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主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是長時間的沉默。
在這期間,他掏出手絹,來來回回的擦了三次臉上的汗水,終於開口說道,“我……還沒有想好。不過,我不會讓你們失望。”
這個回答可不厚道,所以周陽也不厚道的窺探了一下他的腦電波,一種痛苦無助的情緒裡,夾雜着堅定不移的決心。
誰都看的出來,這件事情非同小可。這個胖胖的主任就算不知道內幕,單從這實驗體的完成度上來看,背後的勢力就不容小覷。面對這樣的勢力還能有如此堅定的決心,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是個好人。周陽能得出的結論也只有這麼多。
“好。”周陽沒有再說更多。
黎主任一邊擦汗,一邊想隨便聊兩句來緩解尷尬。
“周陽,我聽說過你,你是地下城來的?”
“是的。”
那張圓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內疚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問道:“受災的地下城……有你們家嗎?”
“沒有。”
圓臉依舊眉頭不展,但總算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周陽歪頭,那就好是什麼意思?好像很愧疚似的,難道熔岩災難裡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過他現在沒功夫打聽這麼多,他只想快些把殷茵安頓好。
……
當週陽陪着殷茵領到了宿舍的鑰匙,又在小小的商業區裡採購了日常用品的時候,黎正午正坐在辦公桌前,不停的擦着汗,汗水又不停的冒出來。
他常常會被溶岩災難的噩夢嚇醒。
第三大區發生的大規模地下城災難,其實是有預警的,這裡的地質研究所早就提出了地幔活動異常的報告。
可是報告交上去之後呢,上面那些人給出的答覆是八個字:不予公開,嚴禁泄密。
這簡直讓作爲科研人員的他無地自容,開始懷疑人生。
他曾經陷入深深的糾結,然而糾結還沒解開,災難就突如其來的發生了。他看着電視新聞上那些人的嘴臉,明明早就知道,還裝作悲痛不已的樣子讓他心寒。
那麼,現在這份報告,又該如何處理?
直接報給上面,也許會石沉大海,弄不好還會惹來殺身之禍,媒體人則不會有人敢接。
他用顫抖的手從抽屜裡掏出一瓶頭疼藥,倒出兩片吞了下去。
這時,忽然響起敲門聲。
“請進。”黎正午定了定神。
一個工作人員走進來,手裡拿着一封信,臉上帶着莫名其妙的表情,說道:“主任,剛纔有個人,說把這封信轉交給您,不知道是誰給的,因爲那人說,有個同事轉交給他的……”
黎正午接過來,是一個很普通的信封,裡面好像裝着一張紙。
“來源稀裡糊塗的,您看會不會有危險?”
“沒事,你出去吧。”
工作人員出門之後,黎正午疑惑的撕開信封,他實在想不出是誰會用這麼奇怪的方法給自己一封信,爲了保險,他戴上了手套,掏出裡面那張紙片。
白色的紙上字跡潦草:
“頭疼嗎?教你一個方法,並且願意爲你效勞。……”
黎正午看完了那並不長的內容,驚訝的表情漸漸填滿了那張胖胖的臉,他正要把信塞進碎紙機,想了想又收了回來,拿出打火機點燃。
他看着那張紙化爲灰燼,然後匆忙打開殷茵的報告,伏案開始埋頭寫東西。
……
第二天清晨,周陽依依不捨的和殷茵告別,回到了新源建設基地,一路上出奇的順利。
因爲這時候,已經沒人再爲他這種小角色分神。
同樣的十封信件,分別靜靜的躺在十位聯盟高層的辦公桌上,裡面裝着一份同樣的機密報告,將這件事情講的清清楚楚,有理有據。
人手一份,公正,公平。
報告裡呈現的事實令人髮指,不但明顯違反聯盟宗旨,違反人類利益,而且無論這種力量放在誰的手裡,都是讓其他人忌憚的對象。
如果這個時候誰要來主張掩飾,便會成爲衆矢之的。
聯盟首相平靜的看着桌子上的那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信封,長時間的沉默着。助理站在旁邊,後背的汗水早已溼透了襯衫。
“這封信誰放在這兒的?”
“我。”助理不敢擡頭,“看起來像是私人信件,我就……”
“誰送來的?”
“早上的郵遞員啊。”
銀髮老人眯起眼,動作太快了,絕對不是一個科研人員應有的反應,郵件送的也太快了,是專人日夜兼程送到的。
昨天偷襲失敗之後,他本想看看科研中心會有什麼反應,如果黎正午直接報給上面,這件事就會在他上面一級銷聲匿跡,或者買通一個工作人員製造一點小小的事端,要挾一下他,都是很簡單的辦法。
但是,他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有人幫他。或者說,有人利用他。
“輕敵了……”銀髮老人淡淡一笑,“樑立只是一個小小的卒,而他們的人,起碼在第三大區,布得比我們多。”
“暫停所有計劃。秘密人類研究所停止所有外出活動,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他繼續說道,“還有,和研究所不要再用普通聯繫方式,啓用緊急聯絡方式。”
“是。”助理應到。
“馬上去。”銀髮老人淡淡的加了一句。
“是!”助理背後一涼,逃一般的退出了房間。
銀髮老人閉目養神了一分鐘。在這一分鐘之內,他已經準備好了所有面對公衆的言辭,甚至包括說這些話時應有的情緒。
然後他按下了桌上的鈴,十秒鐘之後,女秘書推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