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忌雙手抱臂,打量着眼前這個來自西秦野性難馴的美少女,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位季嬴公主飲酒之前還是一隻乖乖的小白兔,現在突然變成一匹野性難馴的烈馬了,這個洞房之夜,看來要變得熱鬧起來了。
其實,季嬴憤怒也自有她的理由。如果慶忌對她說費無忌如今勢大,他身爲吳王,一身系以吳國天下,不能輕率地把吳國拖入楚國的內鬥之中,季嬴自幼生在帝王家,未必不能理解他公私分明的說法。
可是他搬出婦人不得干政的理由,壓根不和季嬴談這個問題,在季嬴看來,那態度就是完全的敷衍和輕蔑,根本沒把她當回事,也難怪這位公主殿下大光其火的。
那個時代,女人雖漸漸退出政治舞臺,稱不上半邊天,但她們在許多場合仍具有影響力和作用力,政客們對女人的排斥還沒有達到後世那種登峰造極的地步,在許多國家,君夫人、王后、王太后們干政涉政都是一件很普遍的事。
昔年衛國曾被敵國攻陷,當時就有一位已遠嫁他國的衛國公主匆匆回國,以女兒之身聚起義兵,驅走了敵軍,重建衛國。如今的衛國君夫人南子能左右衛宋兩國,除了她手段了得,士大夫們並不排斥婦人干政,因此來自朝堂的阻力甚小也是一個主要原因。
而秦國偏居西陲,較之中原風氣更加開放,秦國女人的地位比中原列國的女人要高的多,秦國甚至連軍伍之中都有專門的女兵隊伍。
在原來的歷史中,當天下進入戰國時代後,秦國曾有一位宣太后。她不但干政涉政,而且其言辭之大膽、作風之潑辣。就是二十一世紀一些歐洲國家號稱鐵娘子地女王、女首相們也要望塵莫及。
當時楚國攻打韓國,韓國被迫向秦國求取救兵,秦國對此置之不理。韓國使者便像狗皮膏藥似的賴在秦國不走。天天在秦國地宮殿上喋喋不休地大講脣亡齒寒的道理,弄得秦王束手無策,又不好把他強行趕走。
這位秦王的老孃宣太后聽說後,便氣勢洶洶跑到朝堂上給兒子撐腰,這便是明目張膽地干政了。而她在朝堂上那番說辭,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連女中豪傑武則天都要望塵莫及。
這位秦太后當着滿朝文武對那位韓國使者講:妾事先王也。先王以其髀加妾之身,妾困不疲也;盡置其身妾之上,而妾弗重也,何也?以其少有利焉。今佐韓,兵不衆,糧不多,則不足以救韓。夫救韓之危,日費千金,獨不可使妾少有利焉。”
這番話用現在地話來說就是:以前我伺候先王的時候啊。當他把一個腿放在我身上時,我就感覺快被壓死了。可是他後來把整個身子都壓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卻覺得一點都不重,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老孃舒服啊!現在讓我秦國幫你韓國解圍,人去少了不頂用,人去多了要花很多錢。老孃有什麼好處啊?沒好處誰出兵啊?”
結果那位能言善辯的韓國使者被這位剽悍的秦太后說的灰頭土臉。鎩羽而歸。當時已經進入戰國時代,女性離政壇比春秋時期更遠了些。秦太后尚且可以公然上朝代秦王決斷國家外交大事,而且肆無忌憚地拿自己的房事做比喻。可想而知春秋時代這些高居廟堂之上的巾幗英雄們權力該有多大。
如今季嬴已是吳國王后,國家大事自然要由慶忌作主,但是她至少該有參政議政地權利的,可慶忌卻以一句“婦人不得干政”拒絕與她談論援楚之事,在季嬴看來,分明就是渺視她的存在,說不定慶忌還想趁她剛剛出嫁,要給她一個下馬威,剝奪她身爲王后應有的權利。原本就對這場政治聯姻心懷不滿,只是被姐姐一番閨房中的私密話兒勸得回心轉意的季嬴如何不惱?
