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帶王孫雄!”
慶忌一聲大喝,王孫雄五花大綁地被帶了上來。 \\\\
“跪下!”兩名士兵厲聲喝道,同時在王孫雄的腿彎上狠狠踢了一腳,王孫雄雙腿一彎,迅即挺直,他回頭狠狠地瞪了眼那兩名士卒,然後昂然看向慶忌與掩餘。慶忌與掩餘並肩站在帳前,慶忌身後不遠住還站着兩個身穿半身甲、肩頭露出一截劍柄的武士,容顏俊俏,相映得趣。
兩人並未認真掩飾身份,王孫雄只一眼,便認出了上次擒他的那個少女季孫小蠻,另一個他雖不識得身份,但也看出是個極俊俏的雌兒。
王孫雄並不多看,目光在兩人身上只稍稍一轉,便移到慶忌身上,大聲說道:“若依身份,王孫雄本該向公子慶忌叩首禮拜,然如今公子反叛大王,是我吳國逆賊,王孫雄身爲吳軍主將,受命於吳王,恕不能向公子參拜。”
掩餘大怒,雙眉剛剛一挑,慶忌伸手攔住,呵呵笑道:“王孫雄,你也是我吳國王族後裔,怎麼說得出這樣的混話?姬光若不弒君自立,若不做那叛國之賊,焉有今日大王稱號?我慶忌方是貨真價實的先王繼承者,如今誅除叛逆,光復吳國,怎麼反成了叛賊?要我不要反叛姬光,那我該怎麼辦?自縛去見姬光,讓他斬我之首方纔算得上忠臣烈士嗎?”
王孫雄昂然道:“我家大王方是當今吳國之主,便連周天子都賜誥承認了的,如何談得上取之不正?公子,還是承認事實吧,只要你領兵歸順,以我大王如海般的胸襟。必然會赦你謀反之罪,賜你一身榮華富貴,做一個太平公子。豈不是好?何必同族相殘,爲外人所用?”
慶忌微笑着看着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冷卻。
他輕輕嘆息一聲,說道:“王孫雄,以你的混帳邏輯,那就是成者王侯敗者賊了。我憐惜你是一條好漢,讓王叔留你活命。本想留下你這大好身軀。爲我吳國之強大效力。可惜……,唉!很好。既然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至理真言,誰就是天命正主,那麼,咱們就劍下見真章吧。”
“來人。拿酒來。”
荊林微微一怔,隨即擺手令人聽命前去。片刻功夫,一名小卒抱了罈美酒,提了兩隻大碗趕了回來。慶忌伸手奪過酒罈,拍去泥封,將酒倒滿兩隻大陶碗,然後端到王孫雄面前,喝道:“爲他鬆綁!”
“刷!”慶忌眼角只瞟見一道人影如靈猿般一閃,然後一道劍光如電般閃過。王孫雄身上綁赴地麻繩一齊斷開。那人一個後空翻便倒縱了回去,廳中衆將都是此中行家。見了這樣精妙的劍法,不禁轟然叫好,掩餘公子更是喝了一聲極:“好劍法,妙到毫巔!”
這一手劍法確實十分了得,王孫雄身上的麻繩綁得結實,幾乎深陷入肉,這一劍斬斷層層繩索,雖然那劍本身就是極鋒利地寶劍,但是手勁、力道、出劍的分寸,有一點火候不到,王孫雄就難免身上掛彩,可是這一劍,便連他的衣衫都沒有劃破。
王孫雄一直不服自己被個少女生擒活捉,瞧了她這手劍術也不禁怵然驚心,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季孫小蠻躍回叔孫搖光身旁,耳聽衆人喝彩聲不絕,臉上雖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眼中卻已露出自矜的神色。
叔孫搖光斜眼瞄了她一眼,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如此炫耀,怎麼看都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季孫小蠻眉尖兒一挑,方欲大怒,忽又嘻嘻地笑了,她聳聳肩膀,小聲回道:“劍法就是好,真是沒辦法。”
叔孫搖光酸溜溜地道:“哼!女孩子家,打打殺殺地很了不起嗎?女人啊,要學琴棋書畫,否則做了吳王妃,很丟臉地。”
“喂,你會彈琴而已,不用一直吹噓吧,我還會吹簫呢?”
