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美智子和秀志回到海倫山莊時,女傭告訴他們德仁讓他們去二樓的茶室,說着,女傭領着他們到山莊的二樓,上二樓的樓道時,女傭褪下木屐,美智子和秀志只得脫鞋穿着襪子跟着女傭上樓,女傭帶着他們來到位於西邊的一個格子間,只見另一個身着和服的迎賓女傭半跪在茶室的活動格子門外,看見他們,便躬身溫柔地說道:“歡迎光臨!”
接着女傭輕輕地拉開格子門,這是一間十五坪左右大於四疊半鋪墊着日式榻榻米的“廣間”,此時大家都到齊了,遲到的美智子和秀志趕忙向衆人躬身致意,德仁笑笑:“你們來的剛好,待會你們會欣賞到矢島君精湛的茶道表演。”
美智子稍稍看了一眼秀志,兩個人都默契的從對方的眼裡看出笑意,美智子點頭示意:“非常榮幸!”
接着兩人便挨着龍生坐下來,茶室的裡間經過精心日式風格改建,茶室的佈置也是典型的日式風格,茶室分爲牀間、客點前、爐踏等專門區域。室內設置壁龕、地爐和各式木窗,右側布“水屋”,供備放煮水、沏茶、品茶的器具和清潔用具。牀間掛名人字畫,其旁懸竹製花瓶,瓶中插花……但是,就是一面牆上突兀的掛着一臺大屏幕液晶電視。美智子又和秀志對看一眼,兩人又都心照不宣地笑而不語。
德仁體貼地給客人釋疑:“其實矢島君最痛恨這個了,這個無疑破壞了茶道聖潔的莊嚴。我這個山莊裡,除了很多的電視外,再無刻意擺放過多的現代家電,作爲當家的,時時關注國內外時政要聞是極其必要的,只要你用心,你就能從包羅萬象的新聞裡羅列出有價值的東西。我們再強大,都強大不過政府,所以時時關注政府政策的動向是一門高深的學問。有些時候要是能從喧譁的表面解讀出幕後的內容,提前做好整個組織的佈局是很有裨益的。”
美智子笑道:“多謝前輩的點撥,津成受教匪淺。”
德仁看着並無互動交集的兩個兒子,苦笑道:“有心人善記,無心人善忘。福兮?禍兮?悲兮?都只在一念之間,遠觀未必是假,近看未必是真。有時候需要我們敞開心扉真心去相互認知對方,包容和理解纔是強大的能量……”
德仁嘮嘮叨叨說着毫無頭緒的話,沒人敢搭腔,氣氛一下變得異常寂靜,矢島身穿和服,前胸衣襟內放着一隻手絹,身後腰帶上插着一把小摺扇,大家小心翼翼地都在看着由主持儀式的茶師矢島的茶道的表演……
待客人入座後,跪於榻榻米上的矢島全神貫注心無旁騖的進行着茶道繁瑣的規程,生火煮水,並從香盒中取出少許香點燃,茶葉被碾得精細,茶具被擦得乾淨,接着點炭火、煮開水、沖茶或抹茶,矢島的動作規範,既要準確到位,又要有舞蹈般的節奏感和飄逸感。敬茶前,矢島示意大家先品嚐一下甜點心,這是爲避免空肚喝茶傷胃。然後矢島依次獻給賓客,敬茶時,矢島用左手掌託碗,右手五指持碗邊,跪地後舉起茶碗,恭送至德仁前。待德仁飲茶後,餘下賓客先致謝,然後一個個恭敬地雙手接茶,一一品嚐起來,三轉茶碗,輕品、慢飲、奉還……
“和敬清寂”是日本茶道的精髓所在,日本茶道將日常生活與宗教、哲學、倫理和美學聯繫起來,成爲一門修身養性高雅活動.net飛速更新它不僅僅是物質享受,主要是通過茶會和學習茶禮來達到陶冶性情、培養人的審美觀和道德觀念的目的。正如桑田中親說的:“茶道已從單純的趣味、娛樂,前進爲表現日本人日常生活文化的規範和理想。”整個茶會期間,從主客對話到杯箸放置都有嚴格規定,甚至點茶者伸哪隻手、先邁哪隻腳、每一步要踩在榻榻米的哪個格子裡也有定式,正是定式不同,現代茶道是經過千利休刪繁就簡的改革才成爲現在的樣子。
品茶結束後,大家都躬身向茶師矢島致謝,矢島躬身回禮。之後大家就可以自由交談,在正宗日本茶道里,是絕不允許談論金錢、政治等世俗話題的,更不能用來談生意,多是些有關自然的話題。但在這個微妙的局面下,話題自然而然不可避免的越過這一道沒有絕對禁忌的鴻溝。
“今天的聚會很特別?該到的都到了,不該來的也來了,很是有趣。”
隆久陰陽怪氣的話語又再度響起。
那些直系組長們信心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他們沒人應答,似乎連眼神也不與隆久交集。
德仁說:“是不是我做出的決定要你來定奪?大家都不要心急,可以耐心再等等,年底的直系組長例會選舉後,誰當家誰來說話。這之前不要忘記規矩,我才山口組的當家人!”
