陳姨娘只是個妾,哪裡有什麼資格獨自管理院。
“不行!不好‘交’代就不必‘交’代了,家裡的事情夫人你說如何便是如何。”‘玉’老爺微沉下臉,頗爲嚴肅地說着。
“是”‘玉’夫人應聲。
‘玉’老爺等着‘玉’夫人繼續說下去,但等了一會兒,都不見她開口,他卻顯得有些不自在了,他輕咳一聲,看了‘玉’夫人一眼,心中猶豫到底要不要將他這幾日的打算說出來。
‘玉’夫人微笑着,她一句也不反抗‘玉’老爺,循規蹈矩當個體貼寬容的好妻,但他的話分明已經說完,卻還在這裡支吾不走,怕是還有什麼話沒‘交’代清楚。
“夫人,我有個事,想與你商量商量。”‘玉’老爺終於開口。
“老爺請說。”果然!終於還是要說了。
“我……我想從表堂弟那過繼個兒到你膝下,你意下如何?我也沒什麼意思,就是‘玉’府偌大的家業,將來也總得有個人繼承,初見是嫡‘女’,將來也是要嫁出去的,有個兒,將來咱們老了之後也有個依靠。”‘玉’老爺小心翼翼看着‘玉’夫人的臉‘色’。
‘玉’夫人嘴角的笑容有些僵,但還是維持着優雅的姿態,“妾身原本也有這個意思,不知老爺相中表叔家那個孩?”
‘玉’老爺眼睛一亮,馬上神采煥發了,“就四歲的老五,這年紀的孩也比較好帶,將來還能跟你親。”
“那就聽老爺的意思,妾身仔細擇個日行禮。”‘玉’夫人柔聲應道。
“好……好,那,那我就先去辦事了。”‘玉’老爺心神一‘蕩’,希望齊孌會主動開口留下自己。
“老爺慢走。”‘玉’夫人起身,欠身一禮相送。
‘玉’老爺怔怔看着她,甩手離去。
……
日跌:大概是一點到點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