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老人家了,我後背到底怎麼了?。”雖然一頭霧水,趙匡亂還是清楚是這個一身風骨的老人救了他的命,連忙擡頭道,又是一陣渾身疼痛。
老人擺了擺手,看着趙匡亂的後背點燃了旱菸,愜意的抽了一個口道:“要謝你得多謝謝大嶽了,要不是他發現你,恐怕你早被山上的狼吃了。”
趙匡亂被老人的一句話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次無疑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他了解這種深山中的遊戲規矩,同樣也清楚老人說的肯定不是假話。
“那個人哪?”趙匡亂不由的問道。
“他倒黴點,先被狼吃了,好在那些畜生還沒對你下口。”老人倒了倒菸草,坐到木椅上,一臉愜意的抽着煙。
趙匡亂沉默了,或許這是他第一次離死亡這兩個字如此之近,但或許這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我後背怎麼了?”趙匡亂感覺這老頭外加大個子一直盯着他後背,疑惑的問道。
老人吐出一口淡煙,似笑非笑着,那大個子呲着牙笑道:“老爺子拿你後背練了練手。”
“什麼練了練手?”趙匡亂更加不知所云了,大個子拿來一面大鏡子,照着趙匡亂的後背,趙匡亂一時看傻了,自己的後背黑漆漆的一片,但這一股有力的混亂中有着一種似乎是開天闢地的猴子一般,這猴子像是齊天大聖一般,卻又全身戾氣呲牙咧嘴,樣子不是一般的恐怖。
“這麼多年沒動手,好在手藝沒落下。”老人很有成就感道。
趙匡亂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但面對這兩個救命恩人,就算是把他全身刺遍,他也不會說出一個不是,人與畜生最大的區別就是能記住別人的好,不是記住一時,是一輩子。
“我睡了多久?”趙匡亂像是十萬個爲什麼一般,繼續問着,趙匡亂心中實在有着太多的疑惑,特別想一口氣全部說出來。
“可能是兩個星期,可能是一個月,你也太亂來了一點,身上那些傷口我看着都嚇人。”老人站了起來,把煙桿放到牆角,吩咐大嶽去拿藥湯,不一會,大嶽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藥湯,滿屋子中充滿了苦澀的味道。
一個月,趙匡亂沒想到會過了這麼久,青島這一個月會發生些什麼,這段時間足夠發生什麼,趙匡亂不是想不到,不僅僅如此,這一個月,或許誰都以爲他死了吧,縱使心中閃過千萬情緒,趙匡亂也僅僅是嘆了口氣,趙匡亂從未如此無力過,因爲現在他所面對的,是最殘酷的時間。
“喝了它。”老人指了指大嶽放到牀邊的湯藥。
趙匡亂那裡敢說不,伸出無力的雙臂,端起不算太燙的藥湯,在大嶽奇怪的目光中,忍着那一陣陣的苦味,灌了下去。
“不苦嗎?”大嶽有點幸災樂禍的問道。
“苦。”趙匡亂吐出一個字,可能不是苦,是不是一般的苦。
大嶽大笑,雖然有些嘲笑的味道,趙匡亂卻沒有一點厭惡,甚至有些中意這爽朗的笑容,這大嶽身上一股子憨厚淳樸的味道,實在讓人升不起身上厭惡。
“我還要躺多久。”趙匡亂放下碗,抹了抹嘴,有點想吐,極力控制着這種噁心感,問道。
“年輕人,身體可不是這樣折騰的,這樣的傷,能活下就不錯了。”老人給趙匡亂又倒了一碗白開,趙匡亂有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才沖掉了嘴裡那苦味。
趙匡亂無奈的爬下頭,大嶽在一旁撫摸着懷裡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貓,時不時的傻笑着看看趙匡亂,一個大塊頭,一直黑貓,不是一般的詭異。
老人則是自己一人坐在木椅上,下着一盤象棋殘局,有時爲了落下一子而猶豫上很久很久,但整個人都樂在其中。
不知不覺中,趙匡亂睡了,也許,老天既然能讓他活下去,那就一定有活下去的意義。
一個月轉瞬即逝。
這一個月,可以說是趙匡亂最難熬的一個月,每天除了看大嶽不厭其煩的逗貓,就是看老人自言自語的下着象棋,漸漸的,對象棋是門外漢的趙匡亂,也摸清了象棋的七七八八,有時還會斗膽跟這不簡單的老人下上幾盤,但每次都是挨虐的份。