隆久幾乎俯身趴伏在榻榻米上:“父親,請您原諒我的無禮。您知道我快人快語,我只是說出我自己的觀感而已。”
德仁冷冷斥責道:“津成會長和中川君是我山口組最尊貴的客人,你這話太失禮了!你這狹隘之心分明是給我們關西抹黑,別人都說我們關西人小家子氣也就算了,可我們自己要爭氣,不自我檢討就會永遠揹負這這樣的惡名。隆久,你太心浮氣躁了。”
隆久見父親的話語很重,他又向美智子和秀志俯身致歉:“請原諒隆久的無禮!”
美智子笑道:“我們的確不該出現這樣在這裡,要不是爲了確保龍生安全,我們也不會冒昧前來叨擾德仁前輩的雅靜。這些都是被那個隱身暗處的人逼迫的,萬幸的是,任憑那人費盡心機一路截殺,可是仍舊阻擋不了龍生君安全逃離重重阻截,這一點我們非常自豪。”
龍生說:“從龍生越獄那天起,我無時無刻不備受津成會長和中川君的庇護,讓我體會到了什麼纔是真正江湖中的道義,這些遠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安然自得的表演來得真實。”
隆久說:“龍生真是好運氣,遇上了如此俠義的兩位,要不然現在哪會安逸地品嚐矢島前輩的茶道了。”
龍生說:“我的好運是源於我遭受的冤屈,不是每個人一生都會保持平順好運,我經歷過了,不會讓這件事再發生在我身上,那些沒有經歷過的到真的注意了,做盡了壞事是要遭報應的!”
隆久陰陽怪氣地說:“把失敗的原因歸結於運氣,這就是失敗者註定了的弱勢言語。”
龍生再也忍不住了,他厲聲道:“你沒有經歷過那種屈辱的滋味,所以你沒資格講這話!”
德仁說:“龍生,當着客人的面這般的歇斯底里,太冒失了!”
龍生漲紅了臉:“父親,是他……逼迫我的……”
秀志突然開口說:“我們不聊沉重的話題,來點輕鬆的吧?”
美智子笑道:“不妨我們來看看電視,矢島前輩,這會失禮嗎?”
矢島笑笑:“茶道結束,大家都可以隨意。”
美智子看着德仁:“德仁前輩,您的意見呢?”
德仁笑笑:“津成會長是遠道的貴客,在我這就與在自家一樣,無需拘束。”
美智子站起身來,然後躬身甜甜地說:“各位,失禮了。”
然後走到液晶電視旁,打開了電視,美智子偷偷瞄了一眼秀志,然後由掃過龍生,三個人眼裡都相互默契地閃過一絲笑意……
“……警方今日獲取的情報表明,會有社團組織成員攜帶極度危險重火器在外海聚集遊弋,爲了控制局勢和打擊有組織犯罪,警方當即動用直升機和警備艇進行圍捕。我是安達彌生,這裡在空中爲您直播報道《新聞第一現場》……”
屏幕上出現了電視直播畫面,由於攝像師在直升機拍攝的畫面,畫面抖動的比較厲害,但是仍可以看到海面上三艘快艇瘋狂加速飛馳,但是鏡頭一轉,就見五艘警方的快艇急速趕來圍堵那三艘快艇,轉眼間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開始了……
衆人被都被電視畫面吸引了,大家一邊看,一邊小聲的討論着,而另一旁隆久面無表情地不動聲色,可要是看的仔細點,就會發現隆久的眉頭在微微的跳動着……
“我是安達彌生,這裡在爲您直播《新聞第一現場》。警方在空中警戒直升機的引導下逐漸截斷了三艘嫌疑汽艇的退路,警方的五艘警備艇已經把嫌疑的汽艇團團圍住,在空中狙擊手的威懾下,嫌疑汽艇上的人員只能乖乖束手就擒,接受警方的盤查了……廣田,請拉近鏡頭……從空中我們看到,汽艇上的嫌疑人好像把什麼東西扔進海里呢?這是在銷燬犯罪證據嗎?莫非是毒品麼?我所看到的是——槍支?!天啦,彌生看到的物體的輪廓就像是槍支!”
