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凌晨一點,倪新還在辦公室加班,溫桂勝送來了一份密電,倪新看完,撥通了小野平一郎官邸的電話:“將軍,你休息了嗎?我有事向您彙報。”
從睡夢中被吵醒的小野平一郎無奈的答道:“那你來吧,我等你。”
76號停車場內,淺野一鍵、張佔正在送客,見到倪新,二人迎上來,倪新問道:“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
淺野一鍵答道:“從軍醫院、濟民醫院請來會診的專家本來應該在昨天下午六點離開,因爲又對武順和那個無名氏用了刑,所以我多留了他們幾個小時。”
“人犯招了嗎?”
淺野一鍵很沮喪:“沒有,那幾名專家還動了肝火,居然敢誹謗76號喪盡天良,屬下也沒壓住火……好在有張佔,這幾天和他們相處的不錯,敷衍過去了。局長,這兩個人又有幾天不能審問了。”
“那就先放幾天再說。淺野君,跟我上車。張佔,你回去休息吧。”
張佔殷勤的拉開車門,請倪新上車,目送倪新的車走遠。心道:倪新帶着淺野一鍵,不會是回家休息,這麼晚了他們去哪裡?爲了配合延安方面營救張克清,營救武順的計劃不能不推遲,唉,那兩個兄弟,受苦了。這一拖延,會診的專家走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出手。
倪新命令把76號各個部門的行動特工暫時編爲二十個行動小組,卻沒有下達任何命令,這是要幹什麼?何其莘、錢明奇帶着五六名能力比較突出的特工,昨天離開了76號,又去了哪裡?深深的無力感襲來,張佔嘆了口氣,向宿舍走去。
見到在書房裡特意更衣等候的小野平一郎,倪新陪笑道:“打擾將軍休息了,將軍,這是屬下安插在軍統根據地的聯絡點發來的急電,動手行刺後,狙擊手齊東被作爲嫌疑人之一,抓捕了。”
小野平一郎接過電報,說道:“倪桑,坐吧,淺野君,你也坐。”
看完電報,小野平一郎又道:“成功刺殺了張弛和孫棟盛,幹得不錯。命令他們繼續爲皇軍的圍剿提供情報。倪桑,你組建的圍剿後搜捕要犯的臨時行動組何時出發?”
圍剿?淺野一鍵心中一動,沒敢出口相詢。
“將軍,電文中說除了張弛和孫棟盛,周成斌、劉澤之等人均不在根據地。刺殺成功後,總要給他們留出返回根據地的時間,才能一網打盡。太早就位,發生衝突,即使逮捕或者擊斃了狹路相逢的某個軍統要犯,也許會讓軍統其他人反應過來皇軍要大舉進剿,得不償失。”
“你的意思是放軍統其他人回根據地?”
“是的,我估計行刺後,其他要犯會馬上得到消息,今明兩天會返回根據地,所有的臨時行動組明天預計在三號下午三點出發,入夜就位。”
小野平一郎答道:“還是太早,一次就位的人太多也容易打草驚蛇,其中的一部分推遲到四號下午四點出發,午夜十二點前就位,配合三個小時後發起的圍剿。”
“是。”
淺野一鍵實在忍不住了,插話問道:“屬下失禮,圍剿?是圍剿軍統的根據地嗎?”
小野平一郎哈哈一笑,答道:“是的,淺野君,這一次你的心願可以達成了。”
“太好了!屬下請命參與圍剿。”
小野平一郎笑道:“倪局長,我替淺野君講個請:允准他參與圍剿,可好?”
倪新也笑道:“將軍玩笑了,將軍您帶隊隨同圍剿部隊行動,淺野君久在76號供職,瞭解被通緝在案的要犯的情況,就讓他追隨將軍左右吧。”
小野平一郎點頭答應,吩咐道:“淺野君,76號除了何處長、錢隊長帶走的人、編入二十個臨時行動組的特工,職業特工不多了,我手下的特工隊也都被于思文隊長帶走了,我已經命令南京情報站的鄭敏帶着他手下,兩個小時前到了上海,暫時歸你指揮,隨我行動,你去司令部找他,領取一部分重武器和電臺,隨時做好出發的準備。”
“是。”淺野一鍵興沖沖的去了。
書房裡只剩下小野平一郎和倪新二人,倪新問道:“將軍,于思文策反任師長,有進展了嗎?”
