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戰役共有30名倖存者,這期間有5人因各種原因離世,剩下的有8人被列爲失蹤人口,有3人移民去了國外,剩下的14人通過各自的努力成爲商人、醫生、教師,多數爲了生存苦苦掙扎在貧困線上。”
一幅幅圖片赤裸裸展示了人間百態,既有悲歡離合,也有生死別離……一張張照片讓圖西塔百感交集難以平復,他臉色一會從喜轉爲悲,一會從悲轉爲泣,這些年他選擇了逃避,也就意味斷絕了與昔日兄弟的聯繫,沒得到這些訊息前,他多少有些愧疚的話,這會卻被內心深重的負罪感折磨着痛不欲生,原本高度戒備的防線這會漸漸被一點點的剝離……
“無論戰士在戰場上多麼的勇猛,可他永遠躲不過那些政客的暗算,這就是愛國者的下場。”
機警的瓦妮亞做出最後一點的警示,希望丈夫不被眼前這羣人迷惑,畢竟最終的代價他們是付不起的。
楊文豐說:“該面對的我們始終逃避不了,雖然你們現在這個家看似是一方世外桃源,可你們心裡很清楚這裡並不能讓你們心安。”
瓦妮亞目光如炬地瞪着他:“你不用這麼惡毒的詛咒我們,就算我們偏安一隅得不到長久的安寧,可得一時的安寧有什麼錯?”
楊文豐反駁道:“有些事可以躲,有些事可以忘記,可那些草原上的動物沒得選擇,如果我們不盡快早一天剿滅上帝之手,那這片大陸上的動物們將永無寧日。維護這片土地上的生態需要我們不分國別、種族羣策羣力,只有外面的大世界安寧和睦,我們的小家庭纔會和睦安寧。難道你們現在所謂的‘平靜日子’真的是你們所需要的?我相信你們不會心安理得過你們日子,你們比誰都清楚‘平靜日子’後所付出的代價。”
“我受夠了你的說教!”圖西塔必須作出維護妻子的姿態來,“我們付出夠多的了!這個世道心安理得的人多了,爲什麼就容不下我們兩人?自從我們把自己流放到這裡,外面的一切都與我們無關,我們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也爲之流過血搏過命,我們不求回報,但也不賒欠誰的。今天談話就到這裡,你們請回吧。”
貝翠絲似乎想說什麼,但是被楊文豐悄悄阻止了。楊文豐向海洛伊絲使了個眼神,於是三人一一向圖西塔和瓦尼婭道別,接着三人回到部落裡。
瓦尼婭看着三人遠去的背影陰毒地詛咒道:“這些該死的臭蟲!就像乾枯河牀上隨風四處散播的炭疽病毒無孔不入,我們躲到偏僻貧瘠的這裡都被他們找到,看來對方二度而來得不到他們想要的答案是不會離開的。我說當家的,對這些來者不善者怎麼處置?”
圖西塔神色呆滯,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放棄了。
瓦妮亞看了自己丈夫,說:“如果你下不了決心,這一切我來安排,只要用一點點‘紅色骷髏’,他們就別想離開康貝巴。”
“住口!你不能做出如此兇殘的事來。”圖西塔一把握住妻子的手,“你現在是我的女人,我絕不能放縱自己的女人成爲嗜血的兇徒,無論我們做怎樣選擇,但是殺人的事我們絕不做!”
瓦妮亞愛憐地看着可憐的丈夫:“爲什麼你就不能爲我們想想,只要他們繼續這樣查下去,我們便無一日的安寧。”
圖西塔堅持自己底線:“可至少現在我們過得問心無愧,殺了人便會揹負一世枷鎖,與其那時悔之晚矣,爲什麼現在不阻止這罪惡的苗頭?”
瓦妮亞依偎在丈夫的懷裡:“可是,我好害怕,我害怕失去你,失去我們的家。多希望上天眷顧我們一點,讓我們能保全我們這點卑微的奢求……”
圖西塔輕撫着妻子的長髮:“我們都嘗試着忘記過去,可過去並不會因爲我們的意志而改變已發生過且客觀存在的事實,這些年我們都累了,我們都坦然些吧。”
“親愛的,你變了,變得讓我這個妻子都覺得有些陌生了。”
“我只是豁然開朗了,我們兩個人又沒有什麼牽掛,不會連累到最至親的親人,有什麼我們不能去面對的呢?”
