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號,日軍淞滬增援緬甸的西路軍出發了,潘幹臣部也在其中。十三日上午十點,倪新來見小野平一郎,小野平一郎遞給他一份電報抄件:“你看看吧,潛伏在韓德勤司令部駐地的特工海王星發來的。”
“林世榮中毒身亡,陳銘被截肢,劉澤之、葛佳鵬還沒有脫離危險……將軍,海王星知道的如此詳細,難道他的公開身份就是重慶方面第三戰區軍醫院的?屬下失言,請將軍見諒。”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唉,這樣的戰果,不算成功,可也算不上失敗,爲了海王星的安全,他近期不能再出手了。”
“是啊,軍統四名高級特工一死三傷,不可能不提高警惕。”
“唉,軍統上海分局的破壞行動,並沒有隨着根據地的收復而有所收斂。”
“將軍,周成斌纔是上海分局的靈魂。軍統的根據地淪陷,周成斌煽動七十九團兵變後,一直沒有去韓德勤的駐地,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他還是沒有露面,屬下懷疑他要麼回了重慶,要麼另外重要任務。”
“周成斌如果回了重慶,不可能不去見毛人鳳,田中君提供的情報中沒有提到他曾在渝園露面,加之淞滬地區一直在發生針對皇軍軍警機關的破壞行動,可見此人還在上海。”
倪新答道:“將軍所見甚是。如何追緝周成斌歸案,纔是當務之急。此人是特工界的奇才,我不如他。援緬西路軍已經出發,東路軍將於十六號出發,今後在淞滬地區的兵力空虛的大環境下,軍統的活動必將更加猖獗。”
同樣無計可施的小野平一郎嘆了口氣,又道:“是啊,和周成斌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一直沒能致他於死地,實在是遺憾!倪桑,軍統吃了這麼大虧,不可能不報復,我不是給你說過你不能抱有僥倖心理嗎?爲什麼還是輕車簡從?”
倪新不以爲然,卻還是很恭敬的答道:“謝謝將軍關懷,屬下會注意安全的。”
小野平一郎正色道:“別再給我說什麼‘周成斌是個正人君子’這樣不找邊際的話了,暗殺、下毒,本就是特工戰的一部分。倪新——我不希望你死在宵小之輩手中!”
“是,從今天起屬下一定安排好自身的警衛工作,還有76號的警戒。提起東路軍,任恆聞那裡怎麼樣?”
“最初有些牴觸,後來權衡利弊,就範了,任恆聞是個聰明人。倪新,你準備如何處置淺野一鍵?”
倪新無奈的答道:“關押了這麼幾天,我想淺野君會吸取教訓,我準備這就放了他。”
“也好,對你這個長官,他還是很敬重的。部下嗎,哪有完全滿意的?你要有容人之量。”
十二月十七日下午三點,周成斌來到第三戰區司令部駐地,第一件事就是來見張弛。
張弛說道:“周局長,你可來了。飛鷹計劃……”
“已經得手了,我借鑑劉澤之的做法,命人直接送往緬甸遠征軍駐地,副本交給了馮根生,命他派人送往重慶。澤之他們幾個怎麼樣了?”
“邱醫生說還需要五六天才能自主進食,在此之前還是隻能輸液。孫棟盛的傷勢有所好轉,也需要再臥牀一週。陳銘……葛佳鵬沒有大礙了。林世榮他……是我大意了。”
周成斌勸慰道:“怎麼會是你的錯?我也接到了局本部的命令,調你去緬甸。我把喬文榮帶回來了,廖康和暫時留在原七十九團,等部隊改編完畢再說。李奕這兩天也會趕回來。丁威已經接到了命令,歸你指揮。”
“好的,我還挑選了幾個人,明天就會帶着他們分頭出發趕往緬甸。重慶派往緬甸的人員也已出發了。上海分局今後就全靠你了,好在有劉澤之協助。”
周成斌關切的問道:“你中槍受傷,這才過了十幾天,你的身體撐得住嗎?”
“您放心,肋骨骨折對一般的行動不會有太大的妨礙;肺部的內傷,只能慢慢調理。我會開些藥隨身攜帶。”
“張弛,這些日子在上海分局,我得益於你的地方甚多,今後天各一方,你要多保重。”
“我會,您也多保重,日本人長不了,希望那一天,你我都還活着。劉澤之策反了彭軍醫,以後張佔不再是孤軍奮戰。”
周成斌說道:“這就好。陪我去看看澤之。”
“好,爲了方便警戒、看護,我請醫院把他們安置在了一間病房裡。”
四五天過去了,被截肢後的陳銘嘴上什麼都沒說過,卻日漸抑鬱。和張弛吵過一架後,劉澤之的心情卻紓解了不少,有氣無力的主動和陳銘聊着天。他的軍銜比陳銘高着好三級,陳銘只得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着。
病情最輕的葛佳鵬見到周成斌、張弛,起身說道:“二位長官來了,請恕我們四個只有我能起身相迎了。”
周成斌無奈的笑道:“你什麼時候纔能有個正經?”
