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入賊窩意外收穫
一行人迤邐了大半個時辰,這纔到了山賊的窩點。
樑伯韜放眼一望,心道這羣山賊倒也會選地方安家,這處山脈是祁山的分支,延綿數裡,那山寨建在主峰上邊,山腰設着關卡,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山腰上的守衛看着三當家的帶着一羣人回來,後邊還跟着一輛車子,喜得眉飛‘色’舞,趕緊上前來點頭哈腰:“三當家可真厲害,出去一會就帶了這麼多東西回來了!”
那三當家尷尬的‘抽’了‘抽’嘴‘脣’,也沒說話,只點點頭便帶着樑伯韜和許允馨一干人等上山去了,扔下那個拍馬的守衛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頭,對着旁邊的守衛道:“三當家今日怎麼這般謙遜了?”
旁邊那個搖搖頭道:“大概是看到這麼多年輕‘女’子,頭早就昏了,還有心思和你說話?”兩人自去嬉鬧,也沒管這位三當家面‘色’不對這茬事情了。
三當家的領着樑伯韜和許允馨來到山寨的聚義廳,他一直想大聲喊一句:“快把他們抓起來!”可一想到那顆吞到肚子裡的毒‘藥’,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許允馨看着他臉‘色’變幻莫測,一副忍得實在辛苦的模樣,心裡暗自好笑,低聲在他耳邊說:“你還想不想要解‘藥’?”那三當家的聽了這話,驀然變‘色’,後背一下就彎了下去,哭喪着臉把他們領了進去。
聚義廳的中央擺着一把椅子,上邊坐着一個人,看起來便是那大當家的了,樑伯韜和許允馨一看,卻大吃了一驚。
就見那人穿着一身儒衫,白淨的臉龐,看上去一股文氣,若不是坐在那椅子上,絕沒有誰會把山賊頭子和這樣一個人聯繫起來。
“大當家的,我今日下山去捉‘肥’羊,把他們都帶了回來。”三當家朝那書生一拱手,然後肅立在一旁。
左首第一把椅子上一個黑臉漢子跳了起來:“老三,大當家的不是說過只搶財物,不傷人的嗎?爲何把人都搶到山上來了?莫非你看着這裡邊有‘女’眷,起了‘色’心?”
聽着他們的對話,樑伯韜和許允馨也甚是驚奇,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山賊,只搶財物,不傷人‘性’命?看起來這山賊也是種類繁多,也要分上個三六九等纔是。
“二哥,這些人……”那三當家的委屈的指了指樑伯韜,又馬上把手縮了回來:“這些人說想來我們山寨看看風景……”嘴巴一癟,‘摸’了‘摸’肚子道:“他還給我吃了顆毒丸,要是不給解‘藥’,三日之後小弟就要和你們道別了!”
“這位公子,不知爲何對小寨如此感興趣?”坐在中間的那位儒生慢條斯理的問樑伯韜:“我們雖落草爲寇,但卻只求能夠得個溫飽,從未傷及‘性’命。公子若真是想來看看風景,在下可以全程相陪,若還有別的事情,還請直言便是。”
樑伯韜看那人說得斯文,根本不像一個山賊,心中不免有些惋惜:“請問大當家的,你看上去乃是讀書之人,爲何又落到這般地步?”
誰知他這一問卻惹出了那大當家的兩顆眼淚:“我們原是集賢人,被那狗官壓榨得無處可去,我父親才帶我們來這裡落草爲寇,我父親本是這寨子的大當家,年前他不幸過世了,兄弟們看得起,推舉了我來繼任,可我一介書生,怎能擔此大任?也只是每日覥顏坐在這座位上,一切都是二弟和三弟在‘操’持。”
見着那大當家的竟然當衆掉眼淚,樑伯韜和許允馨驚訝得簡直是無以復加,互相看了看,‘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看看廳中那些山賊,卻個個若無其事,顯然是見慣了這等事情的。許允馨咳嗽一聲,忍不住開口道:“你們何必落草爲寇,難道不能就在這山上開墾出田地來,養家餬口?這裡雖是北狄境內,卻是一片荒山,看起來是無人管理的,即算有人看管,依着大周和北狄的律例,開荒以後的土地可以歸個人所有,不需要繳納銀子,你不要告訴我,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那大當家的一愣:“在下確實不知。原來在大周時,在下的父親也肯過荒,但都照樣被狗官搜刮去了,都不知朝廷還有這種律例。”
看那賊人眼眸清亮,顯見得確實不知,從這搶劫的規矩來看,這也算得上是一夥良善的山賊,想到那三當家原來嚇唬他們說大當家二當家厲害得緊,現在看着這大當家竟然還能當衆掉眼淚,許允馨便撲哧一笑,對着那三當家道:“你們大當家果然厲害!”