“六個小時前我接到了他發來的的最新的一份電報,電報中說任興部全部譁變的可能性不大,部分起事卻有一定的把握。我命令他五日凌晨三點,在圍剿開始的同時,起事兵變。”
“將軍高見,同時起事,再把動靜搞的大一點,韓德勤不明真相,應該不敢立即出兵援助軍統根據地。軍統根據地的守軍只有第三縱隊下轄的三個中隊八百餘人,還有韓德勤部的一個加強連,加起來也就一千出頭,參與圍剿的我方部隊有皇軍的一個大隊、兩個南京政府的整編團,五千餘人,以少勝多,勝算在握。”
小野平一郎說道:“是啊,幾年的功夫,軍統上海分局下轄的忠義救國軍第三縱隊已經發展到了八百餘人,若不早圖,恐怕……倪新,岡村將軍有令:所有的軍事行動必須在五號下午三點前結束,只有十二個小時,時間並不寬裕。”
“請將軍放心,軍統是被突襲,而我們卻是有備而來,十二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了。”
三號上午六點,東邊泛起了魚肚白,天就要亮了,劉澤之駕車來到距離根據地只有一公里多的一條河邊,這裡平時河寬流急,無法泅水渡河,上游有日本人的巡邏隊,攔截各種船隻。所以這裡很僻靜,很少有人出沒,也不在日僞軍隊的巡邏線上。
孫棟盛無意中發現枯水期水位下降,可以泅渡,告訴了劉澤之。爲了趕時間,劉澤之決定在天亮之前,不顧嚴寒,泅水渡河。
劉澤之在枯水期才露出水面的沙洲上小心的行駛,儘可能的接近河邊。一時不慎,陷進了沙坑裡,踩了幾腳油門,汽車越陷越深,以他一個人的力量,無力脫困。一路駛來,這輛小貨車雖舊車況卻不錯,他心念一動,又踩了幾腳油門,讓汽車陷得更深一點。拿出車上的工具箱和一個藍布包袱下了車,拼盡全力又把車向前推了幾步,大半個車身陷在了沙子裡。劉澤之用工具箱裡的短柄小鐵鍬把車子草草埋了起來,心道但願沒有人發現,有機會帶人把車開回根據地。
八點整,劉澤之步行了十幾公里,回到了軍統根據地,十幾個小時惶惶然不知所措的小孔可算有了主心骨,眼淚差點掉了下來,迎上來說道:“劉特派員,您可回來了,我……”
劉澤之問道:“張副局長和孫組長的傷勢怎麼樣?”
“孫組長到現在還沒有甦醒,醫生說可能……嗚嗚……”小孔說不下去了。
劉澤之沉下臉訓道:“不像話!一個大男人,瞧你這點出息!張副局長哪?”
“張副局長脫離危險了,被打斷了兩根肋骨……”
受了槍傷的張弛脫離了危險,受了刀傷的孫棟盛卻還在昏迷中,這是怎麼回事?他顧不上追問,命令道:“小孔,你帶隊追捕兇手,有收穫嗎?”
“抓捕了四名嫌疑人,還沒有確定。”
“根據什麼標準抓捕的?”
“刺殺孫組長是突發事件,當時孫組長是單身一個人,沒有兇手的線索。刺殺張副局長的現場,身邊的衛兵看到了兇手的影子,還開了一槍,隨即馬上搜捕,在現場周圍根據影子的身高、大致體型、能否有機會上樓頂等條件抓捕的。”
“你有多大的把握兇手就在這四名嫌疑犯中?”
“那裡行人並不多,張副局長的警衛又立即開始了搜捕,兇手逃離的可能性不大,符合條件的人我都抓起來了。兇手應該就在這四個人裡面,如何進一步確定,我就不明白了。”
小孔回答的有條有理,劉澤之誇獎道:“有長進,傳我的命令:一中隊、二中隊進入緊急狀態,三中隊撤出根據地,佔領韓長官部和我方、日戰區接壤的那塊三不管地帶。命令他們遇到情況,不得回防,立即向韓長官部靠攏。把韓長官留給我們的加強連的許連長請來見我。致電韓長官:通報這裡發生的情況。再給我派兩個人當助手。”
小孔暗道:其他兩個中隊按兵不動,三中隊實力最弱,基本上都是新兵,卻被派了出去,還不準回防,到底是爲什麼?他不敢多問,答道:“我這就去辦,小史、阿文,你們兩個跟着劉特派員。還有件事:馮組長正好來了電報,派遣林世榮組長回來公幹,估計也快到了。”
劉澤之把手中的包袱遞給身邊一名戰士,說道:“我先去醫院,如果在此期間林組長來了,讓他去那裡見我。”
根據地唯一的一家西醫院病房裡,劉澤之見到了張弛,張弛上氣不接下氣的苦笑道:“我來上海分局似乎就是給你們大家添亂的……”
劉澤之打斷了他的話:“說什麼哪——”見醫院唯一有行醫執照的邱醫生走進病房,劉澤之迎上前去主動寒暄:“邱醫生吧?給您添麻煩了。這是一批藥品,本想利用去南京執行任務的機會在黑市上儘可能多的採購一批,誰知又發生了這樣的突發事件,趕着回來,就這麼多,您可別嫌棄。”
邱醫生略一翻檢,喜道:“太好了!都是急缺的消炎藥和止血藥,還有兩盒易博停。您是劉特派員吧?這個費用……”
“費用的事邱醫生您別爲難,也不用衝抵軍統欠您的費用,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邱醫生,請您向我介紹一下張副局長和孫組長目前的狀況——您儘管說,沒必要回避張副局長本人。”
邱醫生答道:“張副局長命大,那一槍正好打在他左胸口袋裡裝着的真皮西服夾上,皮夾是四層真牛皮製作的,子彈擊穿了皮夾,力道卻大爲減弱,雖打進了張副局長的左胸,卻留在了肌肉裡,太懸了,沒有這個皮夾,張副局長就會受重傷!不過子彈巨大的衝擊力致使張副局長兩根肋骨骨折。”