對於這神秘的老人,趙匡亂至今還不知性命,老人好像有意隱瞞,趙匡亂也沒有多問,畢竟每個人,都有點不爲人道的東西,同樣老人也隻字未問趙匡亂這一身傷是從哪裡來的,只是這樣如大嶽養那隻黑貓一般養着趙匡亂。
大嶽常常一個人揹着兩把土刀上山,常常帶來幾隻野味,給趙匡亂打打牙祭,大嶽聽說趙匡亂來自小興安嶺後,不是一般的感興趣,大嶽最愛打獵,好像自打出生起就對東北莫名的憧憬,所以不會放過趙匡亂,每天求着趙匡亂講一些關於小興安嶺的故事,好在趙匡亂肚子裡還有些東西應付大嶽,有時候趙匡亂講故事時,老人也會在一旁靜靜的聽一會,每次都是含笑着搖了搖頭,繼續樂此不疲的下着一盤棋。
窗外下起的小雪,讓這小山變的格外的孤寂,趙匡亂想不明白老人與大嶽爲什麼要住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這也是天天趴着的趙匡亂最大的樂趣,對這神秘的老人與大嶽無窮無盡的猜測,但每次都被趙匡亂否認。
經過一個月的靜養,趙匡亂也差不多能靠着牆坐下,也僅僅是坐下,有時看看窗外,看着那白雪皚皚的模樣,心中一片平靜,但想起現在的青島又或者徐州時,總會心怦怦的跳個不停,起初趙匡亂還相信恭三兒會找到這裡,而這一個月過去了,趙匡亂也放棄了僅有的希望。
通常一天之中老人會跟趙匡亂下上三盤棋,每盤都是把趙匡亂殺的片甲不留才甘心,下完棋,老人一般會打開不知道在這裡放了多少年的收音機聽一聽京劇,有時還會哼上兩句,一副老戲迷的模樣,大嶽好像也很喜歡聽京劇,每次都會坐在地上一臉傻笑的聽。
躺在牀上,每天趙匡亂都會想很多很多,有青龍村,有北京,有徐州,有青島,這些形形**的人們,像是一條條細線,編織出趙匡亂生活的這張網,又或者人生。
“這座山的名字叫什麼?”寂靜的屋裡,趙匡亂問道,他真的是無聊透了,纔會找出一個這樣同樣無聊透了的話題。
“虎頭山。”大嶽的大手撫摸着爬在他腿上的黑山貓,毫不猶豫道。
趙匡亂沉默了,唸叨着這虎頭山的名字,最後笑了笑,感覺這同樣人跡罕至的地跟那青龍村有那麼幾分相似之處。
“亂子,下一盤?”老人放下煙槍問道。
趙匡亂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知道今晚自己又要被屠了。
大嶽喜歡在一旁看趙匡亂被殺的片甲不留的模樣,有時候還會給趙匡亂指點指點爛棋,往往是越指越爛,最後趙匡亂直接是無視大嶽這臭棋簍子了,也難怪這老人一直沒跟大嶽下過,不過趙匡亂當然能看出這大嶽的獨特之處,絕對屬於練家子。
趙匡亂再次被殺的一子不剩,老人只是笑笑,收起自制的木棋子,一局就夠,點到爲止。
“照我這傷勢,還需要多久?”趙匡亂倚在土牆上,喃喃道。
老人敲打着煙槍,看着趙匡亂這身板,搖了搖頭道:“還需要一段日子,怎麼?有急事?”
“說沒事是假的。”趙匡亂輕笑道,現在他可是莫名其妙的失蹤,想想趙匡亂就有些頭疼,甚至有些不敢回去面對那些面孔。
“年輕人,往前走不一定是好事,這次你能躲過一死,下一次能不能?”老人微眯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感而發道。
年輕兩字,拋開一腔熱血,分文不值。
趙匡亂突然有些想知道關於這老人的故事,但既然這老人沒有提起過,趙匡亂也不好意思多問。
“我是個山裡人,在山裡摸翻滾爬的小二十年,命這東西早就看的開了,熬不過狼的一口,黑瞎子的一掌,老虎的一個眼神,不過到了這城市就不同了,有的命分文不值,有的命千金難買,看了一兩年,還是看不明白,說不定還真如小爺當時所說的,命數這東西,這輩子都看不清。”趙匡亂感嘆道,憋了這麼久,總想說些什麼,但又覺得說不清,只好想到什麼說些什麼。
“命數,不過是烘托這個時代的玩意罷了,這年頭,像你這種眼中少揉近幾粒沙子的年輕人不多了,能活到一種境界的更少,到了最後變成可有可無,現在人無非分爲三種,利益,家族,野心,你好像屬於第四種,又或者更極端一點。”老人把煙槍放到角落,如審視一般看着趙匡亂,好像自打從死門拉回趙匡亂起,從趙匡亂醒來第一個眼神,第一句話後,這老人就沒覺得後悔過。
野心?家族?利益?何等的一針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