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敢問,你在議政廳的大門閉闔之後對你父王說了些什麼。你到底是爲我和父親求了多少的情,又到底是捱了你的父王多少的罵,才能獲得你父王的批准,這般正大光明的來到我家的宅邸探望我。
我記得我曾惶恐的向你請求,請你不要再以身犯險,一次又一次的做出有損皇室顏面的行爲。但你卻笑着說沒事,說國王陛下已經應允了你,你也不會去在意別人會用怎樣的眼光來看待你。
你那時候的笑容十分柔美,可看上去卻又是那麼的寂寞。是的,我知道,你想把我當作最親密的朋友。但是你又知不知道,就算是世界上最親密的朋友,也不會爲了每一天能夠見面,而一次又一次的去挑釁皇室的威儀。
或許是我太過高興,所以纔會這樣不知廉恥的幻想太多,對自己抱以期待,對你抱以期待。我多麼希望自己可以就這樣一直呆在你的身邊,直到有一天你會牽起我的手,然後乖巧至極的靠在我的懷裡。
這是你留給我的最美好的幻想,也是你留給我的最殷切的祈盼。多少次我都告誡自己,我只是一個卑微的騎士,應該快些從這種不切實際的荒誕念想中醒來。我也下過很多次的決心,可是,只要當你出現在我的眼中,我便還是敗了,還是寧願被上帝罰下地獄,也依然無怨無悔的沉淪下去。
還記得嗎?在禁足思過的日子裡,你每一天都會來看我。我們說的話,要比我之前駐守在王宮裡的時候多得多。我的傷好得很快,我想那一定都是你的功勞。我也不
再像以前那樣躲避着你,開始習慣去放下身份上的界線,同你開懷暢談。
在禁足思過的最後一天下午,我送你離開宅邸的時候。你曾駐足回眸,微笑着問我,問我是不是已經放下心結,願意同你成爲最親密的朋友。
我在當時愣了,然後也笑了--是啊,只要能夠像這般愜意的呆在你的身邊,不管是不是朋友,也不管是不是騎士,對我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
我爲自己編造了一個不用再覺得難過的理由,看着你的馬車漸漸在夕陽中遠去,心中竟是有像被掏空一般的無力感。就像你永遠不會知道我那時目送你離開的心境一樣,我也永遠都不會知道,那時坐在馬車中的你,是不是也會覺得有一點點的淒涼。
那一天的我無法入眠,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在後院遇見了擦拭盔甲的父親。
十天的時間,父親說他自從成爲騎士開始,還是頭一次有這麼長的時間沒有穿戴盔甲。說不出爲什麼,那一刻的我覺得父親是個很可愛的人,真心爲能夠嫁給他的母親而高興。
我拿來銀盃和葡萄酒,在月下第一次同父親品酒對談。我問了父親有關他同王后之間的謠言的事;問他呆在王后身邊這麼多年,是否就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他想;問他爲什麼母親過世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再娶;問他爲什麼只有在面對王后的時候,纔會表現得溫柔備至。
我並不是想要責難父親,也並不是想要試探父親。我只是迷惘,只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面對宛如魔女般叫人癡
迷的你。
我想父親果然還是父親,他一定是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所以纔會在我問出這些問題的時候深深嘆了一口氣,然後爲我滿上一杯酒,同我碰杯。
父親說,母親是他一生的摯愛,而王后……世上總是有一些事是無可奈何的,沒有辦法的事就不要去想,很多時候,順其自然也是緣分的一種,不如放棄掙扎,選擇接受。
同我飲完最後一杯,父親便回了房間。他始終沒有告訴我,王后對他來說到底算是什麼,王族和使命對他來說又是否就是全部。我不知道父親的答案,但父親卻給了我答案。
在那一天,在那個夜晚,我覺得自己一定能夠像父親說的那樣做,像父親說的那樣去面對你。我相信自己能夠接受這種順其自然,能夠接受同你之間的那份無可奈何的緣分。
是的,我相信着。
是的,我堅信着。
我以爲只要熬過了一段時間,就能夠真的讓自己從這深陷的泥沼中擺脫;
我以爲只要咬牙掙扎,就終有一日可以不再對你的溫柔癡迷;
我以爲我可以像父親那樣找尋到畢生摯愛,然後將你……!
可是我錯了,真的錯了。
不管是在十六歲的年少時期,還是在十一年前的別離小鎮,甚至是已經成爲了別人丈夫的現在,我都依然無法接受同你之間的順其自然,都依然還是無法忘懷過去的每一點每一滴!
我最讓人牽掛的公主,我想你,我真的想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