而慶忌雖知她酒醉失態,心中仍是拂然不悅。他身邊諸女,無論是成碧,還是若惜、搖光、小蠻,個個蘭心惠質,既有美貌,又有智慧,沒有一個是隻能拿來當花瓶的繡花枕頭。可是她們既不敢恃才自傲,也不敢恃寵而驕。
相形之下,這個秦國小辣椒可有點太刁蠻了,她是吳王后,一旦在她身上開了這個口子,自己家國分清、宮闈內外分清、外戚朝臣分清等諸項利用長期穩定政權的政策就要付諸流水,是以慶忌冷下臉來,沉聲喝道:“王后,你醉了。早早歇了吧,否則……”
“否則怎樣?”
“否則……寡人就要惱了。”
“怕你不成?”季嬴冷笑一聲,揮起粉拳迎面擊來。
慶忌大怒,長身而起,咆哮道:“真是不知所謂!”他揮起大袖,惡狠狠地罩向季嬴的拳頭。
“嘿!”誰料季嬴那丫頭人雖醉了,打架卻不莽撞,眼見慶忌雲袖翻涌,季嬴一矮身,嗖地一下便撞進了他地懷裡,雙手搭住他的肩膀,大喝一聲:“躺下!”
大意失察的慶忌只覺足踝一痛,便仰面摔了出去,“咚”地一聲重重地砸在柔軟的地毯上。
慶忌狼狽不堪地爬起來,大喝道:“臭丫頭,你……”
季嬴就像一隻猿猴般輕靈地猱身而進,和衣撲在他的身上,將他再度撞倒在地,屁股坐在他地後腿上,雙手抄起了他地大
“這……這是甚麼?”
慶忌整個身子被扳成了倒弓形,喘着粗氣問道。他自然不知道,自己這位小王后居然精通西戎民族的摔跤術“抱花肩”
殿門外,遠遠地坐在几案旁的秦國四婢聽到寢宮裡傳出地稀哩嘩啦的聲音,不由心驚肉跳。
一個俏婢吐吐舌尖,悄聲道:“大王也太……太威猛了吧,公主殿下是個剛出閣地大姑娘。怎麼吃得消呀?”
“要你操甚麼心,都不見公主殿下叫喚一聲。”另一個侍女俏生生地白了她一眼。臉紅紅地道:“我聽說,頭一次是有些痛的,不過公主殿下自幼習武。身子強健,想必是吃得消地。”
第三位姑娘期期地道:“可……可是我聽說夫妻合歡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呀,搞出這麼大的陣仗,聽着倒像是在打架。”
第四位姑娘哼了一聲道:“都不要不懂裝懂了,該怎麼做,大王還不明白麼?”
她暈着香腮,低下頭捻着衣襟,羞答答地道:“人家就怕……就怕大王體魄強健。殿下一人承受不住,要是……要是大王要我們進去侍寢……哎呀,人家不說了,羞死人了。”
“呸,美得你,今兒是大王和公主殿下大婚之喜,今晚怎麼也輪不到你去侍寢地,怎麼,殷兒春心動了呀?”
殷兒紅着臉白了她一眼。嗔道:“少說別人,大王那麼魁偉英俊,你看到他時還不是開心的要死?”
春秋時期風氣開放,秦風尤其粗獷,關係親密的女子們私下議論男人。內容可是絲毫不比現代女子遜色。
“嘻嘻。好兒當然開心啦,在宮門外時我就聽見她說。吳王魁梧高大,相貌英俊。這番陪嫁吳國,總算不枉此生了呢。”
那叫好兒的俏婢被她們挪揄的臉紅,便搔她們癢道:“你們幾個狐媚子,少拿本姑娘來開心,你們不喜歡大王,幹嘛巴巴的坐在這兒候着?大王與殿下已經就寢,需要你們侍候嗎?換作平時,你們早偷懶溜去睡了。”
殷兒被她搔得咯咯直笑,連連求饒道:“好兒饒了我吧,不要搔癢了。好吧好吧,人家承認,吳國大王很叫女子傾心,成了吧?”
她整理着衣衫,水汪汪的大眼泛着春光:“大王的身材,在南人中應該算是少見地了……比起我秦人武士毫不遜色,真的是……好魁偉……”
好兒湊到她耳邊,喘息着道:“大王可是吳國第一勇士呢,大王身材很魁偉,什麼地方都魁偉,你開不開心呀?”
“哎呀,要死了你!”殷兒大窘,反身撲來又去搔她的癢,四個小姐妹正在嘻鬧,就聽寢宮中傳出一聲尖叫,四人動作同時一停,面面相覷一番之後,殷兒遲疑道:“公主殿下這麼叫,應該……應該是已經……已經被……被……,是吧?”