“我還懂理財。”
“我會做飯。”
“就你做的那飯……”
兩個女孩在後邊嘰嘰喳喳地拌起嘴來,慶忌已與王孫雄對飲了一大碗酒,把酒碗往地上一摔,凜然喝道:“慶忌敬你是一條好漢,不忍讓你死在刑兵之下。你且回去吧,告訴姬光,他奪取我父地,我會親手奪回來!郢都城,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王孫雄虎目中光茫一閃,倒退三步,終於單膝跪地,重重地向他一抱拳,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掩餘溜溜達達地踱到慶忌身邊,歪着腦袋望着從兩排衣甲鮮明的扈兵間大步向外走的王孫雄,微微一皺眉:“怎麼又把他放走啦?我說侄兒啊,你就那麼有信心,巴望着他早晚投到你的門下?我看這傢伙一條筋,是不會背叛姬光地。”
慶忌點點頭道:“我知道,我還知道,他連敗兩次,此番回去,是一定會自殺向姬光謝罪的。正因他已決意一死,臨行這才向我拜了一拜,否則,他是不會向我低頭的。唉,可惜了一條漢子……”
慶忌搖搖頭,漫步走開了。掩餘公子眨巴眨巴眼睛,摸索着下巴上的鬍子納悶地想:“回去也是死,那還放他回去做什麼?故示大方嗎?……哎呀!慶忌這小子,太陰險啦,連馬上要死的人都要利用。”
“慶忌公子怎麼陰險啦?”掩餘公子說完,就驚覺一左一右忽然擁上兩個人來,把他夾在中間,兩個身披甲冑、英姿颯爽的美少女一臉不悅地瞪着他,兩人肩頭杏黃色的劍穗無風自動,帶着隱隱殺氣。
掩餘公子打個冷戰,乾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小時候在王城果園裡偷桃子……,呃。這些陳年舊事,你們還是問慶忌爲好。”
掩餘說完,就要溜之大吉。\\\\季孫小蠻一個轉身,就擋在了他的面前,奇怪地問道:“這和你們小時候一起偷桃子有什麼關係?自家的桃樹,爲什麼要偷?”
“呃……”掩餘眼珠亂轉,還沒想出個完美地答案,一名士卒入廳稟報:“公子,有一名老者和一名年輕人說是自魯國趕來。有要事面見慶忌殿下。”
“魯國來地?我先躲躲……”。季孫小蠻心虛地轉身欲走,被叔孫搖光一把拉住。似笑非笑地道:“自你上次生擒王孫雄,含光劍客地名號不脛而走,早已天下皆知,你就是躲了,又有誰不知道你在慶忌軍中?走吧。一起去看看,到底來地是何方人物?”
季孫小蠻又氣又急,又不願在叔孫搖光面前示弱,掩餘公子好不容易來了脫身的理由,連忙說道:“對對對,咱們一起看看,帶他們上來。”
那士卒應了一聲返身出去,片刻地功夫帶上兩個人來,掩餘走上兩步。擡起上來。慢條斯理地問道:“咳,你們是什麼人。何人差遣你們來見慶忌……”
他還沒說完,季孫小蠻已一聲歡呼,雀躍撲上,攬住了那老者的脖子,掩餘公子一對眼睛瞪得都快凸了出來:“這……這也太不像話啦,好歹你也是我家內定的侄兒媳婦,怎麼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和別的男人親熱?”
掩餘正在胡思亂想,季孫小蠻叫道:“袁叔,你怎麼來了,是特意來尋我的嗎?”
叔孫搖光也驚叫道:“老袁!”
袁素拍拍小蠻的肩膀,示意她放開自己,親切地笑道:“還不是爲了你這個小人精,你呀,怎麼一個人跑到楚國來啦,剛剛聽說時,着實嚇了我一跳。”
說着又向叔孫搖光揖了一禮,說道:“袁素見過搖光公子。”
“勿需多禮。”叔孫搖光本想看搶親的笑話,孰料來地卻是季孫小蠻地忠僕,她不禁大失所望,目光便轉到那個眉清目秀的青年身上。她雖在季氏老宅住了許久,卻不曾和成秀照過面,老袁介紹道:“這位……是成碧夫人地弟弟,有極重要的東西,要交給慶忌公子。袁素此行,既是爲了小蠻小姐,也是爲了護送成秀前來。”
季孫小蠻雖不如往昔那般痛恨成碧,對她難免仍有芥蒂,一聽是她的弟弟,臉色頓時一沉:“成碧?她有什麼重要東西要交給慶忌?拿來我看!”