這個都不需播音員強調的了,攝像師長焦鏡頭已經讓直播畫面上清楚的顯示是槍支。衆人看得津津有味,只有隆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這一切都沒逃過一旁德仁的眼裡。
“……那些嫌疑人扔完物品後,他們好像不再負隅頑抗了,好像很配合警方的盤查,看來警方要是定他們的罪名,必須打撈出海底的物品——前提是如果能打撈的出來……”
接着就是直播的直升機圍着快艇盤旋的畫面,直播報道里再也沒有主持人激昂的聲音,只有“隆隆”直升機槳葉的聲響……
“據本臺得知的內幕消息表明,這可能是山口組知名派系——機動隊的人馬,也就是山口組五代目組長荒井德仁長子荒井隆久的人馬。據悉不遠處的小島上正是山口組另一處秘密集會地點,隨着荒井德仁的次子荒井龍生的越獄,聯想到這次這些人員攜帶着重火器,是不是預示着山口組因爲年底前推選第六代目不確定的因素呢?那麼讓我們把現場報道傳回本部,讓本臺的嘉賓米林英喜教授爲您解讀山口組接班爭鬥的的內幕……那麼有請導播把畫面切回本部,這裡是《新聞第一現場》外景報道組,安達彌生爲您直播報道到此結束……”
龍生得意的朝隆久看過去,隆久此時正盯着他,沒有強力干預的話,一觸即發的臨界點即將來臨!
德仁下了逐客令:“隆久和龍生你們留下來,各位都先請下去吧!”
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美智子和秀志走時,德仁起身恭送兩人……大家到了大廳後,那些直系組長們趕緊打開液晶電視繼續收看剛纔的直播報道,只是把聲音調的很低,不一會兒,就看見矢島端着食盒到了二樓,看來事情的發展超越了德仁的想象,他似乎以父親的身份還在努力調解隆久和龍生間的仇恨。
美智子和秀志只是在靜靜的等待,這是龍生最好,也是最後的機會。過了半個小時,就看見龍生臉色輕鬆的下來,矢島趕到龍生身邊,小聲問:“二少爺,情勢如何?”
龍生笑笑,故意大聲說道:“你是知道的,父親是最公正的,他會秉公處理的!”
那些直系組長們趕緊圍過來,剛纔隆久的陰謀讓他們心悸不已,要不是警方及時介入,如果他們稍有與隆久爲敵的立場,那麼他們的下場必定是以悲劇結束的,在他們眼裡隆久太危險了,而這一刻他們似乎找到了更爲合適的合作對象。
龍生來到美智子和秀志身邊,他小聲問:“你們怎麼會知道隆久會帶着機動隊前來的?”
秀志笑笑說:“隆久生性多疑,做賊心虛的他以爲事情會對他不利,他必定留有後手,那麼機動隊是他的王牌,事態演變對他不利的話,他定會動用機動隊的武力彈壓一切反對他的勢力。只要我們跟蹤機動隊的行蹤,把機動隊待命的海域告知警方和電視臺就可以了,之後的過程就如剛纔電視已經重演過了的……”
龍生感佩的五體投地:“我無法用語言來表達我的感佩之意,你們的計劃實在是太完美了……”
這時,就看見隆久失魂落魄的下來,他的雙手上沾滿了鮮血,他神智有些迷糊,嘴裡不停地重複着一句話:“父親不是我殺的,我沒殺父親……”
角田、丸山和瀨戶三人趕緊圍了過去問:“大哥,您這是怎麼了?!”
隆久一把抓住角田,用哀求的口吻說:“你們,你們要相信我,父親……父親他不是我殺的!”
衆人一聽,亂作一團,龍生飛身上了二樓,其餘衆人趕緊跟了上去,龍生打開茶室的格子門,大叫一聲:“父親!”然後失魂落魄的癱坐在格子門旁,衆人趕緊到茶室一看,就看見德仁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倒斃在榻榻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