其他三女同時大點其頭:“嗯嗯嗯……”,然後同時瞪起俏眼,異口同聲地詫異道:“那……方纔那麼大的動靜,在搞什麼啊?”
寢宮中,慶忌和季嬴公主一上一下地扭纏在一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大眼瞪小眼。
慶忌還從來沒打過這種窩囊仗,季嬴再可惡,畢竟是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施加拳腳?所以根本無法對季嬴下重手,而能拳來手擋,腳來腿架,想憑着身高力大壓制住她。怎料這小姑娘卻擅長以巧搏力的摔跤功夫,慶忌對摔跤本不擅長,又不能下重手,以至處處受制,最後不好容易仗着力大才把她壓制住。
此時,慶忌的王冠已不知去向,王袍被扯下一隻大袖,後背的衣襟裂開,露出古銅色的結實肌肉。被他壓在身下地季嬴公主就像一條滑韌有力的泥鰍,還在竭力掙扎着想脫離他的控制。
那位新娘子華麗精美的王后禮袍已被扯開,胸衣裡露出一截晶瑩的玉肌,發育均勻地酥胸玉乳隱約可見。她才十六歲啊,可那酥胸飽滿如球,便連成碧這樣成熟地婦人似乎都要相形見絀。西秦大地關中水土孕育出來的女孩兒家,果然與江南水鄉女子大不相同,光是這酥胸長腿,便足以令她傲視羣雌了。曲裾深衣也向上捲起,盈盈小蠻腰不堪一握,一渦香臍暴露眼下。那模樣也真夠瞧地。
季嬴目欲噴火,低吼道:“混蛋!你敢這樣對我。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
慶忌氣極而笑:“真是一個疏於管教,不可理喻的刁蠻丫頭。你以爲這是秦國宮城麼?這是寡人地王宮!你就是叫破喉嚨。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叫啊,你倒是叫啊!”
“放開我!”
“爲什麼要放開你?”慶忌氣惱攻心:“今天是寡人洞房之夜,寡人想要了自己地王后,天經地義!”
他帶着滿是侵略性的眼神俯下身去,季嬴終於知道害怕了:“放開我,你放開我!”她一邊捶打着慶忌地胸膛,一邊低叫:“放開我,我纔不要被你欺負。我……唔……”
她還沒有說完。那張小嘴便被慶忌的大嘴整個罩住,保持了十六年的香香初吻便在這種情形下糊里糊塗地被慶忌奪走。季嬴的雙眼攸地瞪得老大,小嘴驚愕地張開,於是慶忌的舌頭便順理成章地探進了她的小嘴,挑起了她的舌尖……
季嬴身子僵硬了片刻,神志突然從驚愕中清醒過來:“他……他把舌頭伸進我嘴裡了……好惡心!”
季嬴使勁一縮舌頭,然後兩排整齊的牙齒狠狠咬了下去。
不料她縮回舌尖的剎那慶忌已有所覺,季嬴的牙齒“咔”地一聲響,咬了個空。
“嘿!夠潑辣。想讓你地夫君從此變成啞巴?”慶忌冷笑一聲,森然道:“不要在寡人面前擺你秦國公主的架子!更不要以爲你美貌脫俗,便可以在寡人面前爲所欲爲!寡人沒興趣碰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女人!你需要搞清楚一件事:這裡是吳國,這裡是吳宮,寡人是吳國大王。是你的夫君。永遠沒有你在寡人面前耀武揚威的時候。你這個青澀的丫頭,還迷不住寡人!”
慶忌一挺腰桿兒。霍地一下跳了起來。
只聽“哧啦“一聲,方纔二人扭纏在一起。慶忌腰間的玉佩鉤住了季嬴的胸衣,這時猛地跳起,”“哧啦”一聲,便將季嬴的胸衣帶子刮斷,酥胸玉乳突然解放出來,呈現在燈光之下,羊脂白玉似地酥胸椒乳怒突,猩紅奪目的乳珠嬌豔欲滴。季嬴羞窘的一聲尖叫,伸手便抱住了自己的胸口。
慶忌卻看也不看一眼,他冷曬一聲,走向榻邊,和衣倒了上去,冷冷地道:“如果你喜歡這樣過日子,那麼……你達到目的了,今夜寡人宿在這兒,你愛去哪裡便去哪裡,從明天起,這鸞鳳宮便歸你了,寡人……不會再踏進一步!”