“小蠻!”袁素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向她遞個眼色,說道:“成秀此行,確實帶有極重要的東西,對慶忌公子地戰事有極大幫助,還請慶忌公子出來一見。”
小蠻聽說關乎慶忌戰局的大事,便不再多言,掩餘眼珠滴溜溜一轉,說道:“既是兩位女將軍的故人,且請上座休息一下,本公子去喚他出來。”
慶忌拿着成秀獻上的畫冊欣喜若狂,聽成秀的解說,他才知道這畫冊夾層中記載着成碧在吳、越、楚三國苦心經營多年所設下的一些店鋪和聯絡人。
成碧的生意遍佈多個國家,這些生意是成碧準備脫離季孫氏家自立本戶的本錢,自然需要牢牢掌握在手中,這就需要極其及時、穩定的消息傳遞,讓她能及時瞭解各國店鋪地一舉一動。同時許多轉運買賣地貨物賺的本就是各國不同需求地差價,所以需要對各國政治、經濟、軍事的各種動態有所瞭解。
經過成碧夫人多年的培植,她在這些國家有了極其龐大的消息網,儘管由於戰亂,其中一些消息點會失去聯繫,但是戰爭對普通平民家的影響有限,她的消息網仍能正常運作。
這對慶忌來說,其意義非同小可,他現在楚國,與吳國的消息聯絡十分緩慢,毫無效率,這對需要兩邊的軍隊十分密切配合的軍事行動來說,是一個致命的弱點,很多時候,面對戰機他只能觀望,或者等他得到對方的消息。需要他去響應時,對方那邊的情形可能再度發生了天翻地覆地變化,而他全然無知。
他臨時遣派的探馬斥侯。所得的消息怎麼可能同成碧多年經營,利用當地人組建成地龐大的消息網相比,其傳遞效率也是遠遠不及。
“王叔,咱們有了這些眼線,其作用不亞於增加五萬大軍啊!”慶忌欣喜若狂地對掩餘道,掩餘自知軍情消息對他們的重要性,也不禁頻頻點頭。
“成秀。你就先留在這裡吧。此物對我用處甚大,大恩不言謝。慶忌向你許諾,我若能復國奪位,你成秀必拜吳國公卿,若你無意爲官,我吳國也會盡一切可能爲你提供方便。助你成爲富可敵國的一方商賈。”
成秀聽了慶忌如此慨然的允諾,不覺爲之動容,連忙屈身拜謝。慶忌將他扶起,微一遲疑,臉上微熱地問道:“呃……你與袁素快馬趕來,路上可還安靜?令姊既要離開魯國,這一路上各國都在大戰,她能平安到達嗎?”
成秀拱手道:“勞公子關心,家姊爲人素來機警謹慎。身邊且有絕對忠誠的數百武士護從。此番秘密南來,料亦無礙。只是家姊乃一弱質女子。行路緩慢,還需遲些時日才能趕到,我想不出半月家姊就能趕到。”
“好!好!”慶忌眉開眼笑,分別這麼久,他的確是非常想念成碧,如今身邊雖有叔孫搖光和季孫小蠻一對小尤物,但是這兩人互別苗頭,彼此監視,誰也不讓對方多與他做私人接觸,慶忌眼睜睜看着兩枚可口地鮮果兒水靈靈地掛在嘴邊卻吃不着,如今終於有一枚可加可口、嬌豔欲滴地鮮桃兒送到嘴邊了。
春天,正悄然走來。
明天硝煙瀰漫的戰場上,想必也是一片春色吧……
慶忌開心地想道。
慶忌成功挫敗伍子胥地陰謀,不但奪回那處城,而且將退路已斷的吳軍士兵全部招降。吳王闔閭在郢都城內聞訊大怒,立即便要領兵親征,被伍子胥苦苦勸住。
羅江楚軍本是吳軍佯攻對象,因此損失並不十分嚴重,楚軍餘部得脫大難,如驚弓之鳥般再不敢在郢都附近逗留,他們一路向西南轉移,最後在津邑遇到楚軍勤王大軍一部,兩軍匯合,這纔在津邑駐紮下來。
子西率大軍兵分三路自隨國而來,佔據了津邑、選城、漳巫三處要塞,對郢都擺出一副半包圍的模樣,與吳軍前鋒接連幾次交手互有勝負,一時軍心得到了穩定。但是這三個地方都在郢都北面,對姬光南返並無阻截作用。
