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黑色的霧氣已經穿過山林，迅速的衝擊到小工廠周圍，將它嚴嚴實實的籠罩起來。在夜色中，就像一團不斷鼓動，衝撞着的墨。
然而，如果從物理學的觀點來看，就會發現那並不是真正的某種黑色物質，而是沒有光的細小空洞，所有的細胞生物，都可以被它吞噬，化解。
工廠密封的穹頂就像被洪水淹沒的小蘑菇一般，消失在重重黑霧之中。
周圍的植物開始迅速失去生機，變得透明，繼而化作一縷縷輕煙飄散，不留痕跡。
但是，它並沒有着急對工廠發起攻擊，只是蠢蠢欲動的圍住，似乎在等待着什麼契機。
工廠裡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壓力，尤其是敏銳的能力者。
但是，他們卻什麼都無法做到。
已經沒有防守各個入口的必要，所有人迅速的聚集在中央大廳裡。
“老伯，就看你的了。”阿樂着急的說。
老伯陰沉的臉掩在破帽子底下，幽幽的說道：“我真的沒有辦法，其實，我比你們更害怕。對於我們被遺忘者來說，這就像天災的到來一樣無計可施。”
空氣陰沉的想要擠出水來。
對於物理方式不可能阻擋的攻擊，完全不是同一個層面的鬥爭，誰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與之對抗。
劉一明拎着他的半瓶酒繼續坐在地上。
凌風則盤算着他的空間扭曲即使湊效，也絕對保不住這麼大的面積，更保不住這麼長的時間。
這時，韓光找了個沒有外人注意到的角落，放下揹包，在裡面掏啊掏。
哧溜一聲，拽出一坨白色的東西來，”小白？你怎麼變成這麼噁心的形狀了？”
還沒說完，那坨白色的東西就掙脫了他的手，嗖的一聲鑽回包裡，發出細細的聲音：“別找我，我是不會管噠！”
“爲什麼？”
那坨東西抖了抖，“它吃你們，但是不吃我。而且，我打不過它！”
“……”
“所以，你們都要死了，就別拽上我啦！就讓我，就讓我在這裡苟且偷生吧！”小白的聲音很欠揍。
噗呲一聲，韓光把小白拽出來，飛快的一腳踩在腳下。
小白繼續保持着一坨的形狀，死賴着不動，無力的說道：“雖然攻擊無效，但很讓人火大。”
……
這時，周陽也正在團團黑霧的包圍之中。
一坨白色的東西顯現出來，模糊不清，但卻無比清晰的傳遞到他的意識裡。
那是一個細胞。
這個世界上，生命之所以被稱爲生命，就是由它開始的。
無數個不同種類和功能的細胞，組成了各種各樣的原始生物，經過億萬年的演化出現了人類，同時也誕生了智慧知識和個體意志。
人類的發展越來愈快，智慧知識和個體意志也越來越強大，但是，對於每個人來說，它都是有限的。
它受到了細胞的功能和壽命的限制。
所以……
所以下一個進化，就是脫離細胞形態，轉化爲單純的智慧和意志……
周陽接受着這些信息，聽起來很荒唐，但卻找不到理由反駁。
沒有錯，一切都沒有錯……
在那顆細胞中，一串串數字如瀑布一般展現出來。
周陽雖然看不懂，但他知道那是基因密碼，而且，就是他自己的。
因爲，它們正在漸漸崩解，消失。
雖然不知道消失的部分是什麼功能，但是周陽覺得似乎有些細小的東西正在離自己遠去，這種感覺很不爽。
他閉上眼睛，眼前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就像他當時進來這家“大魚吃小魚”的店裡時看到的一樣。
切斷了外來意識的傳輸，自我意識反而自由起來。
他的虛擬視線飛出破舊的小木門，在熱鬧的獵人公會裡流連，然後飛回高昌，在燈紅酒綠的街道上盤旋，飛回地下城，在貧民區的礦渣堆上沉思。
這些地方，他多想重新回去一次。
小白說過，他們永遠不會忘記，所以無所謂懷念。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然後，他的意識飄回自由先遣軍的駐地。
辦公樓裡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研究室裡，艾麗眼淚汪汪的盯着屏幕上的數據。
人都去哪兒了？這麼想着，周陽的意識自動流轉起來，將他的虛擬視線帶向了生存區外的食物工廠，那團翻滾着的黑霧。
周陽猛然睜開眼睛。
那些正在變化崩解的基因序列漸漸停了下來，還未被侵蝕的核心部分，開始本能的一點點自我修復，綠色的數據流開始慢慢的倒帶。
“嗯？”那道正在對他進行改造的意識非常吃驚。
看到這種情景，不是應該更加絕望纔對嗎？無論是自己，還是自己希望保護的朋友，全都無能爲力，若是一般人在這個時候，或是放棄希望，或是去追求與敵人同樣的力量。
但是這個人卻剛好相反。
“撤回你的攻擊。”周陽開口說道，他心裡充滿了怒火。
“我可以撤回對你朋友們的攻擊，但是你必須乖乖的接受我的轉化。”
“我不喜歡被人威脅。”周陽說道，“你願意殺誰是你的事，我願不願意妥協是我的事。”
周陽下意識的摸向腰間的鬼刃，雖然知道在這虛擬的意識層面裡，鬼刃起不了任何作用。
然而……鬼刃起作用了。
刃面上那神秘的鬼頭紋樣忽然發出強烈耀眼的紅光！
“可以。反正那些人，都不在我的眼裡。”那聲音發出一聲輕笑，“這次我們算是平局，你要小心你的基因，不是所有的損壞都能修復，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歡迎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