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振也不惱,笑嘻嘻的出了門,陳超和陳祖燕又對於二君說了幾句抱歉的話,跟着一同離開。
出了門,谷振龍又嚴詞厲色的給馬春風交待了一番,意思是讓他嚴密監視,小心戒備,不能讓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從於二君這裡知道有關方不爲的任何消息。
等門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直至徹底消失,於二君還沒有從驚駭當中恢復過來。
雖然沒有承認,但於二君基本上已將谷振龍的話信了七八成。
這幾個真要是來抓方不爲的,不會這樣沒頭沒尾,更不可能跑來演這麼一出拙劣的戲。
除了憲兵司令部的中校軍官之外,難道方不爲還有什麼了不得的來歷不成?
不然不可能讓谷振龍,陳祖燕以及陳超聯袂而來,還這般重視?
於二君再不知道黨國內部的時情,也瞭解這三個的分量。
這幾個人加在一起,怕是連委員長也要忌憚一二。
“爺爺……”
看於二君在發呆,於秋水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
於二君看着孫女,又氣又憐。
怪不得之前,方不爲處處都要提防於秋水,自己當時雖然嘴上沒說,但心中還是抱怨過的。
卻不想,差一點就讓於秋水壞了大事。
如果谷振龍是敵人的話……
於二君不敢往下想了。
“以後,堅決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趙賢生和方不爲這兩個名字?”於二君盯着於秋水,厲聲說道。
“爲什麼?”於秋水不滿的問道。
“如果讓別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只有死無葬身之地這一路可走了……”
看到於二君咬牙切齒的樣子,於秋水猛的打了個寒戰。
從小到大,爺爺從來都沒有對她這麼兇過……
……
谷振龍等人下了三樓之後,並沒有離開,而是在一樓開了個房間。
於二君到南京之後,負責接洽的是侍從室主任錢慕尹,而負責全程安全工作的,便是谷振龍。
同時,委員長還責令首都警察廳,國民軍事委員會統計局兩部協助,特務處更是全員了動護衛,所以他們三人一起出現在中央大飯店,一點都不突然。
“這下可把人給得罪死了……”剛進房間,谷振龍就轉着圈,一臉的懊悔。
“都說了讓你不要衝動,你非不聽……好在沒鬧出大動靜來……”陳超抱怨道。
他們都在怕美國人。
記者會剛剛纔結束,負責護送於二君到南京,並參加了記者會的美國代表,此時還在揚子大飯店,和汪院長喝的不亦樂乎呢。
“先確認一下吧……”陳祖燕說道,“我就奇怪了,他是怎麼躲過馬春風和賀清南的眼睛的?”
……
半個小時之後,方不爲化名趙賢生,進入中央大飯店的資料就到了谷振龍的手裡。
甚至還有他入住以及離開時,進出大廳的照片。
照片是賀清南拍的,而且不止一張。
三個人圍着桌子,把照片翻了好幾遍,基本上可以斷定,今天早上,於二君與錢慕尹離開飯店之後,隨後跟着錢慕尹的副官離開的,就是方不爲和肖在明。
“狗東西,藏的夠深啊……呵呵呵……”谷振龍翻着照片,看到方不爲不管是進門,還是出門的時候,都有一個看似自然,其實卻用來遮臉的動作。
賀清南拍了好幾張照片,竟然都沒把他的臉拍全?
要不是認出他旁邊的那個保鏢打扮的人就是肖在明,谷振龍都還以爲馬春風是不是看花眼了?
谷振龍感慨了一句,又神經質般的笑了起來。
“你倒不如直接誇他機警來的更好一些!”陳祖燕又道。
他現在對方不爲是越來越好奇了。
這幢樓裡裡外外,全都是對他極爲熟悉的人,不說昨晚上守在他門口的全是他的親信下屬,就連馬春風這樣的人,竟然也被他瞞過了?
明明是毛都沒有長齊的年紀,卻奸滑的跟個老狐狸似的。
再一個,要擱一般的人,也根本不可能有這麼靈敏的政治嗅覺。
這不是官場之中的那些小道,而是國與國之間的博弈之道,只要涉及到其中,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拿來犧牲的。
而絕大多數的人都意識不到這個道理。
突然之間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就算不嚷嚷的天下皆知,也絕對不可能如方不爲這小心低調。
至少也會產生,幹了這麼大的事情,能得到什麼名聲,能落下什麼好處的想法。
反觀方不爲,生怕被人發現了行跡,連自個人能跟防賊一樣的防着。
還有,此事被稱爲驚天動地都不爲過。如此大的動靜,他是怎麼避過別人的耳目的?
