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你在和他們聊什麼?”正要開口說什麼,可這後院裡卻走來了老闆,老闆手中拿着一件紅色的斗篷,斗篷厚實,上面還繡着傲雪紅梅。
“這樣好的斗篷,怎麼拿出來了?我記得衣櫃裡還有一些舊的,怎麼不拿?”原來是爲了拿一件最好的給阿梅,所以纔來晚了。
“人不如舊,衣不如新,我喜歡看你穿新衣服。而且這件斗篷穿在你身上最好看。”說罷,便是將斗篷披在了阿梅身上,順便幫她把帶子繫好——所謂好看,也要阿梅本人好看才行,可阿梅自然是算不上好看的,非但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用醜陋來形容了。
可哪怕便是這樣,阿梅此時臉上的笑容,也決計可以算得上是美麗了,不,那並非是所謂的美麗,而是所謂的幸福的表情。
只是這一切,卻是因爲靖榕他們的到來而顯得不和諧了。
“他們來找我了。”阿梅,不,媚夫人不過只說了六個字而已,可這六個字,卻讓老闆臉色大變!
便是不聲不響地,老闆拿起了放在案板上的菜刀,站在了門口。
國主面前無白刃!
他這樣一做,樊離自然也是戒備起來了。
屋子裡面瞬間氣氛一邊,開始變得劍拔弩張。
“我是不會讓你們帶阿梅走的。”老闆聲音斬釘截鐵,便是說不出的有架勢。
而靖榕看了那男人的模樣之後,便是臉上徒然之間有了一絲笑意,她此時的易容,乃是以她自身的臉爲原型做的一些稍稍的改變,而金露的易容,只是由女變男,亦是做了略略的一些改變,所以在媚夫人眼裡,這兩人還是有一些相似的。而在哈圖府中,媚夫人便原來就起了疑心,看出金露乃是一個女人,如今看到與金露面目相似的靖榕便是心中疑惑,更何況靖榕承認了自己金露的身份呢?
——媚夫人原本就以爲神醫與金露是大夫人派來的人。
在哈圖府中,她以爲方磊笑藉着幫她看病的名義,給了她藥,實則是爲了要毀了她整張臉,於是她將藥丟掉了,所以如今她的臉上留下了疤痕。
而此時她心中依舊微微有了一些疑惑。
——此時哈圖雖死,可掌控這元顏府的,必然是大夫人或者卓雅郡主,便是這些人受了大夫人或是郡主的囑託來做什麼事情的,也是有可能的……
媚夫人與她丈夫如今居住在極北的北通部族,而哈圖的部族南詹部卻是在胡國極南之地,一個在北邊,一個在南邊,所以她並不知道大夫人已經放棄了所有,帶着一些金銀細軟進入了沙漠之中,去尋找她的族人,將她的族人從沙漠之中救出去——這已經成了大夫人的天職,而大夫人放下了一切,自然也放下了她。
而卓雅郡主,便是嫁到了皇宮之中,做了郝連城鈺的一任妃子,如今這國主便站在媚夫人眼前,只是媚夫人不自知而已。
“並非如你所想。”靖榕走到媚夫人面前,便是對她這樣說道。
只是這樣一來,倒是更刺激了老闆——老闆一個箭步就來到靖榕面前——對媚夫人是極爲呵護,可對別的女人,卻是半點了不留情面。他原本想把靖榕推開的,卻沒想到靖榕一個閃身來到老闆身後,只是動了幾下手指,老闆卻一點也不動了。
媚夫人見靖榕這幅模樣,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的,便是一下子站了起來,看着靖榕,神情甚至激動。
“我若是想要殺他,便不必點穴了。”靖榕只是淡淡說道,“樊離,你也將刀放下,他沒有傷人的意思,只是不想我嗎把媚夫人帶走而已。”
這話,是對樊離說的,若是靖榕不早些動手,怕是樊離的刀已經割掉了他的腦袋。
媚夫人擋在老闆不動的身子前,便是對靖榕惶恐說道:“你們究竟來找我做什麼?”
