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回春康醫院內,周成斌整裝待發,劉澤之勸道:“您的身體行嗎?我覺得還是讓我陪着範大可去,他的遠程狙擊能力不必您差。我擔心您的安全,萬一出個什麼事……”
“範大可投誠未久,不便讓他知情太多。刺殺松本敏三,馮根生會出面協助,事關上海分局潛伏特工的安全。至於我,你沒必要擔心,即使這裡有日本人的奸細,我是以出院去韓長官司令部駐地商議工作爲名,去的上海。”
劉澤之還是不放心:“倪新搞的這個紀念會的地點、時間準確嗎?唉,張佔走得太早,也無法覈實。”
“從兩家報社得到的消息,和從市政府得到的消息可以相互印證,應該沒問題。”
“我擔心的是事後的撤離,上海分局這麼多人,那還需要你這個局長出生入死?”
周成斌拍拍劉澤之的肩膀,笑道:“你今天是怎麼了?婆婆媽媽的。行了,我走了。”
劉澤之站在窗口,目送周成斌和李奕的身影消失。
過了一會,武順進來說道:“劉副局長,您的出院手續辦好了。原來您的住所沒有續租,先在軍管會住些日子吧,也方便警戒。張特派員說他安排護送季剛回重慶,而後有事找您,請您在宿舍等候。”
“那就走吧。”
七月七日凌晨五點,76號通往海員俱樂部的必經之路上,路東,一棟距離松本敏三乘坐的車輛行駛的馬路近一千米的六層公寓樓的天台上,周成斌手持一支春田M1903守株待兔。馮根生選擇的這處狙擊點很巧妙:從被狙擊的地點趕過來要繞過兩條馬路,花費十來分鐘的時間,足以讓周成斌安全撤離。公寓樓裡的電梯工是馮根生親自發展的軍統外圍成員,接受了掩護撤退的任務。馮根生、鞏肅和要做的就是把松本敏三調出有防彈功能的汽車。
七點五十,松本敏三和倪新同車,駛往海員俱樂部,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突然一輛汽車斜刺裡衝來過來,司機馬新立一腳急剎車!專車停了下來。那輛違章的汽車沒有停,很快不見了蹤影。
松本敏三下意識的去拉車門,想下車查看情況。倪新一把拉住,說道:“松本君,稍安勿躁,讓下屬們去吧。”
路西,距離一千二百米開外的鞏肅和見第一招沒有誘出松本敏三,同樣手持一支春田M1903狙擊步槍的他扣動了扳機!
鞏肅和所在的狙擊點的距離已經超出有效殺傷範圍,76號沒有布控,一千二百米的距離,當然也大大超出了鞏肅和的能力範圍,這一槍擦着倪新專車的頂棚飛了過去。
鞏肅和這一槍雖沒有命中目標,卻誤導松本敏三有狙擊手,目標當然就是自己和倪新,狙擊手在路西!反應敏捷的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拉開車門,從東邊的車門下了車!一邊下車藉着車身隱蔽,一邊喊道:“狙擊手在路西!搜查!儘可能留活口。倪桑,從我這邊下車!”前導車、後衛車的特工有的持槍靠近專車扈從,有的向路西子彈飛來的方向衝去!
倪新一愣,本能的覺得不好,沒等他開口,路東,周成斌手中的狙擊步槍發言了!荒疏了許久的老本行,周成斌卻沒有一絲的生疏,這一刻,槍和人,成爲一個整體!
一發子彈飛來,準確的命中松本敏三的太陽穴!
一聲慘叫只喊出半截,松本敏三見了閻王!
倪新心下一涼!喝道:“真正的狙擊手在路東!搜查!”
後衛車上的盛豐棟跑過來俯身觀察,急切的喊道:“松本君!松本君——”見劉威平下車命令下屬打電話叫救護車,盛豐棟制止道:“不用了,松本君已經……一槍斃命!”
倪新把玻璃搖開一條縫,臉色凝重。劉威平彙報道:“局長,松本君他……路西的那一槍只不過是爲了把松本君調出有防彈功能的專車……”
“行了!”倪新長出了口氣,強自命自己冷靜下來,命令道:“盛處長,您留在這裡善後,調集人手,在方圓一公里之內展開搜查。通知小野將軍:松本君殉國,請將軍……威平,開車,去海員俱樂部。對外統一口徑:汽車遭到不明身份人員的襲擊,松本君……受傷,正在搶救。”他幾乎可以肯定是軍統上海分局乾的,而出手的有可能就是周成斌本人。
盛豐棟答道:“是。能不能從海員俱樂部就近調集人手?”
“不行!松本君已經死了……萬一海員俱樂部再出了事,更沒法交代了。老馬,開車。”
中午,心情鬱郁的倪新總算是把“七七紀念會”對付結束了,回到76號辦公室,值班的川崎哲也迎上來說道:“十分鐘前,小野將軍和影佐將軍前後腳都來了。”
“我知道了,調查的怎麼樣了?搜捕有收穫嗎?”