張弛也說道:“什麼長官?以後劉澤之就是上海分局的副局長,你小子的頂頭上司。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來,既然你能起來了,去把邱醫生請來,請他給我開些途中要用的藥。”
葛佳鵬笑笑,走到門口對負責警戒的王庚吩咐了幾句。
周成斌坐在陳銘病牀前的一張椅子上,問道:“傷勢怎麼樣?等你拆線了,就回重慶去吧。”
陳銘勉強一笑:“謝謝長官關懷,能撿回這條命,比起老林……是我沒用,如果能早一步回來……以後的我,成了廢人,就更沒用了。回重慶也好,留在這裡也是給你們添麻煩。”
“胡說!”周成斌訓道:“你已經盡力了!什麼廢人?你知道陳勁鬆嗎?上海分局前任副局長,他的腿也被截肢了,不比你更不方便?可他現在是局本部人事處負責人員培訓的副處長,對軍統而言,他的貢獻,不比你我小。”
張弛也教訓道:“周局長說的對,你啊,好的不學,和劉澤之在一起只待了四五天,學會了他的鑽牛角尖!”
劉澤之苦笑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不過,陳銘,二位長官說得對,是不是成爲廢人,要看你自己的心態。怎麼樣?想不想去陳勁鬆手下供職,我和他是老朋友,說話比周局長還管用,你要願意,你回重慶的時候我給你寫封信。”
陳銘答道:“到時候再說吧。”
衆人知他的心結一時半會解不開,都不再提及。
拿着幾份病歷的邱醫生被請來了,許鬆全意外的跟着也來了:“韓長官命我來軍醫院公幹,聽說周局長回來了,我特意過來看看。張副局長,您明天要離開這裡?什麼時候回來?您手頭的工作怎麼交接?”
在場都是職業特工,對他的來意都心知肚明。周成斌笑道:“謝謝許連長——許副營長,我和邱醫生聊聊。張弛,替我陪陪許副營長。邱醫生,今天的天氣真好,冬日的暖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的,我們去陽臺上透透氣。”
邱醫生點頭答應。
常在根據地駐守的張弛和許鬆全很熟稔,開門見山的問道:“老許,你是擔心我從軍統上海分局離職後,答應的爲軍醫院搞到一批西藥的承諾,無人兌現了吧?”
被說中了心事的許鬆全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哪裡,您誤會了,軍統上海分局怎麼可能言而無信?我是來給您送行的,今天晚上我掏錢,讓食堂做幾個菜,給張副局長送行,給周局長洗塵。幾位放心,絕不會再出現投毒這樣駭人聽聞的事。”
張弛答道:“老許說得對,上海分局承諾的事一定會有始有終……”
劉澤之突然插話:“老張走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過,我需要陳銘協助。陳銘,你怎麼樣?”
陳銘一愣,答道:“我已經這樣了,還能做些什麼……王副官,你也來了。”
許鬆全一喜,說道:“我和王副官都是一個多小時前扈從周局長回來的,回來後去見了韓長官,韓長官命我們代表他來給張副局長送行。劉特派員,你說的是真的——瞧我,又來了,您說的話當然是認真的,太好了。對了,您還是儘量少說話,目前還不能進食,說話會消耗體力。”
“我沒事,就是渾身上下沒力氣。”
瞭解了幾人的病情,邱醫生陪着周成斌走回房間,王副官也很高興,卻還有點不放心,拐彎抹角的印證:“周局長,剛纔劉特派員說張副局長答應的那批藥品,由他接手負責,您看……”
周成斌笑笑,答道:“張副局長調走後,劉特派員屈就上海分局副局長一職,他當然可以代表上海分局。澤之這個人,你們都知道,是個傳奇人物,我答應了,也許未必辦得到;他答應了,就放心吧。”
劉澤之嘆道:“我哪有這麼,神奇?老許,軍統,小一千人,估計要在這裡,住一到兩個月。”
王副官忙道:“都是一家人,劉特……劉副局長您太客氣了。”
“不是客氣,軍統經費拮据,這筆花銷,只能算在,我準備搞到手的,西藥裡。軍統失去了根據地,無法自收自支,局本部下撥,經費,也不會很多,也需要搞一筆。還有,將來軍統,根據地的光復,也要仰仗韓長官,皇帝不差餓兵,再說我還想,手頭留一點,應急用。”
劉澤之一番話說的有氣無力、斷斷續續,衆人卻都是一驚:這麼大的手筆?有把握嗎?周成斌溫顏責備:“澤之,你想的太多了。西藥是日本人管控最嚴的物資,韓長官不會不體諒我們的難處,先搞一批急需的。”
劉澤之答道:“您放心,辦不到的事,我從來不說,只要陳銘肯幫忙,我有把握。”
陳銘答道:“我當然願意盡力。”
許鬆全大喜,和王副官交換了一個興奮的眼色,殷勤的爲劉澤之試汗:“劉副局長,您身體太虛弱了。什麼時候開始行動?我還跟着您幹!”
“明年,元月一號吧,今天是,十七號,我還需要四到五天,才能進食,然後休養十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