“找你?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郝連城鈺站在不遠處對媚夫人這樣說道。
“只是恰巧路過,遇見你。”靖榕對媚夫人這樣說道。
“若只是遇見,大可以裝作不認識我!”媚夫人這樣對靖榕說道,許是在府中勾心鬥角狠了,便是來到了府院之外,對別人也是極端不信任的,哪怕此時靖榕只是點住了老闆的穴道而非殺死他,也沒有獲得媚夫人的新任。
“你第一次沒有新任我們,所以你臉上留了一道疤。”靖榕說的,乃是媚夫人還在哈圖府的事情,媚夫人以爲方磊笑所給乃是毀容之藥,而非美容之藥,於是假裝收下之後,便是將要丟了。於是這臉上留下了一道疤痕,雖然這疤痕並未給她帶來什麼影響——該愛的還是愛着的,可哪有女子不愛美的,只是靖榕並非方磊笑,卻這媚夫人的臉依舊好了許久了,便是想要淡化臉上的黑斑,想來也不能將這黑斑完全祛除。
“這……”媚夫人臉上露出了一絲遲疑的痕跡。
“你可知道,你爲何臉上留了疤痕?”靖榕問道。
媚夫人搖搖頭。
——她原本以爲自己留了疤痕只是因爲被哈圖傷到之後並未好好養護,所以留下了疤痕,便是雖怨天尤人過一陣,可在遇到老闆之後,便是未這樣想過。
她也一直以爲是自己的緣由,而如今聽靖榕這樣一講,倒似乎是另有原因,而這原因,也似乎是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媚夫人之性格向來倔強,原本也是個厲害角色——她從小就是生活在勾欄青樓之間,各個攀高踩低,便是一招不甚被人踩在泥裡,便是起不來了。媚夫人原本也只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女人,只是在那個地方,單純善良是最討不到好的,在被陷害了幾次之後,媚夫人也學會了他們的手段。
如今一想起過去,到時真的應了一句話——所有人都會變成自己最不希望變成的人。
就如靖榕一樣。
靖榕原本受到的陸廉貞的教育,濃縮起來,便是一句話,兩個字:無情。做殺手不得有情,有情便有了羈絆,有了羈絆,揮舞武器的手就會慢了,手一慢,就會死……而靖榕是想要好好活着的,再苦再累,也要好好活下去的……
只是如今,她心裡有了郝連城深,有了玉琛,有了太多牽絆。
可在人生路上,她還是這樣倔強地走了下去,哪怕走的再苦再累,也是沒有一絲後悔的。
而媚夫人原本還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子的時候,也是極爲相信報應的,她相信那報應會將那些欺負她的人全部收拾。
可哪裡知道,那些人過的好,可她,卻過的很不好。
而當她變成了那樣的人之後,她過的好,他們卻過的很不好。
那時候,她便開始迷茫了。
爲什麼單純善良得不到一絲好報,而做了所謂的壞人,卻能得到很多東西呢?
其實,也不過只是一句話便可以解釋的。
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勾欄青樓乃是吃着青春飯的,這些人那時候容顏美麗,意氣風發,可過了那容顏美麗的年紀之後,他們的命運乃是可以預見的慘烈……到了三十多歲許就會被安排到最下等的院子裡,馬伕、走卒、小販,便是幾個大子便可以買上一夜,運氣的好的,找了一個普通的好人家嫁了,運氣不好的,便是這樣孤苦無奈地在寂寞之中死去,別說有人送喪了,怕是知道也無人知道的,還有更慘的,便是染上了病,還沒活到白頭,就這樣去了……
可媚夫人,卻是在最好的年紀被贖出了青樓,雖然在哈圖府中受了許多的苦,可終究遇到了一個良人。
“夫人以爲自己的臉是爲何會變成這個樣子?”靖榕淡淡問道。
媚夫人臉上露出了一絲極爲難看的表情,只是她低着頭,而在老闆的角度看,是看不到媚夫人臉上的表情的……
不是因爲別的,乃是因爲媚夫人希望栽贓嫁禍梓夫人——這哈圖心心念唸的梓夫人,若是此計用的好,便是茹夫人也可一一去除。
卻沒想到茹夫人與梓夫人都未被除掉,自己卻白挨一頓打,非但被哈圖毒打了一頓,甚至破了臉上的相——歸根到底,不過只是五個字來形容而已:一報還一報。
媚夫人心想着的害人,卻沒想到沒害了別人,卻害了自己。害人終害己一事,若是想清楚了,這世上想來也沒這樣花花繞繞,卻也沒這一個花花世界了。
“乃是我的錯。”原本以爲以媚夫人至少還是會詭辯幾聲的,卻沒想到她承認的這樣痛快。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媚夫人如今會換了一個心思,回到原來善良模樣,想來也是老闆做了一番好表率吧。
這世間難得遇到這樣一個知冷知熱的男人,媚夫人知道,愛在心裡,便是亦是轉換了心腸,想要好好報答這個男人。
“夫人想知道原因嗎?”靖榕問道,卻是在老闆面前的問的。
若是媚夫人想知道,自然靖榕也是要在老闆面前回答的。
媚夫人想了一想之後,便是對靖榕點點頭說道:“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