慶忌說地斬釘截鐵,季嬴聽得心頭怦地一沉,沒來由地一陣心慌。但是這心慌卻隨即被憤怒所取代。她氣得渾身發抖,心裡只是想:“他竟這樣對我,他竟這樣對我……。”
這位秦國小公主天之驕女、公室貴胄,在秦宮中自幼頤指氣使,從來沒人敢這麼拂逆她,慶忌地冷漠和輕蔑深深地傷痛了她的心。
“我恨你,我恨你,恨你一輩子!”季嬴在心裡發着誓,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不知不覺間,她已淚流滿面……
天亮了。
“公主?公主?啊……王后……”
“嗯?”伏在地上地季嬴忽然自夢中醒來,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往榻上看了看,榻上空空如野,慶忌已不知去向。季嬴不由鬆了口氣,同時卻又泛地一陣令人心慌的空落落地感覺,她長這麼大,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王后,該梳洗打扮了。”
秦國四婢站在門口大氣也不敢出,只能小聲地喚她。她們不是瞎子,看寢宮中的模樣,便知道大王和王后的新婚之夜絕不愉快。儘管她們心中納罕不已,不知道看起來天作之合的大王和王后爲什麼會鬧到這一步田地,但是此時此刻誰敢多說半句。
季嬴下意識地抹了把臉,臉上涼涼的,猶有淚痕。
“王后……”見季贏沒有發怒,好兒向姐妹們使個眼色,上前將季嬴扶起。柔聲勸道:“王后,今日要與大王送秦國迎親使離開。接見宮中諸妃和上下人等朝拜,王后該梳洗打扮了。”
“王后……”,季嬴心尖兒不由一顫。不管她願不願意,又或有沒有心理準備,從現在起,她都是婦人身份,是吳王慶忌的王后了。王后……意味着什麼,在陌生的國度裡,陌生的身份,讓季嬴心頭徘徊無措。
她被扶到梳妝檯前。坐在錦墩上。臺上有一面毫髮可鑑地銅鏡,照着她略顯憔悴蒼白的美麗面孔。
四個侍女小心而輕快地爲她打扮起來。淨面、洗漱、盤發、掛飾、描眉、畫脣、更衣……,紅顏地臉上,娥眉已輕輕黛起,脣紅徐徐染上,點點嫣紅敷於秀麗的臉龐,鏡中漸漸呈現出一個嫵媚迷人的美人兒來。
“這就是自己麼,完全不同於昔日少女地裝束,鏡中的人兒看起來很美麗。同時也很陌生,那完全是一個閨中少婦的打扮。”
“妹妹,就算不是爲了秦國,只爲了你自己一生幸福着想,你也萬萬不可觸怒你的男人。你記住。你這一生。已註定是他的女人,而他這一生。卻不止你這一個女人。如果你太任性,你就親手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從今以後。你就要遠離家鄉和親人,獨自一人生活在吳國,那個陌生的地方,以後就是你的國家;那些陌生地吳人,以後就是你的子民。那個陌生的慶忌,以後就是你要相伴一生的夫君。你能想象那個地方、那裡的人永遠把你當成一個陌生人麼?你能忍受你命定的夫君對你視若無睹,與你形同陌路麼?”
孟嬴的話在耳邊響起,季嬴睜大媚而無神的眼睛,看着鏡中的自己,悄悄回想着:“昨晚,我做了甚麼?”
回想起地一切,令季嬴悔恨不已:天吶,新婚之夜,我怎能……怎能如此霸道?當初若不想嫁他,到了姑蘇便轟轟烈烈大鬧一場那也罷了。既已決定了嫁他,怎好……怎麼與自己夫君大打出手?”
“夫君”,這個名詞掠過心頭,讓她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對自己的新身份更有了進一步的認知:“如今……我該怎麼辦呢?”