瓦妮亞沒在說什麼,只是心態比剛纔平復了很多,只要他們夫婦能夠在一起,什麼樣的難關他們都能應付。
回到部落後,酋長烏烏卡辛正在給客人準備豐盛的晚宴。牲口對於部落而言是最爲珍貴財產,彰顯身家財富的多少都是以牛的頭數來計算,比如男子娶妻時必須以牛來做禮金,家貧者娶妻也要十數頭牛,富有者娶妻納妾時需要百十頭牛作爲禮金。所以當烏烏卡辛指揮兒子烏烏貝卡和族人宰殺一頭牛來招待客人時,其實是在認可他們尊貴的身份。
除了男人們屠宰牲口準備肉食外,部落的女人們也開始用各種配料準備晚餐的主食,玉米是耐旱作物,收穫也比較有保障,所以成爲部落的主糧。玉米被大鍋熬煮成糊,再配上各色蔬菜和肉塊,這就是部落裡最豐盛的美食。
夜幕降臨後,烤肉架上熟透的牛肉散發濃濃的肉香,熬煮好了的米糊也散發着陣陣穀物特有的香味,孩子們早已迫不及待的瞪着圓滾滾的眼珠盯着烤肉架上的大塊肉塊,一頓豐盛的晚宴即將開始了。
也許貝翠絲送對了禮物,烏烏卡辛非常慷慨地爲他們準備了一頓高規格的晚宴,對於楊文豐三人而言這一餐實在普通不過了,可這頓晚宴對部落來說是極其奢侈的。看到康貝巴實情的三人自然明白這一餐的意義,不管與圖西塔夫婦談的多麼的不順利,可他們畢竟和酋長搞好了關係,這意味着他們不必爲能否能暫住在這裡而發愁。
爲客人接風的晚宴全體族人必須出席,當全族的都圍聚在一起,只聽見烏烏卡辛一聲令下,烏烏貝卡等一干男人拿着手鼓來到場地中央整齊排好隊。楊文豐三人正在詫異時,烏烏卡辛一聲令下,突然響起一陣鼓點聲,隨即獨奏變成了重奏,獨奏和重奏鼓的節奏複雜多變,抑揚頓挫、鏗鏘有力,高潮到來時,烏烏貝卡等人同時擊響了手鼓,頓時鼓聲氣勢磅礴,有如萬馬奔騰,雄壯激越。在非洲人的生活中,舞蹈是不可缺少的,而烏烏貝卡等人跳得正是迎賓舞,非洲人天性樂觀豁達,舞蹈粗看比較粗獷簡單,但觀者能直白感受舞者的熱情,較容易融入舞者想要表達意境。
楊文豐三人自然感受到舞者表達的熱度,只是想到先前與領舞的烏烏貝卡有段不愉快的芥蒂,這讓他們心裡多了一分警覺。事態沒有明朗前,他們很難全心投入到這場狂歡中。
一段歡快的舞蹈結束後,晚宴正式開始。作爲賓客,楊文豐三人緊挨着酋長席地而坐,晚宴有嚴格的規矩,賓客和男人吃牛肉,女人和沒成年的孩子們只能吃雜碎。就是這樣,那些女人和孩子們也都非常開心的能吃上一頓肉食,那些孩子雖然眼巴巴看着大人們面前大塊牛肉,但是卻不敢造次前來打攪大人們的進食,而女人們的表情則淡定的多,說明她們對此早已習慣了,一代代一成不變的傳承讓她們不敢反抗男尊女卑的傳統,因爲她們從小便在男尊女卑的環境下成長,被固化的意識已深深植根在各自的潛意識裡,她們很自然地默默接受這並不平等的命運。
楊文豐看了看四周,沒看見圖西塔和瓦尼婭。
烏烏卡辛看着楊文豐說了幾句,貝翠絲把酋長的話翻譯給楊文豐聽:“酋長問你在找誰?”
楊文豐笑笑說:“好像圖西塔夫婦沒有出席晚宴。”
貝翠絲又把楊文豐的話轉述給烏烏卡辛,烏烏卡辛又說了一通。
“酋長說圖西塔夫婦幾乎不參加部落的晚宴,只有在祭祀祖先時他們纔會出席。”
想來他們夫婦特立獨行的個性在部落里人所共知,他們這般的執着到讓楊文豐有點意外,這就意味這種人不容易說得動。
說起圖西塔夫婦似乎引發了其餘人的牢騷,從他們不屑的口語中也能看出多數族人難以認同這對特立獨行的夫婦。而貝翠絲也及時的把衆人對圖西塔夫婦的看法翻譯給楊文豐和海洛伊絲聽。
“她把自己裹得的嚴嚴實實,這表明她不是個坦誠的女人……”
“那個女人既懶惰又奢侈,不養活牲口到養起了鴿子,把金貴的糧食盡餵養些不中用的扁毛畜生……”
“表面上那個女人和藹地教孩子們斷文識字,可背地裡對孩子們兇巴巴的,不管哪家的孩子去撩撥她的鴿子,被她逮到就用木棍狠狠的揍一頓……”
“那個男人也無能,自己的媳婦都管教不好,他對媳婦言聽計從畢的慫樣把我們男人的臉面丟的一乾二淨……”
“過去他可以算得上我們康貝巴第一勇士,可自從他帶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回來後,整天守着他們那個家,沒有一點男人的大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