慶忌知道這是楚人吃定了他意在把姬光阻在楚國,利用楚人耗盡姬光的力量,所以反過來利用他攔住姬光去路,讓他承擔來自吳軍的強大壓力。
此時他已擁有了帶帆和舵地新式戰船,篤定可早於姬光先行返回國內,只是一來新式戰船的建造和士兵熟悉使用還需要時間,二來吳國國內情形到底如何他目前一無所知,仍需等待燭庸、孫武的消息。爲了不使費無極和伍子胥這對吳楚雙方的主帥生疑,他便將計就計,不斷髮兵攻打魚阪,做出要佔領魚阪,既而引軍南下,擋住冶父、渚宮、章華臺這三條吳軍南下的必由之路的模樣。
吳人身在郢都並不驚慌,首先郢都糧草充足,只要沒有破城,就是守上三年都沒問題。二來,自長江水路返回吳國的兩條必經之路是那處城和魚阪碼頭。自旱路返回吳國有三條路,一條是經章華臺或冶父,穿越雲夢澤,另一條就是自渚宮向東南走,繞經後世有名的華容道,自吳越交界處返回。
那處城已落入慶忌掌握之中,即便由魚孤返回,也要考慮數萬大軍自江上返國所需的大量船隻、登船輪渡地過程中慶忌是否會引兵襲擊等問題,而自那兩條陸路回國則沒有這些問題,因此吳軍死守魚孤,慶忌每次出兵攻打魚阪,權邑吳軍都自身後襲擾,郢都吳軍也會出兵援助。慶忌正好趁此時機做出無可奈何地姿態退返那處城,雙方戰局一時膠着不下。
期間。楚軍也曾出兵襲擾吳軍後方,奈何吳軍守着郢都堅城,又是吳王闔閭和相國伍員親自坐鎮。吳軍上下一體用命,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得手。慶忌屢屢修書遣使往子西帳中譴責,指其貽誤軍機,趁機痛訴獨木難支之苦,子西將軍卻是有苦難言,他雖是前軍主將,但軍中大權卻有費無極遙控當中。他即便想改變戰略。配合慶忌全力一戰,也根本做不了主。
慶忌此舉只不過是爲日後自己脫離楚國戰場翩然返吳創造道義上的條件罷了。雖說把自己說地一副苦大仇深模樣,卻根本不希望他真的派兵來攪混水,費無極私心膨脹,正合他的心意。
敵我雙方就在這樣地膠着戰事中,姬光也加快了搬運楚國財富的進度。同時開始籌備大撤軍返回吳國。就在這時,帶領一支孤軍深入隨國的伯終於逮到了機會摸到九鳳谷,三千精兵殺入後方空虛地楚人陣營,殺得楚軍大敗。
九鳳谷裡楚國上卿、中卿、地方大員雲集,文種、范蠡一個下將軍,一個縣司馬,芝麻綠豆大的官兒,毫無話語權,被留守九鳳谷成了兩個打雜兒的。關鍵時刻還是這兩個人帶着自己的親兵闖進楚王的山洞。背起小楚王逃走了莽莽深山。
來遲一步的伯望着茫茫林海唯有頓足長嘆,最後抓了一大堆腦滿腸肥的上卿、中卿和趕來勤王護駕、撈取政治資本地地方牧守官員火速撤離了九鳳谷。覓路趕回郢都。正率領中軍姍姍趕往郢都地費無極聽說九鳳谷遇襲,楚王生死不知,不由大驚失色,立時撒開人馬攔截伯,自率中軍趕回九鳳谷,這一來費無極增援郢都的事便耽擱了下來,子西等不到費無極,對幾路已經先期趕到郢都附近地楚軍無權調動做大規模的進攻性軍事部署,慶忌所承受的正面壓力就更大了。
伯趕回郢都,姬光對他的戰果大爲欣賞,伍子胥據此判斷,楚人急於確定楚王安危,暫時不會對郢都發動進攻,於是趁此良機親自領兵親自攻打那處城,他們返回吳國的路線已確定爲經章華臺或渚宮南行,並不需要奪取那處城要隘,其目地只是想回國前儘量打擊慶忌的力量而已。
