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昔】四幕

當許多年光陰漸漸過去,當經歷過許許多多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十六歲的那段稚嫩的往昔最爲甜美。人的一生雖然會有很多個年頭,可卻都是些只能擁有一次的東西--就像你,就像我,就像我們的十六歲。

或許你會嘲笑我,嘲笑我這個總是站在原地止步不前的懦夫,嘲笑我這個不願接受現實的膽小鬼。可是你又怎會知曉我心中的後悔與不甘,又怎會知曉我決定娶瑪爾莎的那一天,是何等的絕望。

我知道自己沒有你那樣的堅強,也知道自己沒有你那樣的決絕。我明白你所揹負的責任,也明白你想要放我自由。我的思想,我的願望和追求,你分明如此明瞭,卻爲什麼,又要用離別來在我們之間畫上句號?

我曾兩次向你起誓,我曾爲你放棄返回王宮奪回家人的屍首,我曾想過要給你最平凡最幸福的生活。但你終是選擇了放棄,選擇了揹負起國仇家恨,去報復那個傷你最深的男人。

我最殘忍的公主,是你親手捏碎了我的心,親手撕碎了我們的十六歲,親手遞給我宛如星辰般閃耀的希望,然後在最後的最後,又親手把我推入了萬丈深的峭壁懸崖……

這麼多年,在我的心中一直有着一個疑問。

你一定還記得吧,在你離開小鎮之前的幾天,總是和我說着漫無邊際的話,像是顧左右而言他。從你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你話語中隱藏的意思,只是故意裝作沒有發現。

是的,你想說讓我忘了你,想說讓我以後留在小鎮好好生活,你我從此不再想幹。你知道嗎?當時的我只想笑,笑你怎麼就會萌生出這般狠毒的念頭,笑你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陌生的一張面孔。

我能夠理解你那無法逃避的命運,也能夠理解你那堅強而決絕的性格。可是唯獨一點,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想通--

爲什麼你會覺得,我能夠忘記過去發生的一切;

爲什麼你會覺得,我能夠心安理得的呆在小鎮;

爲什麼你會覺得,我能夠同你劃清界限,不再扯上干係?!

我不懂。

我真的不懂。

難道我在你的眼中,就真的是如此不堪,就真的是這般怯懦?

不,你錯了,你真的錯了。哪怕是賠上我所有的人格和名譽,哪怕是犧牲我家族的榮耀與光輝,我也絕不會放棄你,也絕不會忘了你!

不管這一生重來過多少次,不管上天要在我們之間掘出多少條鴻溝,我都依然會作出一樣的決定,都依然會成爲你的騎士,謙卑頷首,奉劍起誓:

我就是你最鋒利的利刃;

我就是你最堅固的盾甲;

我的鮮血爲你而流,我的生命爲你而活,我的靈魂爲你而在;

最鋒利的荊棘,我會替你斬斷;

最兇惡的獠牙,我會替你抵擋;

就算你故作殘忍,我也絕不退讓;

就算你假

扮決絕,我也畢生追隨!

所以我不會忘,不會忘記在成爲你騎士的那一天心中是怎樣的欣喜,不會忘記就算背叛了二哥也絕對不悔的自私,更不會忘記和你在王宮中渡過的每一天,說過的每一句話。

我記得你會在每天的清晨醒來,在初升的太陽下爲你小院中的花草澆水,然後微笑着,同離開住所、去巡視王宮內當天部署的守軍的我打招呼;

我記得你總是在學士的課堂上鬧出笑話,用書本砸傷學士之後,躲在薔薇正盛的花圃中對我調皮眨眼;

我記得你倚在陽臺仰望滿天星辰,讓夜風拂動着金色的長髮,用溫婉而哀傷的旋律,爲躺在草地上休息的我哼上一曲;

我記得……

我還記得……

我都記得。

可是你呢?

你又是否還記得那時候的我,又是否沒有忘記,十六歲時最真摯美好的一顆心。

在我最初與你相遇的年歲,你是單純而稚嫩的,就像是上帝賜予這個國家的珍寶,不染一絲塵埃。可是漸漸的,你變了。明亮的眸變得黯淡,任由你種的花草枯萎,也不再唱歌。

你每一點細微的變化我都看在眼裡,卻是無能爲力。

我總在想,若是那時的我能夠再成熟一些,若是我不是一個地位卑微的騎士,若是我可以拿出更多的勇氣……我一定不會讓那個人出現在你的生命裡,也一定不會讓那些事有發生的機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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