“是小野將軍親自帶着盛處長、何處長主持的調查搜捕。目前,盛處長正在參與屍檢。搜捕……目前沒有任何人落網的消息。”
“屍檢有結果了,立即報告。”
走進裡間,倪新主動請罪:“二位將軍,是屬下辦事不力,導致松本君殉職……”
小野平一郎煩躁的擺手道:“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坐吧。你先看看這些傳單吧,事發地周圍好幾個地方都有。”
“……松本敏三,身爲軍人,行土匪之勾當,令人不齒!浦江慘案,平民傷亡二百餘人,天理不容!成斌忝爲軍統上海分局局長,焉能坐視……”倪新突然失態,啪的一聲把傳單拍在茶几上:“周成斌!又是他,又是上海分局!”
小野平一郎苦笑道:“不是軍統上海分局還能是誰?我估計十有**是周成斌親自下的手,近一千米,除了他,我想不出軍統上海分局誰還有這種遠程狙擊的能力。”
影佐禎昭嘆道:“我向岡村將軍彙報了松本敏三的死訊,將軍勃然大怒……訓斥淞滬情報機關辦事不力。唉,我實在是汗顏啊。”
小野平一郎又道:“更可怕的是軍統的宣傳攻勢……你們有所不知,我命人在周圍搜查,距離現場一公里的一棟六公寓樓,盛處長帶領兩名特工乘坐電梯,上天台搜查,誰知電梯停在三樓半,上不上,下不下,裡面的警報裝置又壞了,四十幾分鍾後,才被救出來,盛處長一邊命兩名下屬繼續上天台搜查,自己去找電梯工,才發現電梯工在他們三個上了電梯後,就逃跑了。”
倪新感慨道:“四十幾分鍾了,還搜查什麼?將軍說的是,越來越多的市民,昧於大義,惑與軍統的宣傳,和大日本帝國作對,防不勝防啊。對路西狙擊手的搜查,有收穫嗎?”
小野平一郎答道:“那不過是佯攻,對手本沒有想着會有所收穫,選擇的狙擊地點已經超出有效射程,且周圍的地形便於逃離,截至目前,也沒有收穫。唉,沒想到軍統上海分局完全不把剛剛達成的協議放在心上,也好,他們做初一,我們也沒必要再有所顧忌,索性大打出手。”
倪新再次苦笑:“大打出手?軍統要防守的不過是區區浦江縣一地,而我們,淞滬地區處處有可能成爲軍統襲擊的目標。”
同樣無計可施的影佐禎昭換了個話題:“這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問題的,一時的失敗,算不了什麼,來日方長。從今天起,你我出行都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以免重蹈覆轍。”
小野平一郎強打精神問道:“趙長青等人抵達重慶了嗎?”
倪新答道:“還沒有消息。潛伏在浦江縣回春康醫院的內線發來情報:範大可在浦江縣出現,從種種跡象分析,不像是被脅迫。他的奸細身份已經可以確定,只不知他是何時被策反的?但我推測應該是他被捕後劉澤之做了工作。劉澤之……此人親和力很強。”
影佐禎昭問道:“這麼說趙長青的嫌疑可以洗清了?”
倪新答道:“是的,應該可以洗清了。但願趙長青安全抵達重慶,重建諜報網。”
小野平一郎說道:“這一次我想分兩步走:第一步是等趙長青站住腳;第二步準備派遣于思文帶隊潛入。在重慶就地發展人員,已不現實,即使許以重金。重慶的諜報網的處境不能和上海分局在淞滬地區相提並論。數年的時間,此消彼長,局勢不容樂觀那。”
影佐禎昭又道:“有個好消息,最起碼對我們而言是個好消息:大西瀧治郎中將行程有變,不來淞滬地區了。”
倪新笑笑,沒好說話。小野平一郎答道:“不來最好!他搞的什麼神風特工隊,分明是把大日本帝國的軍人當成了炮灰,我實在是不敢苟同!”
倪新不由得點頭稱是。
影佐禎昭嘆道:“帝國的空軍、海軍損失殆盡,大西瀧治郎中將也是不得已。”
七月十二日中午,軍統局本部,陳勁鬆來到葉君遠下轄的工作組所在的小樓,恰好葉君遠去食堂吃飯,笑道:“勁鬆,是不是來找我蹭飯的?”
陳勁鬆笑道:“我就算窮,也不至於沒出息到特意來局本部食堂蹭飯,這裡的飯菜,實在是不敢恭維。你也別去了,一會我請你出去吃麪。”
葉君遠打趣道:“你是特意來請我吃飯的?不可能吧?”
“那倒不是,我是來看看設在你這裡,葛佳鵬負責的那個小型短訓班的。”
葉君遠皺眉道:“說起這個培訓班,真讓人頭疼,我就不明白了,十來個人全是技術工人、工程師什麼的,各個歲數都不小了,偏偏一點規矩都不懂,亂走亂問的,告到葛佳鵬這個臭小子那裡,他敷衍兩句,也不頂事。你說我這裡,多少機密,辦公主樓裡面就更別提了。聽佳鵬說還得有十來天才能結束,又是封閉式全天制培訓,我哪有時間整天盯着他們?七八天時間,發生了好幾起糾紛。”
陳勁鬆安慰道:“你就別發牢騷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毛先生親自安排的。葛佳鵬是你的徒弟,他不聽話,你大耳瓜子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