伍子胥集中魚阪、權邑守軍,三路大軍合攻那處城,同時郢都城內做最後的撤離準備。慶忌知道那處城根本不堪大軍攻伐,遂主動主擊,調集重兵守住那處城外兩側山谷,依仗地利紮下營盤,與吳師決戰,雙方大戰三日,彼此損傷都很嚴重。
這日傍晚,又一場大戰結束,血紅的殘陽照着大地,破碎的戰車、孤零零的戰旗、橫七豎八的屍體,和像雜草般豎立在陣上的劍戟長矛,構成了一副靜止的慘烈畫面,偶爾,那畫面上會有幾個甦醒過來地士卒,在血污中爬行幾步,顫巍巍地發出幾聲呼喚,在晚風中就像野狗地嗚咽。
伍子胥的大軍已後撤兩箭之地,回到了營盤。伍員地大營呈品字形分爲三座,他的中軍大帳在最後面,左右兩處營寨是權邑和魚阪兩路人馬,像是一對犄角似的探了出去,鉗住慶忌的兩座山峰。
這樣的佈置,慶忌如果調動大軍衝營,爲避免腹背受敵,就只能同時對左右兩座大營發動進攻,而伍子胥的中軍則可以佔據主動,隨時對兩座前探的軍營實施救援,或者自後營直接殺向前陣,左右兩座軍陣則由前鋒變爲策應,由其變成主攻。
吳軍主營中,伍字大纛下,伍子胥眺望着遠處山峰。夕陽西下,地面已經塗上了一層陰影,但是半山腰以上,仍映在燦爛的陽光中,所以也便凸顯得更加清晰。右側山峰上,矗立着慶忌的牙旗和帥旗。
但是伍子胥可不以爲慶忌就一定在右側山峰上。經過這些時日的較量,他發現吳國第一勇士慶忌的作戰方法與他們所熟悉的慶忌已截然不同,以前的慶忌用兵,風格是大開大闔,素來喜歡以堂堂正正之師正面決戰。他在衛國整頓兵馬出兵殺回吳國時,也是一路旗幡招展,戰鼓轟鳴。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軍隊在何處,吳人可以輕易就掌握他的行軍路線。
他的戰法就像他手中的戰矛,並不靠什麼奇詭地招術讓人難以揣測。而是以他悍勇無匹的戰力,以勢不可擋之勢,直接殺向對手。然而自大江遇刺之後,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居然肯忍受吳國使者驅逐之辱,在魯國暗中佈下一支伏兵;他居然懂得與魯衛兩國地政客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周旋,以妥協換取他們的援助;素來心高氣傲的他。居然會像沒出息的掩餘、燭庸一樣。與吳國夙仇大敵楚國結盟,而且時機掌握的恰到好處;自入楚以來與吳軍幾戰。他沒有一次不惜代價,與吳軍正面決戰,天時、地利、人和、計謀,但凡能用的,他全都用上了。
今日的慶忌。已非往日地慶忌,一頭猛虎,如果擁有了狐狸般地智計,那就變得更加難纏。以戰養戰,讓他以原來的正規軍爲基礎建立地這支反軍,無論是糧餉軍械,還是軍紀戰力,同吳國的精銳之師相比也毫不遜色,在士氣上甚至猶勝幾分。這令伍員對慶忌更加忌憚。幸運的是。大王闖陷郢都,已立下令天下側目的功勳。只要他能安然返回吳國,藉此戰功大肆宣傳,必將進一步擴大姬光在吳國乃至整個天下的影響,到那時,原本不合法地繼承,也要在他的彪炳軍功下變得天經地義起來,慶忌再難有所作爲了。
天色還殘留着血絲似的一片晚霞,對面山峰上的陽光也消失了,站在這裡已不能看清山上的動靜,風吹着他的白髮,髮絲掠在他刀刻般線條明朗的臉上。不知怎麼的,伍員有種感覺,慶忌現在一定也正站在山巔上,像他此刻一樣,注視着他軍中的動靜。
伍子胥忽然笑了笑,又縱目看了看遠處地山巒,似乎在向站在山巔上與他遙遙對峙地慶忌致意。
