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媚夫人已經想好,靖榕便也不再猶豫,對媚夫人說道。
“夫人可記得自己有一個貼身奴僕,名叫妍妍?”靖榕問道,而那妍妍,便是造成媚夫人毀容的元兇。
媚夫人一愣,便是點了點頭,說道:“我記得,妍妍她是個好孩子……只是我對她很不好……離開元顏府之後,妍妍便離開我了……我如今是兩個人,可妍妍卻只有一個人……也不知道在這亂世之中,她能不能過的好……”
媚夫人想到妍妍,便是流下淚來——她是誠心悔過,且知道自己以往對妍妍確實很不好,只是如今分別,也不知道妍妍在何處。
“我若是告訴你,這妍妍,便是將你毀容的元兇,你待如何?”靖榕淡淡問道,而說這句話的時候,靖榕臉上的表情,始終都是淡淡的……
原以爲媚夫人會大吵大鬧,便是不鬧也至少會生氣,便是不生氣,也至少會難堪一番,可沒想到,媚夫人臉上竟然露出了釋然的表情,彷彿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你不生氣嗎?”靖榕看着媚夫人這樣說道,便是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被人毀了容,而後又知道到底是誰將她毀容了,她理所應當會吵鬧,會生氣,會覺得難堪,可哪裡知道,媚夫人所表現出來的,卻是鬆了一口氣。
“分明是我對不起妍妍,妍妍會這樣對我,也是理所應當的。”媚夫人這樣坦然說道,竟是全然原諒了妍妍的所作所爲,竟是在懺悔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
“你臉色的黑斑乃是妍妍用醬油造成的。”靖榕對媚夫人這樣說道。
一點醬油倒在媚夫人清洗傷口的清水之中——媚夫人一點一點將醬油水塗抹在傷口中,因爲傷口上的醬油水不多,所以媚夫人並未覺察到,但因爲太愛惜自己的容顏了,所以媚夫人一天裡要好幾次擦拭自己的傷口,而日積月累,這本來不多的醬油便一點一滴沉積在媚夫人的傷口之中……
這便彷彿是媚夫人自己毀壞了自己的臉一樣……
而媚夫人原本以爲用的是什麼毒藥,卻沒想到,妍妍用的,竟是廚房隨處可見的醬油。
“我自從受傷之後,便是吃飯的時候格外留神,莫說醬油了,便是鹽也吃的少,連濃茶都不敢喝了。”媚夫人撫摸着自己的臉龐,這樣說道。“只是我……不怪妍妍……”
媚夫人如此豁達,倒是讓靖榕有些意外。
“我對妍妍做了比這更惡毒的事情,一報還一報,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妍妍如此對我,倒彷彿是將這報應還給了我一樣,而她將報應還給了我……便不會報應到他身上了吧……終究……終究我做的壞事,實在是太多了……”媚夫人想到這裡,眼中帶着淚水,這樣說道。
wωω¸ ttKan¸ ℃o
媚夫人之惡,在某個方面來看,乃是小惡,並未涉及到人命,是傷人卻非殺人,且好在最後是帶了悔過之心的。
世間有句話,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殺一人乃是罪犯,殺百人是殺人狂,殺千人是英雄,殺萬人便是皇帝了。只是無論是這四種人中的哪一種,便都是惡人。可佛語之中,卻給了着一些人一點救贖。那便是這樣一句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者,因猛利的慚愧心大懺悔,和大的志願求道心,也有更能精進修行的。媚夫人此時是真的誠心悔過,卻並非假裝,只是錯已經鑄成,她在被妍妍毀容之後得了一個好結果,卻不知道妍妍如何了……
只是錯了,便是錯了,若是隻是一個歉意便可以將過去的仇怨全部化解,那世上想來也沒有這樣多的煩心事情了。
這些話,全然是藏在媚夫人心底的。
而當她說完這些話之後,便是拿餘光看了看老闆。
這老闆顯然是對媚夫人所說感到震驚。他從來沒有聽到媚夫人提起過這樣的往事,亦是不知道原來媚夫人是這樣的人。
“我離開元顏府之後,便是遇到了他……他對我很好,便是知道我原來做過……也對我一樣的好……那時候我就在想,這樣一個對我一心一意的男人,不就是我想要的嗎?”媚夫人站了起來,深情款款地看着這個男人,可是,此時這個男人,卻已經不再用一種灼熱的眼神看着她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疑惑,一種懷疑,一種怨恨……
看到了那男人的眼神之後,媚夫人終於哭了出來,只是她雖然哭了出來,卻依舊說着實話。
“我原本遇到他,只是因爲他爲人看起來爲人老實平凡,似乎是好騙的……只是他一心一意對我,到後來,我便也想與他一輩子在一起了……我只是告訴了他我做過哈圖的夫人,而我身上的傷亦是哈圖將我打的,我臉上的傷是那時候留下的疤——我並未告訴他我曾經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而他也一直相信,我是一個好人……只是……”
只是如今他知道了,怕是會很失望,很失望吧。
“他這樣的好人,理所是應該有一個好姑娘來配的。我原本就不是完璧之身嫁給了他,而且,我的心腸還是這樣的歹毒……”媚夫人說着自己的惡事,可眼中,卻是越發的清明瞭。
“如今他知道你是怎麼樣的人,我若是他,想來我是一定會離開你的。”郝連城鈺開口說道,而一開口,便是這樣傷人的話。
“他會離開我,也是理所應當的……”媚夫人聽到郝連城鈺的話後,便是這樣說道。“他這樣好的人,聽到我是這樣的人後,要離開,也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我這樣的人,得到過他兩年的愛,已經是萬分感激了……”
“既然如此,你便聽他怎麼說吧。”
靖榕這樣冷冷說道,便是走到那男人面前,將他身上的穴道解開,這男人穴道被解開之後,手中的刀“噹啷”落地,發出一聲巨響。
他便是踉踉蹌蹌走到媚夫人面前,一把抓住了媚夫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