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希聲現在的任務,已經變成:搞垮由他一手成立的南洋醫藥公司,搞垮齊氏大藥房,搞垮他們的生意,把這些南洋人一個不剩的攆回南洋去……
這當然也是中村的任務,對於日本人來說,這是舉手之勞,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所以方不爲非常的悠閒。
他相信,中村絕對比他還要上心和賣力……
……
上海終於不下雨了,難得有一天見到了太陽。
藥店的夥計起了個大早,裡裡外外,仔仔細細的打掃了一遍,藥房的門口連片樹葉都看不到。
等掌櫃一來,夥計手腳麻利的取下了擋板,打開了店門。
然後,所有的掌櫃和夥計,都站在門口,忐忑不安的向外面張望着。
“不知道今天又會來什麼人?”一個夥計小聲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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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呢?”另一個回道,“但要好好算的話,應該沒人了吧……
老早之前是警察,後面是美國佬,再後面是青幫……昨天是日本人……該來的好像都來完了呀?”
“話不要說太滿!”第三個夥計警告道,“你們前兩天也是這樣說的,結果呢?兩個烏鴉嘴,竟然把日本人給招來了……”
幾個夥計聲音不大,也不算小,掌櫃的聽的清清楚楚,但他沒有一絲要喝斥的想法。
因爲這本來就是事實。
真是造孽啊,也不知道胡東家得罪了哪路財神?
明明齊東家在的時候,全都是好好的,這姓胡的一來,各路牛鬼蛇神全上門了?
這生意,怕是要黃,自己還是中點想出路的好……
虞洽卿路的這家店,說起來是總店,方不爲在的時候,是不做零售生意的,裡面擺的藥品,全都是樣品,是拿來讓下面的分銷商試貨驗貨的。
所以那個時候,大都不開正門,等客房上門後,纔會開門,也有讓客戶見識一下齊氏大藥房的規模和實力的意思。
但胡好來了之後,這個規距就改了:總店也賣藥,而且也是平價。
還順帶讓客戶把貨也看了,也能看到齊氏的藥有多麼好賣,這生意有多麼好做……
想法是好的,如果是方不爲的時期,在虞洽卿路上開平價藥店,生意肯定能好到爆炸。
超初也確實這是樣,客流如織……但沒過幾天,問題就來了。
先是警察上門了,稱藥房手手續不全,連稅都不交,怎麼就做起生意來了?
胡好還以爲警察是故意刁難,來要好處來了。
他本就是生意人,跟着胡文虎厲練了這麼多年,更是被當成了接班人,不可能這麼點眼色都沒有。
但胡守誠給警察送錢的時候,人家竟然不敢?
沒聽說過民國還有不貪錢的警察?
簡直滑天下之稽。
不但沒敢錢,兩個警察還義正嚴辭的把胡守城守望了一頓,聲稱下午來還要是不開關補辦手續,那藥房就徹底別開了。
胡好以爲對方是嫌少,想獅子大開口,想着珥其拿這麼多錢拜小鬼,還不如先把閻王搞定,再轉過頭來收買小鬼,就會容易許多。
他又讓胡守城備了重禮,親自去拜訪了西藏路巡捕房,沒想到,捕總不收錢也就罷了,知道了他們的來意之後,竟然當場派人,直接把藥房給封了。
吸血鬼不吸血不說,還裝起了天使?
簡直見了鬼了。
胡好直覺有問題,想着肯定是有人做手腳,在故意爲難他們,想着看能不能找個門路,查一查對方的底細。
至少也要知道對方的來意,看怎麼樣才能消災。
有錢能使鬼推磨,花了不少錢,確實查到了原因。
但胡好也差點被氣的吐血。
原來人家警察真沒冤枉他們:齊氏大藥房真沒手續。
開業快兩年了,沒手續不說,一分錢的稅費都沒有交過。
什麼衛生費,管理費,治安費,防火費……已經拖欠了二十二個月。
即便是在上海租界,虞洽卿路也是中心地帶中的中心地帶,地價貴,稅費也貴。
和胡守城拿來買通警察的那些錢比,需要補的稅真心不少。
所以人家纔不敢收……
胡好很是不解:半個指頭大的手續都沒有,一毛錢的稅都沒有交,這店是怎麼開起來,又怎麼經營了兩年的?