“慶忌據險而守,已經連續兩日硬碰硬的與我大戰,並沒佔得什麼便宜。看天色,今晚也許有雨,傳令下軍,三軍戒備,警哨外延,以防慶忌偷襲。”
“諾!”身後地書記官匆匆記下了伍子胥的命令。
伍子胥一轉身,按劍走下了望臺。
風確實猛烈了,大旗獵獵,猶帶一絲寒意。
暮色漸漸降臨,將屍橫遍野的空曠草地隱藏在夜色當中。烏雲遮月,下起了淋瀝細雨,伍員軍中營燈高掛,吊斗聲聲,一隊隊巡弋士兵身披蓑衣,往來巡視不斷。
是夜,慶忌果然趁雨來襲,伍子胥本是合衣而睡,聽到喊殺聲,披甲出帳觀看,見左首權邑軍隊營盤處殺聲震天,營火通明,稍頃,有人匆匆奔來稟報,伍子胥聽了戰報,白眉不由一皺,說道:“只襲左翼一路,且人數有限?怎會如此……,命令右翼守將,按兵不動,嚴防偷襲,左翼組織反撲,務必打退慶忌的進攻。”
戰鬥持續了半個時辰,左翼的廝殺聲漸漸趨弱,又過不久,右翼營中又受偷襲,來敵還是不多,進攻也不猛烈,只在營外擊鼓騷擾,如是者兩三次,伍子胥心中瞭然,不由冷笑道:“來啊,吩咐下去,今夜三軍須得枕戈以待,嚴加戒備。慶忌此舉,既是疲兵之計,又是疑兵之計,所謂來襲,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他真正的進攻,必是放在後半夜甚或天明無疑!”
伍子胥軍中將領大多是有多年戰陣經驗的將領,對伍子胥的判斷深以爲然,於是紛紛領命,匆匆下去安排,到得半夜,雨水漸漸停了,慶忌一方的騷擾偷襲也已全部停止,伍子胥三軍戒備,及至天明,慶忌一方卻仍毫無動靜,
及得天色大明,伍子胥登高一望,只見山頭慶忌的大旗猶在風中飄揚,遠遠看去,影影綽綽可見慶忌士兵立在山腰、山巔險要處警戒,伍子胥蹙眉沉思,反覆思量,不解昨夜慶忌騷擾營寨的真正用意,“難道……他的目的如此簡單,只爲疲我軍兵?”
這時,副將匆匆走來報告:“相國大人,慶忌軍中再無進襲,是否可撤除戒備,令三軍埋鍋造反,再集結與敵一戰?”
伍子胥在望臺上踱了一陣兒,低頭望着臺邊一窪積水,水中倒影是湛藍的天空和白雲,清晰如鏡。副將站在臺前靜靜等候,伍子胥低頭沉思一會兒,忽地霍然擡頭,白眉一軒道:“不!令左右兩翼,立即組織人馬攻山!我要看看,慶忌小兒到底在搞什麼鬼!”
“諾!”副將領命走下,片刻功夫,旗號揮動,左右兩翼前鋒陣營應旗,隨即人喊馬嘶,兩哨人馬分別出營,對慶忌佔據的左右山峰做試探性進攻。
不料此番進攻,兩哨人馬攻至山下,卻仍無人阻擋,他們生怕中計,立即停止進攻,匆匆觀望一番,使人回報伍子胥,伍子胥聞言也是一陣錯愕,如此蹊蹺的情況實在令人難以做出判斷,他急忙令探馬斥侯冒險上山探聽動靜,等那炮灰探馬壯着膽子一路戰戰兢兢地爬到山上,卻見兩座山峰上的慶忌大寨早已人去寨空,大旗仍然矗立在山頭,那站崗的士兵都是扎的草人穿了軍服所扮,兩座山上空無一人,倒是因雨後地面鬆軟,留下許多雜亂腳印,看那腳印,都是沿着山路撤向後方的。
伍子胥及至手下諸將聞聽這個消息不由面面相覷,原來慶忌昨夜襲營既不是疲兵之計,亦不是疑兵之計,倒是爲了他撤兵施放煙幕,慶忌趁夜轉移,玩了這麼一出空營計,他的目的何在,他的人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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