那三當家的紅了一張臉站在旁邊,半天不吭聲,那大當家的見了,趕緊向樑伯韜施了一禮道:“還請這位公子賜一顆解‘藥’給我三弟纔是。”
樑伯韜從身上‘摸’出一顆‘藥’丸道:“掰開,分兩次服用,今日一次,明日一次,千萬不能一次吃了,謹記,謹記。”
那三當家的千恩萬謝的接了過來,趕緊叫人拿水過來,把那“解‘藥’”一分爲二,就着水吞了一半,然後又‘精’心的把剩下的一半包了個嚴嚴實實,小心翼翼的揣在了懷裡,看着樑伯韜的眼神裡充滿了感‘激’。
“大當家的,你們在這裡落草多久了,可熟悉周圍的地形環境?知不知道出了涼關,還有什麼捷徑可以到北狄來?”樑伯韜想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朝那大當家的一拱手:“我們兄妹準備販運些東西到北狄去賣,又覺得涼關去北狄的路途遙遠,不知道可否還有什麼近路,如能告之,不勝感‘激’。”
那大當家的點了點頭道:“捷徑倒是有,但是我卻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不如請貴客在這山寨住上一晚,我明日便叫人帶貴客走上一回。”
樑伯韜聽了心中歡喜,對那大當家的說:“我們兄妹倆這次出來帶了幾車貨,爲了感謝大當家的,就留一車給山寨當做酬金罷!”
那大當家的聽了也是歡喜,偏偏還要站起來推辭一番,樑伯韜只覺好笑,這山賊與‘肥’羊之間能達到這種和睦無間的關係,真也是世間奇聞了。最後那大當家的顯然不如樑伯韜好口才,這才“被迫”收下了,口裡還不住的說:“這怎麼敢當!”
是夜,樑伯韜和許允馨便留宿在山寨裡。
樑伯韜和三個當家的喝酒議事,許允馨則到處去看了看,與其說這是賊窩,倒不如說是村寨,一片祥和的景‘色’,於是她忍不住又向那些賊人們賣‘弄’了一下她可憐的種植知識——山上可以開梯田,可以種植‘玉’米這些高產量的作物,只是究竟該怎麼開墾,該怎麼種植,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那些賊人裡邊有幾個種莊稼的老手,聽許允馨這麼比劃着,也陷入了深思,幾個人坐到一旁嘀咕了一回,這才拍了一下大‘腿’,翹起大拇指道:“姑娘好主意!這樣種田就可以蓄水保土了!咱們下半年便可以開幾個山頭,明年開‘春’就種點糧食!”
許允馨聽了心裡美滋滋的,這可是造福山寨的大事呢,看着那些抱着孩子的‘婦’人,她又忍不住拿出幾塊碎銀子給他們,惹得那些人連聲道謝,只差沒有贊她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了。
第二日清晨,那大當家的果不食言,派了一個人送他們下山,帶他們抄近路去北狄,樑伯韜一邊走着,一邊細心的做下標記,還不到大半日,便可以看見北狄那邊城關的牆頭。那帶路的把樑伯韜他們送到這裡,向他們一拱手道:“我就送到這裡了,祝公子和姑娘生意興隆!”
許允馨笑眯眯的給了他一個銀錁子:“謝謝貴言了!”
那小嘍囉接了銀子,笑眯了眼,向許允馨道了聲謝,然後催着馬回去了。
“表哥,我們要不要真去賣點東西?”許允馨看着那人的背影道:“人家都祝我們生意興隆了,不去做買賣似乎很虧?”
樑伯韜向她伸出手來:“路引呢?若是沒了路引,別說進不去城關,還會把你當成‘奸’細抓了起來。”
許允馨拍了一下後腦勺:“是啊,竟然沒有路引!”