胡守誠的回道氣的胡好想罵娘:他也不知道,反正兩年了,從來沒人來查過,更沒人來收過,也沒有提過……
所以,他也從不沒管過這些東西,只管埋頭賺錢做生意……
甚至在他來之前的前一個月,都沒有這些事情發生,更沒見這卡維地洛膠囊警察來過。
不用猜了,這肯定是齊希生的原因。
齊希聲早就鋪好了所有的路,走好了需要走的所有的後門,打點好所有該打點的關係……根本沒有會在這些小選購病上爲難他,因爲沒必要。
而覺的這些小錢很有必要收,要靠着這些錢近期油水的好壞些水,卻又不敢來找齊希聲的麻煩。
一來二去,這就行成定例了。
但他來之後,把齊氏大藥房的“齊”,改成了胡文虎的“胡”,這件事情就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齊錯大藥房姓胡了,那胡老闆呢?
再一打聽,竟然連老闆都換了,換成了姓胡的?
嘿喲,撈錢的機會來了啊……嗯,先把欠下了補了再說……
不是那些警察不敢收胡守城的錢,而是還沒到收的時候。
等胡氏大藥房把前兩年的稅補齊了,咱們再說今年的……意思就是敲竹槓的時候還在後面呢。
胡好自然知道這些人的套路,也知道怎麼應付這些人。
兩年的稅費而已,和藥房這兩年的收益上比,九牛一毛都嫌多。
他當即讓胡守城,把前兩年的稅費全部補上,又交足了整一年的,還把巡捕房和租界警察局都上上下下的全打點了一遍。
確實,安生了幾天……
也確實只有幾天。
不到一週,英國佬又上門了。
英國佬說租界是他們的地盤,藥房的稅,有一部分應該交給他們。
胡好不信,找人問了問,還真有這樣的慣例。
租界的稅,巡捕房收一部分,工部局也會收一部分,而巡捕房的這一部分,也需要上交給工部局。
胡好又問英國人,那一部分該交給巡捕房,哪一部分該交給工部局,結果一聽才知道,該交給工部孩子啊的這一部分,早被巡捕房收走了。
沒事,稅交了,自然有收據在。
胡好讓胡守誠把巡捕房開據的收條拿了出來,結果一看,全都傻眼了。
就是一張白紙,上面一個字都沒有。
字跑哪去了?
交完稅回來的那天,胡守城還把所有的稅款條目都給胡好講了一遍,巡捕房開具的收據也一一給胡好過了目,當時上面白紙黑字,清晰無比。
現在卻只剩了白紙……
胡好氣的渾身發抖。
他當然一些江湖把戲,比如用墨魚汁寫字,看起來與常用的墨水無疑,但過上一段時間,上面的字跡就會自動消失。
但他沒想到,官方竟然也能用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
這特麼已到黑到家了……
怎麼辦,去找巡捕房和警察局理論?
別開玩笑了。
這生意你想不想做了?
胡好再傻也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況且還是官家?
沒事,咱交。
胡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又補了一遍稅不說,還又給警察局長送了一次重禮。
這樣纔算是穩住了一頭。
但沒停幾天,又出問題了。
日本人又上門了。
來的是日本憲兵,聲稱租界的治安則由他們維護的,胡氏大藥房也也應該給他們上稅。
而且言語中也隱約提到,以前齊老闆在的時候多懂事,根本不用上門提醒。
胡好又氣又笑。
老子倒是想送,可是都去了八九一十回了,連憲兵司令部的大門也進不去啊?
