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璘的密信高駢已經收到,高駢得意的笑道:“呵呵,原來黃巢也不過如此,我還以爲他真的是爲民請命呢,原來也不過是爲了個人的榮華富貴。好,好!我高駢就代你保奏一下也好,省的你天天搗亂,等你上了任在慢慢的剝奪你的兵權,到時候還不是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哈哈……”
高駢得意的笑聲從書房中遠遠的傳了出去,在夜空中迴盪……
北方諸藩鎮的兵馬在大敗李國昌父子後,未做絲毫停留,就去幫着圍剿江陵叛將劉漢宏,劉漢宏抵擋不住,只得向唐王朝請降,被任命爲宿州刺史。
正當各路大軍即將渡江南下對付黃巢的時候,高駢的奏摺送到了長安,高駢稱:“黃巢屢戰不利,已經向微臣請降,流竄多年的流寇黃巢不日即將平定。近年來國家多事,諸道兵馬連年征戰,大多也都疲累不堪,需要休養生息,就不煩諸道兵馬南下了。望聖上能夠體恤微臣的一片苦心,讓各路兵馬各回各鎮,休養生息……”
朝中大臣們看了高駢的奏摺,哪個心裡不都跟明鏡似的?他高駢是怕各路兵馬跟他爭功,想把平定黃巢之亂的功勞一個人獨吞。爭功勞的事情竟然還能說的這麼冠冕堂皇,朝中這些個大臣們不得不對高駢佩服的五體投地。
可大家知道歸知道,也沒有哪個真的去跟高駢過不去。現在高駢可是大唐王朝的中流砥柱,無論是皇上李儇,還是把持朝政的田令孜,或者是中書省的那些個宰相們,都對高駢十分倚重。加上高駢手握重兵,還管着江南的財賦,權勢之重一時無兩,誰吃飽了撐的去得罪他?
自從張璘得到朱溫帶來的黃巢的書信以後,黃巢一直安於現狀,沒有攻掠過一城一地,張璘也就放下了心來。這時的他正在書房中臨摹着張旭的《肚痛帖》,一臉的得意興奮之色,能夠意外的得到這種稀世珍寶,真的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何況招降了黃巢這麼大的功勞,朝廷定然也有很優厚的封賞,沒準兒給自己安排一個節度使的位置也未可知。
張璘笑的很開心,很愜意,可不是嘛,不用他動用一兵一卒,及得了寶物,又立了大功,一箭雙鵰,不高興纔怪!
黃巢真的會投降嗎?當然不會。
這時的黃巢正和尚讓、孟楷、朱溫等人秘密商議着下一步的行動。
黃巢笑着對朱溫道:“老三,真有你的!只用了區區一軸書畫,就遣散了江北的諸路兵馬,還讓我軍有了喘息之機,老三真不愧是一個天生的智囊!哈哈……”
朱溫躬身道:“多謝師父誇獎,最近跟我們一直對持着的張璘也已經有所懈怠,他手下的將士也都對我等放鬆了警惕,這正是我等反攻的良機。師父,請准許我和胡真胡將軍、葛從周葛將軍三路兵馬今夜偷襲張璘的營寨,爭取把張璘擒下或者擊殺。只要張璘一死,江南各路人馬就不足爲患了。”
黃巢道:“好!不過爲保萬全,我再派尚將軍、和孟賢弟兩人各率本部在後接應,一定要讓張璘插翅難飛!”
深夜二更時分,朱溫親自帶領人馬悄悄的來到張璘的轅門之外,命軍士準備好火箭,朱溫一聲令下,一排排的火箭射入張璘的大營,營中頓時四處起火,火勢迅速蔓延開來。
胡真和葛從周的人馬見到火光,也紛紛放出了早已準備好了的火箭,一時間張璘的大營濃煙滾滾,人喊馬嘶,大營中亂成一團。
正在沉睡的張璘聽到動靜,急忙起身穿上披掛,拿起長槍走出帳外察看情況。張璘一出門,看見營中的景象,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氣。怎麼會這樣?巡營的哨兵和營外的哨探、暗哨都是幹什麼吃的?敵人都到了這麼近的距離,竟然沒有人稟報!
