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是很溫柔的鼓勵我、安慰我,叫我不要貶低自己,說我做的很好。你總說不明白我爲什麼要覺得自己懦弱,爲什麼要覺得自己無用,爲什麼總是不願回答這個問題。那是因爲我說不出口,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我知道你感激我,感激我在你國破家亡的那一天帶你逃出王宮,感激我爲了保護你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感激我一路護你周全來到小鎮;
我知道你覺得虧欠我,虧欠我因爲你被套上了騎士的枷鎖,虧欠我因爲你失去了一生的自由,虧欠我因爲你賠上了父親和兄妹們的性命與鮮血。
我知道你明白我對你的感情,我也知道你始終與我隔開着一條界限的原因。其實這些都無所謂,這些都不要緊。只要我還是你的騎士,我就可以讓自己理直氣壯的留在你的身邊。
可是我……
可是我早就失去了成爲你騎士的資格。那些曾對你許下的忠誠誓言,那些曾向你表明的追隨決心,統統都被我變作了一堆笑話,一出譁衆取寵的鬧劇!
如果我真是你口中那樣優秀的騎士,那麼在那一年的巡查途中,就不會讓你被人擄走。我分明就在你的身邊,卻讓你離開了我的視線,身陷危險。
如果我真是你眼中那般親密的朋友,那麼在三天的搜索時間裡,就不會怎樣都找不到你的蹤跡。我自認爲是世上最能與你心意相通的人,卻是不眠不休也無法尋得你的一絲線索。
所以我失格
了。不是在十一年前沒有堅決同你一起離開,而是在當年護衛你們進行巡查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一切的資格。
我無法保護你,我無法找到你。我不配做你的騎士,不配接受你的安慰與鼓勵。所以我最溫柔的公主,請你不要再說任何肯定我的辭藻,也不要再說任何依賴我的語句。那樣只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加可憐,只會讓我覺得更加心痛。
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那時候的心情,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芒,被無盡的黑暗一點點吞噬侵佔--
那些自以爲是的信心沒了蹤影,我只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沒有用處的人。我甚至開始嘲笑自己,問自己爲什麼還有活着的勇氣。你知道嗎,爲了祈求你能夠平安歸來,我竟然可以呆在教堂日夜禱告。
我告訴上帝,只要可以讓你平安無事,我甘願接受任何形式的懲罰。我想上帝在那個時候一定聽到了我的祈願,所以你回來了,帶着那個對我來說無比沉重的懲罰一起。
我曾幻想過無數的情節--你會用怎樣的表情成爲這個國家的王后,你會用怎樣的眼神去看着成爲你丈夫的哥哥,你會用怎樣的溫柔去對待你未來的孩子……我想了很多很多,只是爲了能夠在想象變成現實的時候,自己可以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但你跟我開了一個玩笑,上帝給了我一個怎樣都沒有預料到的懲罰。你毫髮無損的回來了,在被擄走之後的第五天清晨。
我遠遠就看見了騎在馬
上的你,看見了你那無比耀眼的金色頭髮。可是我也看見了他。他與你騎着同一匹馬,他就坐在你的身後;他的雙手繞過你腰際,緊緊握着繮繩;他同你有說有笑,那氣息一直在你的耳際徘徊……
而你,毫不避諱的依靠在他懷裡,微微側頭,幾乎隨時都能吻上他的脣。我無法聽見你們的對話,我只能看見你們歡聲笑語的模樣,只能看見你們彷彿天作之合的灼眼畫面。
所有人都在爲你的平安回來而雀躍,所有人都跟在大王子的身後歡呼着迎接你。只有我,唯有我像是丟失了靈魂,木頭般愣在侯爵宅邸華麗的大門前--
你一直騎在他的馬上,前呼後擁中向我走來;
你一直對他溫柔微笑,歡呼雀躍中穿過門扉;
你一直同他無比親密,興高采烈進入了宅邸;
你從我的身邊立馬走過,緩緩經過我的面前,卻沒有看我一眼。
或許是因爲有太多人圍繞在你的身邊,或許是因爲你太掛念爲你擔驚受怕了好幾天的父王,又或許是……我一直愣在大門前思考答案,直到夜幕降臨才發覺眼中失去了光亮。
那時的我腦中仍舊是空白一片,我聽到身後傳來華麗歡快的交響曲,我怔怔回頭,侯爵的宅邸燈火通明。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是你回來了,是你平安無事的回來了。既然上帝聽到了我的禱告,既然上帝實現了我的願望,那麼我,也必須要接受懲罰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