樑伯韜看了看手裡的圖紙,雖然已經探知了到北狄的捷徑,可看到了那城關隱隱的城牆卻不能進去,也很不甘心:“表妹,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們去周圍的村莊試試看,會不會有人肯把路引賣給我們,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
許允馨聞言大喜:“還是表哥你主意多!”於是催着大家把車子往附近的村莊裡趕了去。
走到附近的一家村莊,就見有幾處稀稀落落的房子,他們把車子趕到了一家院子‘門’前,許允馨打發鐵手前去叩‘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一個老婆婆,看着他們一羣人,兩輛車停在‘門’口,不由一驚:“請問貴客叩‘門’何事?”
許允馨看着這位老婆婆眉眼慈祥,倒像一個和氣之人,下了馬走了過去行了個禮道:“這位婆婆,我和家兄運了些貨物來北狄販賣,昨日遇到了賊人,把隨身的包袱搶了去,我和兄長奮力抵擋,還守住了幾車貨物,只是那路引在包袱裡,現兒卻進不得城了,想問問婆婆,能不能賣幾張路引給我們?我們賣了貨就出城送還給你。”
那婆婆聽得許允馨說得可憐,也跟着嘆氣:“是呢,不遠的地方就有山賊,這世道,越發的‘亂’了!姑娘,我家雖有路引,可也沒有這麼多人的啊。這路引還是我兒子和媳‘婦’去走親戚時開的吶,就只有兩張,你們留幾個在老太婆家裡歇息着罷!”
許允馨聽着這話,似乎這位老婆婆還有些不相信他們,生怕他們拿了路引不還回來了,所以故意扣了幾個在家裡,正準備再遊說她,就見樑伯韜大踏步上來道:“如此,就多謝這位婆婆了。”說罷塞了一錠銀子給老婆婆。
那老婆婆‘摸’着銀子,臉上樂開了一朵‘花’,轉身進屋子,拿了兩張路引出來:“這位公子,給你罷。”
樑伯韜一手接了過來,‘交’代手下幾句,便和許允馨趕着那兩車貨物就往城關去了。‘門’口的兵士接過路引,也沒細看,就吆喝着讓他們快點進城,不要擋了後邊人的路,許允馨和樑伯韜相視一笑,趕着車子進了城。
找了間客棧住了下來以後,兩人還真裝模作樣的去賣了些東西,都直接打貨給了一家大店鋪,老闆看了他們帶過來的貨直說好,下次有貨還繼續來找他。許允馨掂着鼓鼓囊囊的錢袋子,一臉的得意:“表哥,我們既賺了錢,又達到了目的,真是一舉兩得!”
樑伯韜望着活蹦‘亂’跳的許允馨道:“許小六,你可別先高興得太早,晚上吃飽點,半夜纔有‘精’神出去!”
許允馨啪的停了下來,朝樑伯韜行了個禮:“表哥,你且放心好了!”
城關的夜晚特別的寂靜,值夜的梆子聲傳得很遠,悠長悠長,融進了濃濃的夜‘色’,聽上去有一種滄桑的感覺。
打更的更夫半眯着眼睛,拎着梆子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一陣風颳了過來,手裡的燈籠打了個旋兒,搖晃不定,就在他低頭的一剎那,有兩條黑影,從他頭頂的樹上掠過,數片樹葉在枝頭搖曳了兩下,最終飄飄‘蕩’‘蕩’的落了下來,擦過那更夫的鼻翼,掉在他的腳邊。
“這陣風也不大啊,樹上怎麼會落下這麼多葉子?”更夫看了看腳邊一地的樹葉,搖了搖頭,拎着燈籠和銅鑼,繼續眯着眼睛往前走去。
夜,越發的深了,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若是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貼着灰暗的牆壁站着,定然是沒有人發覺的。北狄城關兵馬指揮莫羅家的牆上,就貼着這樣兩個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就像
兩條壁虎一般貼在那裡,正在打量着那牆的高度。
“莫羅家裡是不是沒錢?”一個矮些的黑衣人道。
“何以見得?”另外一個奇怪的問。
“要是有錢怎麼不把牆砌得高些?”那稍矮些的黑衣人輕輕一笑:“難道這麼點高的牆就能防住我們?”
“少說廢話,抓緊時間進去罷!”
“表哥,你真沒意思,不說不笑,閻王不要!”
兩人輕聲的‘交’談被黑夜吞噬,兩條黑影拔地而起,飄過高高的院牆,消失在茫茫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