原來那時的軍營之外都有暗哨,一旦發現敵人的人馬,立時就會向營中發出報警信號,軍營中就有了從容佈置禦敵戰略的時間。可這個把月來黃巢一直沒有動靜,哨崗上的人也都有些麻痹大意,經常三五成羣的在一起喝酒賭博。要不然朱溫也不可能如此順利的來到張璘的大營之外也沒有人發覺。
張璘翻身上馬,大喝道:“大家不要亂,不要亂跑,各級將領趕緊約束自己的隊伍,留一少部分人救火,其他人在大營校場上集結……”
可營中亂成一團糟,人喊馬嘶的,那時又沒有擴音器,又沒有麥克風,他張璘的聲音再大,能有多少人聽見?張璘見沒有多少人聽到自己的話,就自己騎着馬在營中糾集軍隊。
還沒等他糾集到多少人馬,轅門就被朱溫的大號震天雷給炸開了,如潮水般的義軍在朱珍和徐懷玉的率領下殺入了張璘的大營。營中的官軍大都還沒有穿好衣服,更別說上馬了,根本組織不了有效的抵抗。
一時間被朱珍和徐懷玉兩人帶着人馬如虎入羊羣一般在張璘的大營中左衝右突,所過之處,官軍無一倖免。
張璘這時也看到了朱珍和徐懷玉二人,張璘見過徐懷玉一面,知道是朱溫的部下,心中對朱溫暗自懷恨。正想來領糾集來的人馬迎向朱珍和徐懷玉,忽聽身後殺聲震天,原來胡真和葛從周的人馬也從另一方殺了進來。
一時之間,張璘的大營成了地獄一般的屠場,慘叫聲此起彼伏,繞是張璘征戰多年,在這種局勢之下也知道大勢已去。他回身對身邊的兩個都將招呼一聲,喝道:“你們兩個帶着自己的人馬跟我一起殺出去!”
這時張璘身邊只有不足千人,還大多都沒有來得及上馬,甚至有的連盔甲都沒有穿,手中拿着朴刀卻還光着膀子,下身也只是穿了一條短褲,露出了兩條毛絨絨的大腿。這種臨時組織起來的人馬哪裡能夠衝的破朱溫精心佈置的隊伍?
張璘等人衝到離轅門還有百步的時候,前方一員敵將大喝道:“葛從周在此,張璘小兒快快束手就縛!”
葛從周長刀一揮,身後的大軍就蜂擁而上,怕不有三五千人。個個吶喊着:“活捉張璘,活捉張璘……”
張璘見前方沒有去路,憑自己的八百人哪裡衝的過去,再說了,前面的賊將葛從週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主兒。趕忙勒轉馬頭,折而向西。
可剛走沒多遠就見前面一員小將躍馬挺槍迎了過來,身後當然也跟着黑壓壓的一片人馬。那小將當然是朱溫的好兄弟胡真,胡真年紀雖然不大,可也算是黃巢手下的大將了,這些年來南征北戰,看上去比原來彪悍了許多。
對於胡真,張璘是印象深刻,當年胡真守信州(今江西上饒)的時候,張璘和樑纘兩路人馬以比胡真多數倍的兵力連續攻城數日都沒有攻下來,直到高駢帶領的主力部隊到達後,才把信州給拿了下來。當時的信州城四面被圍,可就是眼前的這個小將胡真,竟然能殺出一條血路逃走,足見胡真的智謀武功都是上上之選。
張璘再轉向北方,這時身邊能跟的上來的人馬只有三百餘人了,這三百人都是騎兵,其他步兵都已被葛從周和胡真二人的人馬給砍瓜切菜般消滅殆盡。
整個大營在火光的照耀下名如白晝,張璘縱馬疾馳,胡真和葛從周都在他身後追着,朱珍和徐懷玉離得更遠,他想前邊應該沒有什麼人馬攔路了,自己雖然戰敗,可能夠逃出性命也是好的。
剛想到能夠逃出性命,就見前方喊聲震天,朱溫笑吟吟的騎在馬上,緩緩而來。
張璘見逃走無望,索性也不跑了,橫槍立馬,對朱溫怒目而視。
朱溫笑道:“張將軍,朱某冒昧前來,還望將軍不要見怪纔好。”
張璘怒喝道:“朱溫!你這個卑鄙的小人,竟然食言而肥!”
朱溫也不生氣,不亢不卑的道:“所謂兵不厭詐,爲將者就要時時刻刻如履薄冰,張將軍,我朱溫很佩服你的爲人。如今唐廷皇帝昏庸,宦官專權,吏治,弄的天下民不聊生。不如張將軍與我一起在黃王帳下效力如何?”
張璘昂天長笑道:“哈哈……我張璘雖非良將,但也知道忠義二字,大丈夫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還能落得個青史留名。我若是投了你們這些流寇,豈不讓後人恥笑唾罵?”說到最後聲色俱厲,讓朱溫也不得不暗暗佩服。
這時胡真和葛從周的兩路人馬也已經趕到,三路人馬把張璘的三百騎兵圍了個水泄不通,張璘眼中露出了絕望之色。
張璘身爲高駢手下的第一猛將,智謀武功並不在朱溫之下,這一次敗的如此之慘,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呢?雖然明知必死,可他還是感覺到敗的很窩囊。
張璘長嘆了一聲,道:“朱溫,我張璘一生征戰沙場,殺人無數,早知道自己不會善終,可讓我如此不明不白的葬身於此,我實是心有不甘。”
此時的張璘雖是橫槍立馬,威風凜凜,在火光的照耀下,卻顯得是那麼的落寞,那麼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