他倒是想齊希聲剛到上海的時候那樣,先走通中村的門路,再由中通幫他引薦。
但中村從頭到尾都在跟他打太擊,即不拒絕,也不答應……
沒辦法,就當拿錢消災吧。
到這個時候,胡好依然沒想到方不爲的頭上。
也確實不是方不爲的原因,而是中村自發的行爲,想着先給胡好一點苦頭嚐嚐,等齊希聲回來之後,再看怎麼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這個時候,方不爲還和馬春風,以及於二君,胡文虎忙着轉移人員和資產,暫時顧不是國辦這一攤子。
也爲了多爭取些時間,方不爲還沒有給中村給準信。於胡兩家決裂的消息還沒傳到南洋來,胡好更不知道,他早就被設計了,設計他的還都是自己人……
他也以爲是人心不足蛇吞像,可能是那一個人物的禮送輕了,更或是哪一方勢力沒有打點到位,讓人家不滿意了。
這個時候,他纔算是有些佩服齊希聲這個人。
爲何齊希聲剛來的時候,局面比這個因難了十倍都不止,卻能混的如水得水,風生水起?
雖然齊老闆已遠赴南洋,但上海灘,依然流傳的他的傳說:少年多金,慷慨大方,揮金如土,聲色犬馬……
不管是日本人,美國人,英國人,法國人,甚至是白俄佬,意大利佬都聽道他是誰……
沒有一個字和賺錢有關,全是花錢的名聲,也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齊希聲賺到的錢,是他花出去的幾十上百倍。
胡好也是這極少數人當中的一個。
但他一毛都沒賺到不說,花出去的確實不少。
胡好有些想不通,同樣是花錢,爲什麼由他花出去之後,卻一點效果都沒有?
從出身而言,齊希應該更不如他纔對。
畢竟南洋和國內同根同祖,他對國內要更瞭解纔對。
沒道理齊希聲做的那麼好,他胡好卻做不到……
但爲總有一種“提着豬頭的找不到廟”的感覺?
正當胡好重新打起精神,準備好好學一學齊希聲,當一次散財童子的時候,讓他更加頭疼的問題又來了。
青幫!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在上海灘,最難纏的是什麼人。
不是美國人,不是英國人,更不是法國人,也不是日本人……而是青幫。
大上海,歸根結底,還是中國人的大上海,不管是哪一國的哪一個租界,佔大多數的人口,還是中國人。
所有的外國佬,其實都是趴在中國人身上吸血的螞蟥。
也不管是哪一國想獨霸上海,都離不開青幫。
當然,青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大多數的都是王八蛋,只知道欺壓良善,爲虎做倀,甚至比外國佬更殘暴,欺負起同胞來,比鬼子還殘忍。
縱觀古今中外,沒有哪一個社會團體,出的國奸有青幫這麼多。
也是因爲這是大籮筐,越是垃圾敗類,越喜歡往時鑽……
連警察都知道齊氏房換老闆了,原來威名赫赫的齊老闆,快一年了都不露頭,應該是不回再來了……青幫自然知道的更早。
他們之所以行動的比較慢,只是因爲上海灘的大佬死的死,跑的跑,僅剩下的黃金榮,隱約已成了青幫的太上皇……
畢竟也算是老江湖,信義二字,還是多少要講幾分的。
想着齊希聲一直都對他恭敬有加,禮也沒少送,師兄也沒少喊,再加上人老成精,覺着沒準哪一天,齊希聲就又回來了。
不知道齊希聲的現在的這位胡老闆是什麼關係,也顧忌齊希聲和日本人的關係,說不定到時候就會算總賬,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所以黃金榮儘量的約束着門徒,不要當出頭鳥。
當然,真有人當了出頭鳥,落了好處還安然無恙,到時候再上也不遲……
一看黃金榮的門徒不動,再加上黃金榮告誡門下的話,被人傳了出去,剩下的青幫份子更沒人敢動了……
所以才任由警察,美國人,英國人輪番敲詐了一遍。
當知道日本人也上門敲起了胡氏大藥房的竹槓,黃金榮終於反應過來了:齊希聲可能不會回來了。
就算回來,現在的這個大藥房,也和他沒什麼利益關係了,說不定是有仇纔對。
不然以姓齊的和日本人好的快要穿一條褲子的程度,日本人不說幫着他盯着產業,至少不會學租界巡捕房和工部局,跑去當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