“……一旦所託非人,那便也只得認命,像姐姐、像衛國的南子,任你貌美如花,心比天高,到頭來又如何呢?不是每個公主都那麼幸運地,大多數公室女子,都只能身不由已地接受擺佈。季嬴,看看你自己,你有讓男人寵你迷你地容貌和身體,嫁的又是一個可心地郎君,珍惜這機會吧,不是每個女孩都像你這麼幸運,不要讓任性使這幸福毀於一旦。”
姐姐的話就像催生後悔地藥,季嬴從沒有像現在這麼痛恨酒水,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如果她能重回昨夜,即便再如何怨恨慶忌的高傲和粗魯,她也絕不會做出那般不堪的事來:新婚之夜和丈夫摔跤,還摔得他那般狼狽,換了哪個男子都不會原諒她了,何況他是心高氣傲的吳國第一勇士,當今的吳國之主。
“王后……”
殷兒小心地叫着季嬴現在無比痛恨的稱呼,把銅鏡搬近了些。
季嬴默默地看着鏡中的自己,婉約少婦,秀項婀娜。紅妝嫁衣,洞房花燭,這是每一個少女都會在夢中期盼的美好時刻,可是這一切全讓自己搞砸了。這一切本來就是她被初被強迫架上婚車時的願望,可當它真的來了,她的心中卻全無歡喜,只有深深的打落。
季嬴握着玉梳的手忽然收緊,“啪”地一聲,玉梳斷爲兩截,身邊四個侍女駭然跪倒,季嬴卻只搖了搖頭,向鏡中的自己,綻開一個無奈的苦笑……
“王后,秦國送親使已經到了勤政殿,大王促請王后陛下儘快趕去。”門口趕來一個寺人,細聲細氣地喚道。
“大王……他讓我去?”
季嬴彷彿溺水的人兒忽然抓住了一截枯枝,慌亂的心安穩了一些,她定一定神,說道:“知道了,本後這便過去。”
她向鏡中的自己又看了看,確認梳妝打扮不見一絲瑕疵。這才姍姍而起,舉步向外走去。殷兒好兒四女擔憂地互相看了看。起身隨在其後,走出了鸞鳳宮。
秦國送親使在勤政殿依賓主君臣之序坐着,慶忌與他談笑自若。滿面春風。
後殿中環佩叮噹,一陣香風襲來,季嬴在殷兒四女的隨侍下趕到了。秦國送親使連忙起身趨前拜見:“外臣壤駟離,見過吳王后。”
“外臣……,唉!在秦人眼裡,我季嬴已經是吳人了。”季嬴心中一陣悽然:“壤駟大夫免禮平身,請坐吧。”
她瞟了眼端坐在上的慶忌,硬着頭皮走上去。斂眉垂眼,低低說了一聲:“小童見過大
“呵呵呵,王后快快免禮,請入坐,請入坐。”慶忌笑容可掬地還了一禮,用耐人尋味地眼神看了她一眼,看着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秦國大夫壤駟離拱手道:“我秦國國君甚愛幼妹季嬴公主,公主殿下遠嫁於吳,壤駟離奉命送親。今已完成使命了。外臣壤駟離即將告別歸國,臨行之際請見大王、王后,恭祝大王王后恩愛和諧,相敬如賓,早誕王子。以嗣吳國。”
慶忌微微笑道:“壤駟大夫。此番歸國尚請代寡人向秦君問好。秦吳兩家締結姻親友好,守望相助。使北人不敢南顧,家國兩便。寡人唯願秦吳兩國世代友好。季嬴公主美而賢,堪爲良配,寡人與王后喜結良緣,不勝欣喜……”
季嬴聽着他的誇獎,只羞得玉面飛霞,坐立難安,好歹等慶忌說過了這一段,才稍稍平靜下來。
待秦國壤駟離大夫取了慶忌給秦國國君地國書告辭離去,殿中只剩下這夫妻二人,頓時便靜謐下來。季嬴睨了慶忌一眼,怯然說道:“大王……”
慶忌拂袖而起,淡然道:“今天沒耍酒瘋,很好。後宮諸妃稍過片刻當去鸞鳳宮向王后陛下請安,王后可以回去同姐妹們敘談一番,寡人很忙,還有許多國事要料理,告辭了。”說罷揚長而去。
“大……大……大王……王
季嬴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芳心滿是委曲,淚水順着白淨無瑕的臉蛋流下來,一顆顆垂落在胸襟上。她淚眼迷離地看着慶忌背影,櫻紅的下脣已咬出血來……
“秦國已經答應出兵伐晉了?時間定在什麼時候?”