於二君老於事故,不會露出破綻,陳祖燕相信他能做的到。但於二君的那麼多隨從呢?
不可能個個都如於二君,面對美國人的審查而面不改色吧?
只能說明,當時方不爲計劃行事時,就想到了這一點,提前做了提防。
一想到這裡,陳祖燕就有些佩服方不爲。
知分寸,明事理,不但懂得趨利避害,更明白取捨之道。
這樣的人物,想不讓他雄起都難。
“想想就跟看話本小說一樣……”陳超猶自不相信似的說道,“二十多號日本精英特工,就讓他一個人幹翻了?就是二十多頭豬,也要殺好一會吧?”
一提這句話,陳祖燕臉色就是一黑。
這還是從谷振龍第一次見方不爲,連連驚歎的時候引申出來的。
原話是:這個小子厲害啊……特工總部的這六七百號人,就算全是豬,也要叫喚兩聲吧,就這樣被他嚇住了?
陳超哪裡有功夫看陳祖燕的臉色,拿着照片嘆道:“現場的照片你們也看過,就像是拿子彈犁過一遍似的,這小子不但活了下來,還毫髮無傷?”
照片上的方不爲揹着藥箱,看不出有任何受過傷的跡像。
“我也在奇怪!”
谷振龍咂摸了半天嘴皮子,也想不出個以然來,只好又來了一句:“這狗東西運氣一向好的出奇……”
陳超斜着眼睛瞄了谷振龍一眼:“就算是氣運逆天,也不能逆到這種程度吧……我覺的,他肯定有幫手!”
這已經不是能拿什麼氣運一說解釋的通了。
谷振龍冷哼道:“這樣的事情,他敢找誰幫他,最多也只有肖在明……但肖在明好好的活着,就說明還是他一個人乾的……”
“咱們在這爭也沒用……”陳超擺了擺手,一臉期盼的說道,“我就盼着這小子早點回來,好問個清楚……”
“呵呵呵……”陳祖燕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聽的陳超直起雞皮疙瘩。等他擡頭一看,陳祖燕臉上就沒有一絲的笑容。
“他要是能承認,我跟你姓……”陳祖燕嘲諷的說道。
“就算他不承認,你也得跟我姓……”陳超翻了個白眼。
沒理陳超的怪話,陳祖燕又說道:“你們就沒注意到,司令給於二君看軍官證的時候,他眼中的異色麼?說明連於二君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而且既便遇到馬春風,他都如此防備,可想而知他早就料到了其中的兇險……行事機密到這種程度,你覺的他敢承認?”
“立夫說的有道理!”谷振龍咂吧着嘴說道,“這小子歷來是說話做事,都會留三分餘地,更何況是這種只要敢承認,就會送命的事情……
而且上海使館的那一次,就已經讓他吃足了苦頭,以他的性子,還能不長記性?”
陳超急的抓耳撓腮,他是真的好奇,方不爲是怎麼活下來的。
“可惜了,這麼大的功勞,卻連承認都不敢承認……嘖嘖嘖……”陳超搖着頭說道。
“先把命保下來再說吧!”谷振龍一臉的欣慰,“明知萬險,依然砥礪奮進,立不世之功而不能傳於四耳之外,卻依然能泰然自若……不負老子對他的一片苦心……”
陳超聽的直起雞皮疙瘩,心想這都快誇的沒邊了。
但他聽到陳祖燕一聲長嘆,下意識的擡起頭來,看到陳祖燕的臉上全是嚮往之色。
陳超猛的一震。
思想想去,谷振龍這句話竟然是如此的有理?
“此事幹系太大,堅決不能外傳……”谷振龍又正色道,“不單單是爲了維護這個小子,更重要的是,一旦被本人聽到風聲,今天記者會上定性的事情,就有可能被翻盤……到時候,別說日本人,怕是美國人都不可能放過我們……”
陳祖燕和陳超自然知道事態的嚴重性,鄭重的點了點頭。
“還有,既日起,一定要對內部再次清查,機場失火案被日本人利用,差點釀出大禍,這就是前車之鑑,你我幾部,萬萬再不能疏怨大意了……”谷振龍又道。
陳祖燕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不止是谷振龍從方不爲那裡學了好多,當時他也不動聲色的偷師了好幾招。
剛一進門,自報家門的時候,一聽“陳祖燕”三個字,於二君眼中明顯的浮過一絲痛惡之色。
自己和他從來沒有打過交道,於二君爲什麼要記恨自己?
只能是於二君也知道了他利用機場失火案,設計打擊復興社的內情。
自己做了“內奸”,卻不想日本人的內奸就藏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