慶忌喜氣盈然地向剛自秦國返回地文種問道。
“是的,時間定在五月惡日。”
“五月惡日?”先秦時代,人們認爲五月是個毒月,五日是惡日,相傳這天邪佞當道,五毒並出,是以又稱端午爲惡日。慶忌先是一怔,隨即啞然失笑:“記得寡人在魯國時,便是在端午日得了三桓之助,在魯國費城飛狐谷建立伏兵,日後成爲伐吳得國之關鍵。不想秦人也選在端日日,哈哈,那可是寡人的吉祥之日啊。”
他略一沉思,說道:“既得秦國消息,便要馬上告知衛夫人南子,相信晉國六卿中圖謀大事者,發動之日便在毒月惡日,秦國出兵之後。”
“是!微臣這便派人與衛人聯繫。”
“嗯。伐陳之事也要抓緊進行了。如今我們已連取陳國三城,費無忌遣使問責,卻還不曾派兵,還要繼續打下去,打到陳國捱不住了,逼楚國出兵。”
“諾!”英淘拱手道:“平布將軍三戰三捷,正在繼續進兵。末將會做好準備,一俟費無忌出兵,立即親率大軍赴援。”
“嗯,必要時你可以持寡人虎符,調彭城赤忠大軍相助,對費無忌這一戰,只許勝,不許敗。”
英淘把劍眉一挑,豪聲道:“大王儘管寬心便是,英淘一軍足矣。”
“英淘,驕兵必敗,大意不得。”
英淘笑道:“大王教訓的是,不過……如今有楚太后暗中傳遞楚軍消息,費無忌的一舉一動臣都瞭然於胸,如此情形英淘還不能大敗楚國的話,還有何顏面做這吳國司馬?早該讓賢與能纔是。”
慶忌瞪了他一眼,沉吟道:“晉國那邊一出亂子,我們的機會便到了。在南擊越楚兩軍之前,東夷之事務必要先行解決。那邊的事錯綜複雜,並非純以武力便可解決。既要鬥智,還要鬥勇,須得剛柔並濟才成。建國、平亂,困難重重,寡人對那裡最爲牽掛啊,唉!寡人真想親赴東夷於餘丘,主持其事。”
“萬萬不可!”慶忌只稍稍透露了一點心思,掩餘、孫武、英淘、范蠡、文種等人便紛紛跳出來阻止:“大王是一國之君,非關國家根基之戰不可親自掛帥、非關會盟諸侯、締結友好之事不得離國。東夷戰亂未決尚未歸附,以大王一身系吳國安危之尊軀,豈可輕身親赴?若大王放心不下東夷之事,臣願請命前往,輔助樑虎子將軍共圖大計。”
慶忌一見衆臣反應如此激烈,只得苦笑作罷。他想親赴東夷,固然是有些放心不下,另一方面,也是想見見獨自在外爲他打江山地成碧,如果不能親自前去,那別的將領便也不方便派去了。以樑虎子之勇、成碧之智,他們在東夷經營良久如果還不能促成此事,那臨時派去一個將軍怕也濟不了什麼事。
慶忌向羣臣再三保證不會再生親赴東夷之念,羣臣這纔不再聒噪。慶忌正欲散朝退去之時,忽又想起一事,吩咐道:“時候差不多了,把咱們拘在姑蘇山上的最後一批楚國權貴們隆而重之地送回楚國去吧。總得給他們點時間爭權奪利,關鍵時刻纔好拖費無忌的後腿。”
羣臣聞之大笑,孫武笑着出面應允下來,慶忌便散了朝議,往後宮而去。若入後宮,便須先經過鸞鳳宮,然後方可繞向其他宮羣。走到鸞鳳宮前,慶忌擡頭看了看大婚時方重新鎦金漆新的匾額,輕輕嘆了口氣,轉身沿着宮中御道向若惜王妃的宮殿走去。
已經一個多月了,他也真狠得下心,明知那日早上季嬴已有認錯悔過之意,但他佯做不知,自那日之後,再未踏進鸞鳳宮一步,也未見過季嬴王妃一面,昔日熱鬧的鸞鳳宮如今無比淒涼。
新婚之夜新娘子居然大發雌威,把他堂堂吳王摔了個七暈八素狼狽不堪,着實惹惱了慶忌,他是鐵了心要讓那刁蠻丫頭守一世活寡了。
可是這位季嬴王后只是少女性情莽撞衝動了些,再加上酒後不克自持纔在新婚之夜失態惹得慶忌着惱。他以爲季嬴有胸無腦不通世務,孰不知自己身邊諸女就沒有一個徒具其表的大花瓶。這個秦女一旦定下性子,也是頭慧黠靈動的狡狐,以她地性格,又豈會自艾自怨,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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